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上万通山。
姬源隔着老远就看见师兄班农，在大院外的田里犁地。
只不过与寻常的庄稼人不同。
班农师兄在耕地的时候，身上披着一件极为厚重的甲胄。
每次抡起锄头，都能听到甲片互相碰撞发出的锵锵声。
“班师兄，这是种的玉米？”
姬源笑着上前打了声招呼。
“是啊，你的两个师兄喜欢吃玉米，我就给他们种点。”班农说道。
“玉米很吃水的，咱们万通门上还有湖？”
姬源好奇，他一路上来，并没有看到什么水源。
班农摇摇头，“后山往下走两里，有条小河，平日我都是去那里挑水。”
“那真是辛苦师兄了。”姬源抱拳。
班农不以为然，“师弟们爱吃，那我就多跑跑嘛，没什么。”
“我既不会画符，也不会炼丹锻器，也就会种个地。”
姬源笑道，“那等会儿我给师兄的地里浇点水。”
他放眼望去，班农的田还真不小。
靠着万通山南侧，梯田状的田地约摸有二十亩。
玉米、水稻、花生、土豆、白菜都有。
各层的土色也略有不同，显然都是下过一番功夫的。
“哦？”
班农笑了笑，“看来师弟又学会了一种符箓，这次上山是想锤炼雷音？”
姬源点头，“师兄慧眼。”
“练雷音别着急，一次次慢慢来，机会总是有的。切勿因为贪功冒进，而伤了根基。”
“那些四姓天骄就算是家财万贯，修行雷音时，也要去等雷属大药，宝丹以及雷击符等等淬炼雷音的宝物成熟和出现……有时候一等就是一两年。”
“我当初为了锻炼雷音，扛着一捆雷击木，在阳山郡翻山越岭寻找雨天，三年才练成。”
姬源一愣，“那我若是在山门中引起惊人雷动，会不会带来麻烦？”
班农也没想到姬源会突然说出这样的话。
“哈哈……这儿可是万通门。”
他的声音坚定且有力。
“那我就放心了。”
“对了，不知是哪两位师兄在山上。”姬源又问。
“董一，董二。”
“胡成应该有和你提起过吧，这二人是一对双胞胎，今年二十三岁，和你一样是淬身境豹响层次。”
“哦~”
姬源点头。
“这就是小师弟吗？”
“这就是小师弟吗。”
两道好似重迭在一起的声音同时从姬源的身后响起。
姬源回头一看，就看到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脸出现在面前。
两人无论是衣着还是发型，甚至是脸上的表情都一模一样。
让人看不出任何的差别。
“姬源见过两位师兄。”
姬源连忙抱拳。
“我叫董一。”左边的青年抱拳。
“我是董二。”右边的年轻人也几乎同时抱拳。
“师弟你记住了吗？”
两人又是异口同声。
姬源下意识的点点头。
随即直接开启窥破。
望向两人的气血，根骨。
让姬源震惊的是，两人的气血流速都一模一样，心脏的跳动也在同一个频率上。
分毫不差。
这一对双胞胎，好像是一个人面对镜子中的自己。
姬源继续寻找，同时加大灵力的输出。
窥破用多了。
姬源也摸索出了规律。
对比自己强的人使用，窥破的消耗就会变大。对比自己弱的人使用，灵力消耗就会相对小一些。
但比自己强的越多，窥破的消耗也会随着差距过大而几何倍提升。
就像当初他望向班泉明的时候。
一眼便能耗去他四分之一的灵力。
终于，姬源在董一董二的心脏处，看到了一点不同。
两人的心脏形状不太一样。
一个上宽下窄，另一个上窄下宽。
若是摘出来，没准能完美的拼凑到一块。
两人咧嘴一笑，下一瞬就冲入大院中。
身后的班农笑了笑，“这两人生性如此，比较喜欢让人猜他们的身份。”
“但他们两个确实太像了，门中的师兄弟还没人能分辨出他们谁是谁，只能靠他们自己说。”
说话的功夫，董家兄弟就已经从院中走了出来。
“师弟，现在你知道谁是董一？谁是董二吗？”
姬源看向左侧的青年，“你是董一师兄。”
“你运气真好…再来。”
两人又回去，随即又出来。
“师弟现在你猜猜谁是董一？谁是董二？”
姬源对着左侧的青年说道，“伱是董一师兄。”
“啊？”
董家兄弟一愣，难以置信。
他们不信邪，又连着试了好几次。
结果姬源无一例外全都认了出来。
就连身旁的班农也震惊了。
“师弟你怎么看出来的？”*2
“就连我们自己，都看不出来。”*2
两人还是异口同声。
姬源微微一笑，“这是秘密。”
他故意卖了个关子，随即朝着雷击木林走去。
独留下身后的董家兄弟对视一眼，“看来你我的功法修行还是不到家啊。”*2
“是啊。”*2
“按照师父的说法，此功法只要修行到圆满，那便能做到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虽是二人，实则为一的境地，无人分别出谁是谁。”*2
两人就连彼此之间的对话，也同样是一模一样。
“小师弟给我们敲响了警钟。”*2
“是我们最近懈怠了。”*2
“你们能意识到就好。”身边的班农呵呵笑道，“小师弟今年不过十八岁，就已经冲击雷音层次了，你们可要好好努力啊。”
……
姬源径直走入雷击木林中。
所谓的雷击木，通体如烧焦的木炭一般。
表面还有白色的木灰一样的树皮。
若非姬源能看到这些雷击木内有能量流动，他就真的会以为这些所谓的雷击木就是插在地里的木炭。
他开始在原地热身，打拳。
一边调整自己的呼吸，一边开始丢符箓。
天箓·雨气符！
回响。
雨气符、回响，雨气符、回响……
一道道雨气符被姬源释放出来。
周围的空气似乎肉眼可见的湿润了起来。
一点点无形的、有形的水雾升入天空。
姬源等待着雨气符慢慢发挥出威能。
自己则盘坐在原地，进入灵界填补灵力空缺。
而他身上，还有六颗宝魂丹用作补充，更有界身，当做后备隐藏能源。
可谓是准备相当充足。
过了约摸半个时辰，万通门大院的上空就已经乌云密布。
姬源缓缓睁开双眼。
身边那一颗颗好似死去一般的枯木，在此刻木灰色的树皮开始扬起，像是鱼鳃在活动。
一张一合。
撕拉…撕拉……
若隐若现的雷光，在姬源头顶的黑云中亮起。
差不多了。
姬源呢喃一句。
开始转变释放的符箓。
天箓·雷击符。
轰！
姬源身边，立刻有雷光开始闪烁。
只是一瞬。
湛蓝色的光芒就轰然砸在他的身上。
姬源的皮肤，立刻升起一道道烟雾。
满眼的电弧，更是不断的在雷击木林中蔓延回荡。
这雷击木林，似乎还有加强雷霆威能的功效。
姬源看着周围的雷光，也不敢继续多想。
他催动功法，开始淬炼自身体魄。
同时，
第二道雷击符也同时被释放出来。
气血奔涌。
将那些冲入体魄之中的电弧积压，推送，打入骨上。
不单单是淬炼浑身骨骼。
连带着经脉和气血，也开始被一同淬炼。
姬源只觉得浑身发麻，还有如同上百根针刺一般的痛楚在体内蔓延着。
但……也还好。
姬源脸上非但没有痛苦之色，反而兴奋的笑出声来。
雷音的修行是一方面。
另一方面是，姬源的锻骨从此刻开始不再是单纯使用气血。
他的威能，开始借助雷霆之力，将浑身骨当做铁器来锻打淬炼。
效果比纯粹的气血，还要更好。
“雷音的标志是，全力催动气血之时，体外会浮现出一道电弧。”
当然，这只是表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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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音层次的提升，便是通俗易懂的让武夫更快，更猛。
一道道雷击符被姬源有节奏的释放出来。
伴随着回响。
一道几乎就是两道。
而天空中，姬源诸多的雨气符也终于开始发威。
当淅淅沥沥的小雨落地的瞬间。
雷击木正上方。
就有一道雷霆轰然劈下。
咔嚓！
姬源顿时吃痛一声。
此间世界的天雷，竟比雷击符的威力还要大一倍。
自己堂堂淬身强者，竟然一时间都没有抗住。
好在皮肉未绽，只是脱了几层皮。
肩头发红。
姬源更加兴奋了。
这意味着，一道雷电等于两道雷击符。
又省下不少灵力。
轰！
思绪间。
又是一道天雷加雷击符的组合拳。
姬源直接被破防，肩头流出一道鲜血。
“时机没把握好，要把天雷和雷击符的释放时间错开。”
“而且要均匀的撒在身上，再进行引导。”
姬源面色沉稳，开始越发郑重的对待。
引雷入体，并非一件小事。
纵然自己已经是淬身境高手，也决不能小觑。
他开始尝试摸索天雷落下的时间规律。
轰轰轰……
一道道天雷砸落。
姬源一边修行着雷音，细琢着骨骼，一边寻找的规律。
身上的鲜血越流越多。
肩膀、胸口、还有大腿、手臂……
到处都有因为天雷和雷击符用于一处，而导致的皮肤开裂。
姬源开始催动精血。
修补肉身。
这些小伤，对他而言都不是问题。
兴许是第三十次。
姬源才终于大致算出天雷落下的时间间隔。
一刻落雷一次。
若是一天不间断的落雷，能有一百道天雷。
相当于两百张雷击符的威能。
再加上自己使用雷击符和回响，算上淬骨和修行消化雷霆之力的时间。
一天……能有五百张雷击符威能的雷电落在自己身上。
一万张，雷劈二十天？
那也不算长。
二十天换个淬身至极的雷音，想做这买卖的怕是能从黑石城排到大乾极西之地。
于是乎，万通门上空就出现了一个奇景。
那一小块地儿乌云密布，雷光不停的落下。
湛蓝的雷光从白天打到黑夜，又从黑夜打到白天。
……
深夜，郡守官府。
伍道宽缓缓站起身，望向那城外如同黑夜明火般，不断闪烁雷光的方向。
“这万通门的雷光，已经闪了整整一天一夜了吧？”
身后的长子伍正豪披着甲，“回郡守，到现在，已经十六个时辰了。”
“有情报，见到万通门的双子董家兄弟上山，此二人早就入了淬身境界，想来应该是此二人得了某种机缘，回来尝试修行雷音。”
伍正豪顿了顿，“据说万通门的山上有足足二百颗雷击木的雷击木林。”
“董家兄弟应该是得了能凝聚云雨的宝贝。”
伍道宽把玩着手中的毛笔，“凝聚云雨的宝贝…黑峰河里有条蚺妖，其蚺妖水珠兴许能有此威能。”
“但那蚺妖可是六阶妖兽，可能要蜕变成蛟的存在，万通门门主不回，万通门十六弟子又不齐全，应该拿不下此妖。”
“更何况此妖生性狡诈，就算是数位宗师联手，也未必堵得住它……”
伍道宽摇摇头。
“派人盯着点。”
“遵命。”
……
张府。
张云鹤站在屋顶，望着万通门。
“真是个让人神往的宗门啊。”
身后，剑女叶红一袭白衣身姿挺拔。
“公子，万通门真有城中那些人吹的那么神奇吗？”
“吹？”
张云鹤呵呵一笑，“万通门不需要吹。”
“阳山郡宗师不少，若论起宗师中名列前五的人有谁。”
“行迹神秘的风楼楼主。整日混迹于风月场，据说有面首过千的雅楼楼主。镇魔司唯一一个不靠背景，从寻常仵作爬到副司主之位的孔大武。银剑门那位活了近三百年还不死的太上长老。蛇影门二十年不入议事堂，鲜有人见的门主。青山阁那个据说还能练出七品符箓的阁主。”
“又或者是四姓家主……”
“这十人，谁是前五都会有不同的声音出现。”
“但唯有万通门那位门主，是宗师之中，无可争议的十八县内第一人。”
“阳山之绝巅。”
“有这个名头，那万通门就算门中只有一个弟子，他也是三门之首。”
张云鹤的话，让身边的叶红心中巨震。
但她随即说道，“三十年后，阳山绝巅就会易主了。”
张云鹤笑了笑，不以为然。
“三十年不够。”
“要四十五年。”
张云鹤说的有零有整。
而一旁的叶红更是没有半点怀疑。
因为她知道，公子心中对于境界突破，早已经有了清晰的规划。
这份规划，甚至从其第一次习武就开始了。
从力壮、到淬骨再到宗师，甚至是宗师之上。
那是一份就连张家家主都直呼苛刻到谁也无法完成和做到的计划。可公子却做到了，并且正在一步步打破着所有的不可能。
“能连续落雷十几个时辰，看来破境此人应该到了淬身至极的关键阶段。”
张云鹤呢喃。
“阳山又要多一个淬身至极的天才了。”
他语气平淡，似乎对于这样的天骄人物提不起半点兴趣。
……
青山阁。
田敬和一位身高足有三米的高大汉子站在窗边。
“这得耗费多少雨气符？”
田敬一语道破那万通门上空乌云的来历。
外行不知道，但这可瞒不了他们这些内行。
“云雾集中，范围不大，雨量绵薄，这是典型的雨气符的特征。”
身边的汉子掐指一算。
“至少一百张了，而且那人还没停下，用的符箓数量还在增加。”
汉子努了努嘴，“老田啊，你等会儿去查查看，最近有谁大规模的买雨气符的材料。”
“还有啊，下次再有一天学会两种二品符箓的人才出现，你一定要第一时间立刻通知我。”
汉子严肃的说道。
田敬苦笑一声，“这种人才，真能有下一次出现？”
“反正下次他再来，我肯定通知阁主。”
眼前的三米壮汉，赫然就是青山阁阁主。
田敬看着那乌云，砸了砸嘴，“不得不说这帮万通门的人还挺会想招的。”
“用雨气符代替雷击符，这样一张雨气符能省下一两张雷击符，那就是几百两银子啊。”
“一万张雷击符，那就是一百多万两白银了。”
青山阁阁主眉头一皱，“谁告诉你修行淬身至极的雷音，要用一万张雷击符了？”
田敬一愣，“是方家还是张家的长老说的…我具体忘记是谁了。”
青山阁阁主无语，“虽说阳山郡内就没有哪个天才是只用雷击符修行雷音的。大都是靠机缘或者大药宝丹代替。”
“但我们私底下也算过账，大概两千张或者三千张雷击符就够了。”
青山阁阁主俯瞰着自家长老，“一万张雷击符这种话，你可不要出去给我乱讲。”
“你这不是砸咱们家饭碗吗。”
“两千张他们听着觉得还有戏，真要听见一万张，谁还来买雷击符啊。”
“到时候雷击符的价钱不就掉下去了？”
“这可是咱们青山阁的摇钱树之一。”
田敬的头如同捣蒜一样的疯狂点了点，“对对对，阁主说的是。”
“这话你没跟别人说过吧？”青山阁阁主不放心又问了一句。
“没有！绝对没有！”
田敬语气坚定的说道，“我就是那次听谁酒后说的，也就是听个乐子。一直都没往外讲。”
……
万通山上。
从姬源冲击淬身至极开始，已经过去了整整四天时间。
天上的绵绵细雨已经缓缓褪去。
天雷落下的频率也越来越少。
姬源呆呆的站在雷击木林中，皱着眉头，沉默不语。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他呢喃，眼神中充斥着自我怀疑。
算下来才两千张雷击符的量而已，怎么就成了？
砰！
他一甩手。
手掌在空中划出一道极快的残影，带着雷音声的同时还带有一抹极为细微的电弧。
淬身至极，雷音！
“田敬对待符箓之道十分认真严肃，而且一万张符又是他从四姓的大人物口中得知的。”
“应该不会骗我。”姬源呢喃。
而且……
姬源淬炼这几天下来，确实感觉自己还有提升的空间。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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