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爷，要不您再仔细看看。”
旁边摊位的汉子瞪大着双眼，很难相信眼前身穿虎皮大衣的男人能说出这样的话。
“您能看出他画的是什么吗？”
“山。”
凌福脱口而出。
“嘶~”汉子顿时倒吸一口凉气，“您确实是高人啊。”
他反正横竖看着姬源的画，更像是水和一堆说不清的墨点。
这人竟然能一眼道破这画的是什么，可见一斑。
凌福却没空管汉子的震惊。
他又仔细看了看姬源的画，画的水准他不好评价，但确实有形神之意。
正因为画的不好，才更能说明此人天赋。
凌福朝着男人的摊位上打量了一下，瞬间就瞧见了放在手边的符纸。
“你也是符箓师？”
凌福心中一喜，但看见男人的脸又暗道一声可惜。
年纪太大了。
符箓一道，对于年龄的要求没有像武道那样苛刻。
但少年人入此道，肯定是最好的。
可塑，而且能够修行的时间长。
你若七老八十，就算是此道天才，学个一两年便病故了，谁会愿意教你。
“正是。”
姬源笑着回应。
眼前的人隔着很远就能看出自己所画之物不寻常，其水平境界定然不低。
关于中‘敏感之人’的说法。姬源以为，是精神力超然的一批人。
在民间，像二壮那样的画师是如此，殓尸司里修行鬼眼的韦直等人，还有符箓师们画符，对于精神力或者说灵力也有要求。
只不过一般的符箓师，就像如今符箓庙会上的绝大多数画救苦符的，都不会也不能调动自己的灵力。
大多数符箓以灵血为墨，姬源以为多有取巧之处。
是用灵血取代了灵力的输出，一般符箓师只要稍作引导即可成符。
高级的符箓师们画符，应该能做到以灵力取代灵血。
当然，
这些都是姬源在画符中产生的猜测和疑问。
但眼前身穿虎皮大衣的男人，肯定是个高手。
“喂，伱在想什么？”
凌福笑着看向有些发呆的姬源。
他突然注意到姬源握笔的双手，手上的皮肤极为稚嫩。
和脸上的中年面孔相比，十分的突兀。
姬源笑道，冲着眼前的男人来了一记‘葬歌’，发现对方行动自若。
他才说道，“我在想，您这样能一眼看出我这画中深意的高手会是哪里人。”
凌福对眼前的人来了兴趣。
他凑上前，与姬源并肩而坐。
“丫头，你往里面来。”
凌福朝着少女招招手，将其引入摊位之中。
外面的人流仿佛一道密不透风的墙，身边的汉子与其同伴也开始忙活着卖起了他的糕点。
“你觉得我是哪里人？”
凌福饶有兴致的问道。
姬源不急不缓的说道，“在黑石县…我没有听说过有您这样一号人物。”
“但您又没有外乡的口音，要么就是从黑石县出去，又回来的大人物。要么是…二百里山林内的鬼灵。”
“哈哈哈……”凌福低笑了两声，“黑石县的鬼灵都猖獗到这个地步了吗。”
“敢在城中横行？”
“真没准。”姬源给了个含糊不清的答案，“前一段时间，城里还发现了许多尸鬼洞呢。”
“城里的人都知道。”
“是么。”凌福故作震惊的眉头一皱。
“但我看这下城坊市不是挺热闹的吗。”
“是郡城来了个出手阔绰的富商，操办起了这场盛事。”
“哦~多谢告知了。”
凌福恍然大悟，双眼在姬源的身上乱飘。
最后缓缓收回。
“你知道我为何夸你的画吗？”凌福发问。
姬源点点头，坚定道，“因为我的画有形。”
少女看着姬源坚定的眼神，嘴角难以抑制的抽搐。
可凌福眼前一亮。
“看来你小子不是误打误撞，更不是不自知啊。”
凌福越发的心痒了。
“你画张符来我看看。”
姬源点点头，开坛倒灵血，吨吨吨一口气就是两斤。
这一幕，看的少女眼皮一跳。
“一次倒这么多？”
凌福也有些皱眉，“你这也太糙了。”
“虽说灵血凉了还能再煮热接着用，可这个过程里，还是会浪费一些灵血的。”
“谁教你的画符。”
凌福有些生气，他有钱，也豪气。
但在画符这件事上，他是认真的，苛刻的，更是吝啬的。
姬源一口气上这么多灵血的行为，无异于浪费。
这让他很不高兴。
而姬源充耳不闻。
生火、熬墨、加料、磨墨、铺纸……动作一气呵成。
“好快的动作。”
少女这会儿也看出不寻常来，眼前的人动作太快了。
凌福嗤之以鼻，“画符也能这么快？”
然后。
他就看见姬源抬手落笔。
唰唰唰的就猛画起来。
手笔不停，眼睛似乎都没在纸上。
一张符成，左手立刻抽掉符箓换下一张。
好自信！
凌福在心中赞叹一声。
他看向那成品的救苦符。
有形，而且相当的标准。
就是符篆太刻板了，缺少灵魂。
思绪流转间。
这姬源的第二张救苦符也已经成了。
嘶……
凌福看着那画成的两张符，简直一模一样，像是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似的。
第三张、第四张、第五张……
凌福一张张符箓看过去。
眼前的符箓师，每一次落笔都精准无比，分毫不差。
而且每一张成符，都是完整的。
始终有那股形在。
太快了，这家伙简直太快了。
不过一个时辰，姬源就已经画好了十张救苦符。
一旁的凌福，早已经看呆了。
符箓是这样画的？！
他上前拿起符箓，一张张的对比。
自己没看错，每一张符箓都是一模一样的。
没有半点差池。
他再看向姬源，双眼炯炯有神，好似这十张符箓画成之后，没有丝毫的消耗。
“你平时画符，也是这个速度？”
凌福难以置信。
“不是。”
姬源摇头。
平时画十张救苦符，半个时辰就够了。
用一个时辰画完，是因为过了一个时辰灵血就凉了。
他本想用更久一些画完的。
可惜……
一个时辰不是自己的极限，而是灵血的极限。
姬源也不愿意浪费灵血。
凌福松了口气，“那就好，不然我就要对自己从前的符箓之道产生怀疑了。”
他苦笑一声。
随即正色道，“小子，我来教你一手如何？”
姬源一愣，没想到这人竟突然说出这样的话。
“求之不得。”
姬源没有任何犹豫。
凌福嘴角露出一抹微笑，“我的画符之术，轻易不教人。”
“但有天赋的，我愿意教他两手。”
“你小子画符的速度奇快，让我匪夷所思。”
“但你画的符，太没有灵魂了。”
“符箓，也是要有精气神，也就是形神的。”
“武道中，有锻骨图，以强横武者的武道真意刻印入画卷之中，单单以真意，便能刺入骨血，达到熬炼筋骨的惊人作用。”
“符箓也是一样。”
“尤其是高品阶的符箓，那都是要有形神注入才能成符的，否则就是一张废纸。”
“无数的符箓师，就是感受不到形神，一辈子只能画一些救苦符之类的入门符箓。”
“你不一样，你是有天赋的。”
“而今日遇见我，你更是撞上大运了。”
他朝着姬源示意，让姬源从桌前走开。
姬源又开始煮了二两的灵血。
凌福走到了木案前，姬源和少女一左一右。
站在案前的刹那。
凌福的神色就越发严肃起来了。
不多时，等姬源磨成墨之后，凌福瞬间就动了。
笔锋落下的一刹那，简单的一笔竟然让姬源感觉符纸上有一条黑龙诞生。
那符篆的成型，就是黑龙在不断的成长。
在符纸方寸之间的‘大地’上遨游。
啪！
笔锋一收，眼前的救苦符上的‘活物’们瞬间定格。
好似被封印在了纸上一样。
救苦符，还是那张救苦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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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上面的符篆，和姬源自己划出的符篆，好像是两种完全不同的符篆。
就像是宋体和草书的分别。
而且这张救苦符，确实给了姬源一种不一样的感觉。
如果硬要形容的话。
就是有生命力。
姬源想起了傀儡符。
一张符箓，如何变成一个三十息任你操纵的傀儡呢。
大抵就是有眼前这样的高手给其注入灵魂了吧。
“看出什么来？”凌福问道。
“符好像活过来了。”姬源如实说。
“看来你瞧出了我所画之符的神异。”
凌福看着姬源震惊的表情，十分满意。
“记住这种感觉，然后不断的回想它，掌握它。”
“这种感觉，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符篆是有形的，可你手中的符篆可以有千万种形态。”
“字有字体，符篆也有。随性点，别那么拘束。”
凌福看着姬源，点拨道，“等你画的符，什么时候‘活’过来了，就算是成了。”
“到时候，你可以到郡城寻我。”
“我叫凌福，郡城但凡是有头有脸的人物，都认得我。”
说罢，凌福潇洒的起身，走出小棚子。
“你觉得他要多久？”少女在身旁低声的问道。
“五年、十年也或许是永远。”
凌福不以为然，“我说过，这条路是很看天赋的。”
他说罢，转身到汉子的包子摊上。
“三个肉包子。”
凌福说道。
“得嘞，三个包子，三文钱。”
汉子热情的将包子包好递过去，随即就见一颗碎银丢入手中。
他连忙拿起自己的小银秤，正准备称重。
凌福已经带着少女转身走了。
“爷，还没找您钱呢。”
几步外，凌福嗤之以鼻，“剩下的当是赏你了。”
“多谢爷。”
汉子顿时眉开眼笑。
“这人指定是郡城来的大老爷，出手就是阔绰。”
“三个包子，让你小子赚了几十文。”
周围几人慕煞极了。
随即开始卖力的吆喝起来。
因为视线中的郡城阔爷并未走远，就是在这条巷子里逛来逛去。
不时的挥金如土，买各种小吃给自己与身边的少女解馋。
姬源看了几眼，便低下头继续画画。
他回想着刚刚凌福说的话。
尝试着让救苦符‘活过来’。
只是让一张符箓活过来谈何容易啊。
姬源看着手边凌福留下的符箓，不断的揣摩，然后落笔。
只可惜，
他画出来的，只有触发了之后的救苦符。
太难了。
“好在我的天赋还能成长。”
姬源也不气馁。
既然一时半会儿学不会，那就等自己拿到再说吧。
而且这个凌福，只要不是鬼灵就好。
大抵是郡城来的大师，想来游历一番。
至于对方是殓尸司请来的救兵什么的。
姬源觉得不大可能。
这人太高调了。
穿着虎皮大衣已经够张扬了，买东西更是大手大脚。
给出去多少就是多少，价钱问都不带问一下的。还随性而起，教一个陌生人画符。
这人若是救兵那只能说……
殓尸司的人太高明了。
姬源画画画了没几张就开始原地盘膝而坐，从怀中掏出一颗宝魂丹送入口中，随即默念灵界术，直接遁入灵界中修行了。
身在下城坊市，自然是不能当街打拳的。
姬源索性就多提升一下灵力。
这一练，就练到了正午。
到达鼠目层次以后，姬源在灵界之中吸收灵力的速度明显变快了。
而且有众多宝魂丹的加持。
姬源的灵力增长速度堪称恐怖。
三百叶，姬源将其中的两百叶都换成了虎髓琼浆和宝魂丹。
一样十颗，姬源奢侈的决定将这些一个月用完。
这样巨大的投资，自然是效果显著。
若说别人是小河流水，姬源的灵力增长就是大海猛灌之术。
感受着灵力球的大小。
“到达鹰眼层次也指日可待了。”
姬源缓缓睁开眼，正打算起身休息。
就看见孟明雷带着狼帮的人，拖着几个大饭桶走过来。
肉香混着米饭的香味，看的周围的人眼馋不已。
孟明雷清了清嗓子，朝着众人说道，“诸位符箓师傅们，我代表狼帮，也代表卫老板，来给各位讲一讲本次符箓庙会的规则。”
“本次符箓庙会为期一月，在此期间，谁画的救苦符数量最多，便是状元。状元的彩头呢，就是卫大人从郡城带来的上等的灵血。”
“据卫掌柜说啊，若以此灵血画符，可以使得符箓的威力提升三成！”
“灵血还可以提升威力？”周围有符箓师哑然，他们根本不知道上等灵血和一般灵血的分别。
姬源也是头一次听说。
远处的孟明雷顿了顿，继续说道，“谁画的符箓又多又漂亮，那便是探。”
“探的彩头呢，是卫掌柜珍藏的一副名画。据说是宫廷画师的一张真迹，其画作能让人身临其境。”
“谁画的救苦符最有水平，质量最好，谁就是榜眼。”
“榜眼不比数量，只能选择一张。”
“彩头是一沓由紫阳草液浸泡，请过青山观开光，经过三七二十一天而成的符纸。”
孟明雷说到这儿，憨笑了两声，“别看我说的这么多噱头啊，这玩意虽然听着很厉害，但卫掌柜说，这就是一些有灵气的符纸，浴火不容易烧，见水也不容易湿。也不容易腐烂。”
“一些喜欢收藏的世家老爷，喜欢以此符纸用做谱写家谱。或是承载一些珍贵的符箓，作为家传至宝。”
“总之那些大族的老爷，很愿意钱买这些。”
“咱们用不上，但肯定能换一笔钱。”
众人了然。
人群中的姬源却对这几样东西很是感兴趣。
能让人身临其境的画，不就是需要的吗。
还有榜眼的有灵气的纸，简直是为自己量身定制的。
突然有一道声音响起，“那若是我画的符又多又漂亮质量又赢呢？”
听到这句话，在场的众人都笑了。
孟明雷也笑道，“只要您有这本事，状元、探、榜眼都归您也不是不行！”
“好。”男人也信心十足的应下。
孟明雷又继续说道，“接下来一个月，我狼帮将负责下城坊市所有符箓师的伙食。”
“也算是了表地主之谊了。”
“若有照顾不周的地方，请大家多担待。”
“有什么问题，我狼帮的人到处都是，随便问他们。”
“好！”
“孟少主敞亮人！”
众人纷纷给孟明雷叫好。
说罢，孟明雷就开始放饭。
不多时，孟明雷亲自端着一个木碗的饭跑到姬源身边。
“李先生，您的饭。”
姬源连忙接过来，“您不用亲自过来。”
“您不用跟我客气。”孟明雷热情极了，就差把饭喂到姬源的嘴里了。
两人又是一番客道。
姬源好说歹说，才让孟明雷答应不会亲自来，而是让手下来送饭。
生怕怠慢了自己。
吃过了饭，姬源慢悠悠开始画画。
这次他画的极慢。
吃过饭消消食嘛，他也画的极为认真。
同时将凌福的那张符放在一旁，那救苦符的符篆，像是一条黑龙一样。
姬源每次看都会忍不住赞叹凌福的的技艺鬼斧神工。
看着这张符作画，他觉得自己的画技似乎都涨了。
“山水画+1”
墨色在画卷的底部显现。
姬源一时有些愣住。
但心念一动，万职书上自己下面的进度条上，山水画确实加了一。
自己这张慢悠悠画的这张山水画，万职书认了！
姬源瞬间顿悟。
画的好很难，但画的像其实并不难。
只要多费点时间，画出来的画万职书总会认的。
自己之前太心急了。
姬源的这个发现，瞬间让他精神抖擞。
之后，
姬源就在摊位上吃睡，一呆就是三天三夜。
画画符，画画画，再有就是修行灵界术。
三天他浅浅的画了四十多张符。
他也四处看了看其他符箓师的画符速度，一天时间画六七张符已经是极限。
自己这个数字，遥遥领先。
第四天深夜。
姬源已经将山水画进度已经来到了二十五幅，并且这个速度还在提升。
啪啪啪……
正当姬源准备睡觉的时候，一道浑身是血的身影抱着什么东西，朝着这边狂奔。
清脆的踩水坑的声音，在这个深夜尤为刺耳。
可沿途两道的人，却好像死了一样。
浑然不觉。
没有一个人醒过来的。
看着面前的来人，姬源眉头紧皱。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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