“啊？”
方士才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他眼神中透露着茫然和诧异，然后陷入沉默。
不过也只有短暂的几息，方士才便神情严肃道，“大人，这件事您和别人讲过吗？”
“你应该是第一个。”
姬源平静的说道。
方士才闻言，顿时松了口气。
听到自己是第一个时，嘴角还不由的流露出笑容。
“你的反应，比我想象中要小许多。”
姬源开口。
方士才笑了笑，“若放在四年前，我肯定会很震惊，甚至是惊恐。”
“可现在不一样了……根据我们的情报，青州各地近几年，都突然冒出了一些规格极高，装潢华丽的祠堂。一些是鬼神教、兽血教还有还山教那帮人秘密建设，用来供奉自家神祇的。”
“和大人当初在阳潮县，发现的那些大差不差。只是相比从前精致了一些。”
“还有一些是用作世家、家族祭祀、供奉先祖。”
“按照常理来说，这本是再稀松平常的事了。可这些个家族，却大兴土木，耗费巨大的财力物力，更有甚之直接将整个家族掏空。建造了一個堪比皇帝行宫的殿宇。”
姬源闻言，眼神微眯，已然知道了这其中的门道。
“供奉自家的先祖，让自家先祖成神？”
“真的管用吗？”姬源提出疑问，“这先祖都不知道死了多少年了，就算是投胎转世，也有个十回八回了吧。且不说能不能将‘心意’和‘信奉’传达到。就算传达到了，万一这老祖宗不知道，也不回馈，那岂不是打了水漂？”
方士才继续说道，“我当初也疑惑，然后就顺藤摸瓜查了下去。”
“结果发现，此法的出处，是从古州那边传来的，而古州之法的‘发源地’，则是古州的三宗分宗。”
“据说是三宗弟子还俗、退出，或者叫做叛逃，将此法泄露了出来。”
方士才顿了顿，又说道，“我开始觉得是个阴谋，然后再往下查，就发现镇魔司和威灵司派发给下面灵修修行之用的人形石像。”
“大人还记得吧。”
“这是镇魔司的某位大人物？”姬源想起来此事，当时还是孔大武给他的事项，他当时便觉得的石像上那位留着极长胡须的老者，兴许是镇魔司的某位大人物。
“是。”
方士才点头，“那尊老者，是京城十二常侍中的一位，曾经代替镇魔司总司主，短暂的掌控着殓尸司，还有后续的镇魔司。”
“不过随着老者身死于李文儒之手，石像就被各地砸碎了。”
“这消息就是从京城跑出来的那位常侍大人的手下传出来的，说是‘灵神肉死身不死，今日信奉，来日大人卷土重来，皆赏千户’。”
姬源听着这句话，有点绷不住的笑了。
这和‘我，秦始皇，v我五十复活，封你做大将军’有什么区别。
也不知道这方法，是那位大乾的常侍大人未雨绸缪想的法子，还是手底下人想的。
方士才缓缓说道，“大饼加名头，再加上古州那边的消息，这才在各地真正兴起了信奉之事，开始有不少那位常侍大人的信徒，但传着传着，就变味了。”
“世家兴建祠堂，供奉自家的先祖……”
“然后没多久，就有人感受到果真有效。紧接着就有越来越多的家族甚至是宗门参与进来了。”
“取代信奉灵界神，改信自家先祖。”
“说来也巧，正因为有这一处，这波人还经常和信奉灵界神的神徒灵修们发生冲突。”
“两方势力明里暗里的较劲，还帮着缓解了镇魔司和威灵司的压力……”
方士才笑道，“我甚至都怀疑，这些消息是三宗故意放出来的。”
“这还真说不准。”姬源点点头，“回头问问庖道人和无忧和尚。”
平日里他还真不太了解这些，今日一听，觉得新奇不少。
也感慨时代的变化当真是快。
四年前还鲜有听到灵修的说法，甚至在殓尸司时，灵修都是避之不及的‘疯子’，这条路被称作禁路，走着走着就疯掉了。
可现在，殓尸司都没了。
取而代之变成了镇魔司。
灵修路上，出现了祭灵术、灵甲等等诸多运用灵术研发出的全新战力，掣肘武夫的强势。
逼得武夫要么也修行灵术，要么修行养脏的第一境，就得优先考虑心脏火雀宗师。
“总之……这件事就别声张。”
“告诉兄弟们这是气运加持就成。”
姬源开口。
反正自己的【福运】并无副作用，自己的意志也并不会‘腐蚀’、‘侵扰’手底下的人，索性就不讲，免得徒生事端。
“我明白。”
方士才应声，“大人乃青州第一天骄，背负大王朝气运，用气运这个说法放在别人身上不行，放在大人身上完全没有问题。”
“还有飞鸟司之事，我已经吩咐下去了……应该不久就能见到成效。”
“辛苦了。”
方士才刚走，徐慧又来。
这位‘奇女子’又祸害了不少良家少男少女，多是虎贲营中的将士。
只不过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姬源也没多说什么。
“听说你最近正在招兵买马？”
姬源问道。
“大人消息灵通！”徐慧咧嘴笑了笑，“我这次来就是向您禀报此事的。”
“白鹤、阳山、碧山三郡之中，仰慕您的、慕名而来的天才数不胜数，其中很多人虽然没有天赋进入虎贲营，但炼器天赋可相当不错，只用三五天就能直接上手。”
“毕竟木偶猫也不是什么特别复杂的傀儡……”
说到这儿，徐慧又不禁感慨了，“大人真是奇人，能制造出如此精妙绝伦的傀儡，但制作的门槛却又如此之低。”
“真让我叹为观止啊，自愧不如……”
突兀的感慨了一句，徐慧才又回到正题，“我想着不能浪费，索性就将这帮人全都招揽进我的营房了。”
“一共是三千四百六十二人，当地的、外州的都有，刚好一个营的数量。”
“他们来炼制木偶猫，我和原先的老人们着手铁傀，大人觉得如何？”
“你这是自己给自己升了个校尉啊？”姬源打趣道。
徐慧嘿嘿的挠挠头，“校尉不校尉的我倒是无所谓，主要是全心全意为大人做事嘛。”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姬源神色平稳，“你最好将目的说出来吧，免得生了误会可就不好了。”
徐慧闻言，苦恼的在原地抓耳挠腮。
最后终于开口道，“大人，我太想进步了！”
“您实话跟我说，您手里是不是还有更厉害的傀儡？”
“我要是帮您培养出一大批造傀儡的人才，您能不能让我再……再进步进步？”
“哦~”
姬源恍然大悟。
这位技术痴如此殷勤的缘由原来在这儿啊。
“看你表现吧。”
“我手里厉害的东西，多的是呢。”
“好！您瞧好吧！”徐慧得到了肯定的答案，顿时两眼放光。
不多时，就雄赳赳气昂昂的离去了。
……
青州城，州牧府。
某座偏殿之内，热闹的议论声此起彼伏，嘈杂的声音混杂与一处，像是早集上叫卖的市井小贩。
可但凡有点见识、眼力的人看到这些人的面孔，就会吓得两腿发软。
因为在场之人，
无一不是青州的一方大佬，小异象宗师人物！
跺一跺脚，都能让某一行大地震。
这些人都是以赵、田两家为首的世家当家人物，而囊括的范围，是青州全境。
“紫霞郡夏家的人在吗？”
洪亮的声音清晰的穿透整个偏殿。
偏殿微微一静，并无回音。
“紫霞郡夏家的人在吗？”
又是一问。
这次仍旧没有回答。
“哼。”
隐含着怒意的冷哼声响起，偏殿内的众人纷纷侧开身子，让出一条两人宽的路，而后齐齐看向道路的尽头。
一个浑身缠着血色绷带的老者，龙行虎步的走入众人视野。
见到来人，在场之人瞳孔微缩。
“赵家的老太爷，家主赵斌！”
“这老家伙传闻不是被那位万通门门主打死了吗……”
“胡说，传言分明是重伤好吧…也确实是重伤啊，大异象宗师，莫说是皮外伤了，就算是五脏受损，只要天材地宝足够，其水玄之境的威能也能将伤势修补。”
“可这位赵老太爷，四年前的伤还在流血啊。”
“这可是手持王道重器的大异象宗师…那位万通门门主到底有多强？”
“就算是王者亲至，也就如此了吧。”
“幸亏那黎柏舟是个疯子，打到一半突然神志不清发疯了，不然青州都要没。”
“胡说，分明是被王道重器击退了吧。”
在场的堂堂三洗宗师的大人物们，竟然开始七嘴八舌的八卦起四年前那惊世一战的真相。
连他们这些手眼通天的大人物，都不知那一战的真正结局。
一切全都是猜测，如今见到赵老太爷本人，方才推敲出一些真相。
那黎柏舟真的很猛，猛到青州无人是其对手。
赵斌对周围的议论置若罔闻，自顾自的走到最上方那张嵌满珠宝，华贵的不像话的实心石椅上。
“世人传言说，紫霞郡是姬源的半个地盘。”
“我起初是不信的。”
“不曾想，他今日竟然没来。只是给我寄了一封信，又是说路途遥远，又是说身陷囹圄，被伍道宽监视……”
“他当我是三岁小孩吗？”
赵斌的眼神扫过在场的众人，冰冷的目光携带着恐怖的气势，让在场无人敢与之对视。
“骑墙派，是没有生路的。”
“如今的青州，只有不死不休！”
“而生的，一定是我们辛苦耕耘在这片土地上成百上千年的传承者！”
“这一点，谁都无法改变。”
“姬源不行，李文儒也不行！”
赵斌说着，大手一挥，“让安插在紫霞郡的人动手，那位郡守大人过去做过的腌臜事，全都给甩出去！”
“我倒要看看，自诩正义的姬天骄，会不会容的下他这位一生‘硕果累累’的郡守。”
这一招敲山震虎，暗含之意在场的众人心中门清。
话音稍顿，赵斌便苦口婆心的说道。
“诸位，那姬源是虎狼之辈，是吃肉的。”
“投降，只有死路一条。唯有将其斩杀，我们青州才能稳固啊~”
“耿家愿听刺史大人差遣！挫败逆党！”耿家家主高呼一声。
紧随其后，偏殿之中便想起震耳欲聋的呼喊。
……
“一念心生凤凰火，肉身可死，魂灵不灭。”
白鹤郡郡守府，姬源盘坐在床榻之上，他周身有火焰溢出。
那是灵力在不自觉地绽放，和凤魔炼心功交融。
姬源的身上开始发生异变。
他的心跳猛然加快，有奇异的声响在心底产生。
刺啦啦……
姬源的体魄，突然开始燃烧。
一道道火焰拂过他的体魄，前所未有的炽热之感，让姬源眉头紧锁。
这种痛楚，比之宗师也不遑多让。
可在痛楚之下，姬源又心生出一股莫名的爽感。
哇啾~
一声高亢的凤鸣。
姬源浑身火焰暴涨，一个巨大的火球顷刻间将其笼罩。
炽热的温度将他浑身的衣物瞬间焚烧殆尽，一头长发也转瞬脱落。
而最为炽热的，是姬源的心脏。
周身的火焰，仿佛直入心脏，无法防御。
他的心跳也越来越快，伴随着气血的沸腾，整个郡守府都开始震颤。
守候在院落之外的虎贲营守卫直接清场，将众人隔绝在府邸远方。
姬源突然心生感应，低头朝着自己的心口处看去。
这诡异的火焰，正在他的心口留下烙印。
那纹路像是一只鸡，只不过浑身的羽毛飘逸，洒脱，身上有许多奇异的纹路。头上的花纹是“德”字的形状，翅膀上的花纹是“义”字的形状，背部的花纹是“礼”字的形状，胸部的花纹是“仁”字的形状，腹部的花纹是“信”字的形状。
这便是传说中的凤吗。
姬源突然捂住心口，神情狰狞。
他养在心脏之中的朱雀突然动了，好似发现了入侵者一般。
穿透心脏，朝着心口的凤纹袭杀而来。
而就这一瞬间，
凤纹也活了过来，朝着朱雀而去。
二者以姬源的身体为战场，开始了惨烈的厮杀。
姬源周身的火焰越发高涨，身体的痛苦也开始成倍的提升。
他咬紧牙关，并没有叫停的意思。
“大炎之武道，以人身修妖魔法。凶险远超想象，但收益也同样惊人。”
“熬过这一关，可得‘大妖淬炼’，效果远超寻常宗师洗炼。”
姬源呢喃着，如今自己有朱雀斗凤鸟，更是妖上加妖。
此为大喜！
姬源定了定心神，竟在空地之上不紧不慢的打起了拳。
不知过了多久。
姬源周身的火焰才完全消散，只留下体表一层赤色的如同琥珀般的包浆皮脂。
大手拍在皮肤之上，轻轻一扯。
这些‘赤色的琥珀’便被姬源给撕了下来。
而随着姬源心脏跳动的节奏，他的周身竟然凭空生出了几缕淡淡的火焰痕迹。
虽然看起来没有什么攻击力，但这种异象却是真实存在的。
“凤魔炼心功……”
姬源拳头微握。
心脏猛地加速跳动，周围的火焰再度浮现。
而且也变得越发猛烈起来，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在这忽现的火焰灼烧之下变得有些扭曲。
“这是凤火吗？”
姬源呢喃着，随即有些感慨。
“宗师之境，总算是成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