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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1 1
    《我又初恋了》

    文/慕吱

    第一章

    “那时走在校园里总会听到周围的人谈论你,而我连你的名字都不敢提起,生怕一不小心就泄露了我心底的秘密。”

    ——《十六,十七》

    -

    书吟出门前,在玄关处看了眼日历。

    万年历是她奶奶在集市上买的,厚厚的一本,外皮是硬壳又俗气的红色纸皮,写着大大的“福星高照”四个字。二十块钱一本,记录着二零一四年所有的节气节日。

    这天是二零一四年十一月二十二号。

    小雪。

    冬季的第二个节气。

    书吟换好鞋后,出发去学校。

    路上她嘀咕着节气到底是怎么设定的,明明天气好得不行,迎面吹来的风裹挟着微末的暖意。怎么看,都和“小雪”无关。

    家里到学校,公交站五站的距离。

    连续坐了一年的公交车,她摸清了公交的规律。每天早上六点二十分有一班,这班车人最少,她常坐这班车去学校。

    为了赶这趟班车,她没时间在家里吃早餐,都是下车之后,在学校附近的早餐店买早餐吃。

    早餐店里白雾茫茫,摊子外站了许多人。

    穿校服的学生,上了年纪的大爷大妈,衣冠齐整的上班族……书吟站在人堆外,耐心等前面的人买完。

    忽地,听到后面传来的对话声。

    声音近在耳畔。

    “期中考试排名什么时候出?”

    “应该就今明两天,怎么,听你这语气,好像考的挺不错啊?”

    “哪有,就那样,语文古诗默写写错了两个字,扣了四分。”乍一听,说话的内容,是无奈的,遗憾的,可语气里却又有着呼之欲出的期望与得意。

    同行的人听出来了:“你就在这儿装吧,我可听说了,你理综考了两百七,还挺牛。”

    前面的人买完早餐了,轮到书吟了。

    书吟匆忙从口袋里掏出三块钱:“老板,两个肉包,一根油条。”

    “好嘞——”

    笼屉抬起,雾气暖流铺面而来,烫的她脸颊热融融的。

    塑料袋摩擦声中,书吟捕捉到身后传来的一句话,羡慕的,敬佩的。

    “我也以为我很牛考了两百七,结果我去办公室听到年级组长在那儿夸商从洲,你知道商从洲考了多少吗?二百八十九!物理卷子就扣了一分!”

    “不是说上帝为你关闭一扇门,就会为你打开一扇窗吗?那请问上帝给商从洲关上了哪扇门?”

    猝不及防听到这个名字。

    书吟不由自已地愣了一下,本该接早餐的手,仍呆滞地垂在身侧。

    “同学?你早餐好了。”

    早餐老板的催促声让她理智回笼,局促地接过早餐袋。

    离开时,她转身瞄了眼早餐店外交谈的两位男生。

    她刻意放慢步伐,拖延到那两位男生买好早餐。男生步子大,又没有任何的顾虑,三两步就超过了她。她不得不加快步子,亦步亦趋地跟在他们身后。

    像个鬼鬼祟祟的小偷。

    只为偷听到有关于商从洲的事。

    遗憾的是,他们的话题早已跳脱至下午的体育课。

    没有商从洲的踪影。

    书吟觉得自己像是路边树上摇摇欲坠的树叶,熬过了一整个夏天的灼热,被秋风一吹,便垂头丧气地跌落在地上。

    她有气无力地走进校门,

    春晖楼和树德楼之间有个小广场。小广场一侧是八块宣传栏,其中三块是百名榜,一个年级一块。年级前十以照片的形式出现,其余的九十名学生便是简单的名字和班级。

    远远地,书吟看到有几位老师在那儿换百名榜。昨天刚发完卷子核对好成绩,今天早上百名榜就做出来了,学校的效率真是快。

    书吟收起方才低落的情绪,连忙往宣传栏边走去。

    等她走近,老师们正好换好新的百名榜,拍拍手相继离去。书吟走到高二的百名榜外,由最末尾的位置开始找。

    不消几秒,书吟找到了自己的名字。

    它出现在百名榜倒数第三个。

    书吟抿了抿唇角,说不上来什么情绪。

    然后她视线往右边一提,右侧是高三的百名榜,就这样,高三第一名的照片映入她眼底。

    附中不缺长得帅的男生。

    可是商从洲不一样。

    他眉眼温朗出色,眉骨像是座青山,眼里映着清凌凌的风与月。干净,清冽,却又有着不动声色的疏离。

    怎么有人连证件照都拍得这么好看?

    书吟在心里再一次地感慨。

    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的嘴角是什么时候弯起的。

    回到教室,恰好遇到吃过早餐的班主任闫永华。人送外号阎王爷,常年黑着张脸,严肃严厉。

    “我正好要找你聊聊,书吟,你跟我到办公室。”

    书吟大概知晓他为什么找她,心里哀嚎一声,把书包放下后,默默跟了过去。

    办公室里悄然寂静。

    闫永华拿出一沓试卷,边翻找书吟的卷子,边和她说话,“我昨天就想找你聊聊了,班上物理考试一共就三个不及格。”

    书吟赶忙:“……我及格了。”

    闫永华撩眼皮笑了下:“嗯,正好及格分,六十分,怎么,我看你还挺骄傲的?”

    书吟羞耻又羞愧地低下头。

    很快,闫永华找到书吟的答题卷,他几乎是用审视的目光,犀利地扫荡着书吟的答题卷,末了,长叹一口气,正准备念叨书吟的时候。

    “叩叩——”办公室门被人敲响。

    “闫老师。”男生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倦懒,他弯了下嘴角,声音又如雪后初霁的风,清冷出頔,“我们班班主任还没来吗?”

    那时书吟脑海里的第一个想法是,

    这个男生声音真好听。

    于是她回头,就看到了商从洲。

    他缓缓向她走来。

    准确地说,他是走向闫永华前面的那个工位——他们班班主任的位置,而她恰巧站在这个工位上。

    有外班的学生在,闫永华将数落书吟的话语咽了回去。

    他神态亲切:“刚在食堂碰到他,估计他还在吃饭,怎么,你找他有急事?”

    商从洲:“嗯,闫老师,您能帮我打个电话给他吗?”

    闫永华:“行,你等会儿。”

    对话间,商从洲已经到书吟身边。

    书吟半低着头,连与他对视的勇气都没有,默不作声地挪了位置。

    办公室的过道狭窄,他们有一秒钟左右的擦身而过。余光里,她看到的是他的肩膀。她个子不算矮,可站在他面前,像是个小矮人。

    很快,闫永华挂断电话,“他大概还有五分钟就到,你在这儿再等会儿。”

    商从洲:“好,谢谢闫老师。”

    他耐心又安静地站在那儿,一声不吭。

    他应该是没有看她的,可她有种如芒在背的感觉。阳光晒进来,他身量挺拔清瘦,整个人浸泡在光里,却又将光遮挡住。

    书吟置身于暗处。

    无人知晓的隐秘角落里,书吟听到自己脉络野蛮生长的呼啸声,心里有束光在摇曳。那是因他的存在而点燃的隔岸火,隔着遥远的,雾蒙蒙的江面,兀自灼热燃烧。

    但他不知道。

    除了她以外,没有人知道。

    恐怕也没有人知道此刻的书吟有多窘迫。

    闫永华拿着她的卷子,一边分析着她的失分点,一边又用恨铁不成钢的语气数落她,“你是不喜欢物理还是不喜欢我?我看你别科成绩都还行啊,怎么偏偏物理只能考及格分?”

    书吟耳根发红。

    她声音低如蚊蝇:“我会努力的。”

    “你上次也是这么说的,书吟,你还记得你上次物理考了几分吗?六十一分!努力了一个月,倒退了一分。这个月再努力一个月,下次月考是不是要考五十九分了。”

    “……”

    书吟想逃。

    她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好在早读的铃声响起,闫永华没有耽误她早读时间,挥挥手放她走了。

    放她走之前,他凉飕飕地扔下一句话来:“未来一个月,我每节课都会抽查你回答问题,回答不上来你自己看着办吧。”

    书吟:“……嗯。”

    她转身离开办公室,全程视线规矩,没有瞄向商从洲一眼。

    不是不想看,也不是没有勇气看,而是觉得丢人。

    她私以为只要她不看他,他就不会记住她,记住这个努力了这么久考试还退步的女生,物理考试只能拿及格分的女生。

    因为办公室发生的事,导致她一天都处于崩溃又尴尬的情绪中。

    今天轮到她和同桌值日,同桌生病了没来学校,所以是她一个人打扫卫生。

    等到打扫完卫生,室外天已经黑了。

    路边路灯亮起,照亮夜间的路。

    书吟刚出校门,就看到了回家的那趟公交车,怕赶不上,她迈开步子往车站跑去,跑的气喘吁吁地,终于赶在车门关闭前上车了。

    她手伸进书包里翻公交卡,翻来找去,怎么也找不着。

    撞上公交车司机疑惑的目光:“没有零钱吗?”

    书吟急的脸颊通红:“我带卡了的,早上的时候还刷卡了。”

    公交车司机善意地笑着:“没事儿,慢慢找,别着急。”

    虽说别着急,可书吟却很着急。她把书包都放在胸前,拉链拉至最顶端,两只手都伸进去,恨不得把书包翻个底朝天出来。

    “嘀——”一声。

    公交卡刷卡的声音。

    没有停靠站,所以不是上车的乘客刷的卡。

    书吟抬头,面前的男生,穿着熟悉的附中校服。他正收起公交卡,拿卡的手指节修长,青色脉络如山峦般清晰起伏。

    他低垂着眼,眼睑处垂下深色阴翳,说话时没有任何起伏:“没事,我帮你刷了。”

    说完这话,他拿起放在位置上的nike尼龙斜挎包。

    他包放着的位置,是距离上车门最近的位置。

    所以,他刚刚是坐在这里的吗?

    看着她狼狈的赶公交,看着她慌乱地找公交卡,看她尴尬的脸胀通红。

    书吟有两三秒的失声。

    她咽下喉咙里的难堪,说:“……我到时候还给你。”

    “不用。”他头也没回,把包背上,走到下车门边,按下黄色停车按钮,意味着他即将到站。

    他不是一个人,他有同伴。

    同伴问他:“你认识啊?”

    商从洲望着车外,侧脸线条漠然:“不认识。”

    公交车到站,他下车了。

    没多久,车又启动。

    落入车厢内的光明暗交替,书吟意识到,或许这才是“小雪”的含义。

    他一句“不认识”,在她心里下起了一场纷飞大雪。

    今天一整天的懊恼与羞愧,都是她的独角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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