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段时间,老皇帝病的糊涂,昏庸的举动一件接一件,开始掀起朝中腥风血雨。那些天,孟氏每晚都要等姜父回来才肯休息。两姐妹看到外头有些官宦府邸隔天就挂出白布,也有合府被迫搬离京城。她们陪着孟氏,不敢再出门玩耍。
接着惨事一件接一件,据说有天殿内的血都溢出殿门。同姜钰玩耍的小伙伴有些已然不见。弄的姜钰都心情低落。
她们住的街上都是官宦人家。这些天陆续有邻居办丧事,姐妹俩跟着孟氏去拜祭,所见所闻,让人无不伤心凄凉,感同身受。每天都是皱着眉头出门,擦着眼泪回家。
目睹太多类似的场面让孟氏和姜雪宁日日担惊受怕,害怕哪天轮到自家。
姜雪蕙好些, 她知道姜父官位不高,牵扯不到其中。但不管她怎么说,如惊弓之鸟的孟氏就是听不进去。她也有些忧心自己的朋友,但哪都不敢去,天天陪着受惊的母亲和妹妹。
孟氏连后路都准备好了,反复同姐妹俩叮嘱着万一家里出事,她们该如何抓紧钱财,去哪投靠亲戚,将来如何安身立命。
第一世姜雪宁戾气深重,天真不知世事,孟氏压根不会同她交代这些,一家都瞒着她。
这一世姜雪宁同孟氏贴心,孟氏就事事同两姐妹商量,因为后头还有个更年幼的姜钰。出事还需要两位姐姐照顾。
孟氏乱了阵脚,对两个女儿说了不少从前亲见的家破人亡后的故事。主打一个意思,父母若遭遇不幸,你们要设法护着幼弟,好好活下去,
那会稍有个风吹草动,孟氏就会一手拉一个女儿,姜雪蕙抱着姜钰,跑去前院墙下听着动静。
万一有官兵来姜府,孟氏就会安排姐妹俩带弟弟从内院后门出去。她留下与姜父休戚与共,为孩子们拖延时间。
为此还排演了几回。回回都是心头悲凄,仿佛祸事随时降临一般。
母亲的举动大大刺激了姜雪宁,她深切体会到王先生讲的史时说的一句话。史书上轻描淡写的一笔,里面是多少家门破灭,多少人家的血与泪。
那段经历也让她迅速成长起来。再无当初不知天高地厚的模样。
京城各户人家苦苦煎熬了一阵,终于等到老皇帝驾崩,新帝登基。谢危迅速平定后方,安抚城中百姓,大家的生活才安稳下来。
新帝登位大典结束后,家家户户开门走出街道,虽要陪着天子守孝,街道上走动的人日渐多了起来。
接着新帝下旨,谢危被封为天子少师。姜父因协助谢少师上京,有从龙之功。升任户部尚书一职。张父亦有一份功劳,升任刑部司郎中。
这事传来家中,姜雪宁方知谢危的身份和之前身负的皇命,她惊的一身冷汗。幸亏有姐姐耳提面命,她当初才没有将人往死里得罪了去。不然她不仅荣华路断,姜家也会因她的鲁莽而送命。这事让她日后行事多了几分警醒。
而姜雪蕙则大吃一惊。按照剧情,姜父升官是在四年后,姜雪宁入宫伴读被污蔑,沈琅为安抚姜家,被谢危提议才下的封赏。如今这次还是谢危举荐的,但提前了四年多。
这让姜雪蕙感到摸不着头脑。只能提醒自己,莫要因了解大概剧情,就得意忘形。事情从来不会一成不变。有了她这只蝴蝶介入,未来会掀起怎样的风暴亦未可知。唯有勤学苦练,力求稳妥方为上上之选。
因着姜伯游升官,沉寂许久的姜家热闹起来。姜父一贯低调,推说先皇刚去,不宜大操大办。只设宴请了几位好友来家吃饭就算了。
就算如此,因姜伯游广结善缘,人脉颇广,家里登门道贺的客人还是络绎不绝。户部尚书是户部最高的长官,正二品,掌握国家经济,户部下面很多官员携带家眷来拜码头。
与户部关联的其他五部也有人来道贺。老家亲友,科考同年又来一波。一家人招待来客忙的脚不沾地。
连还在学规矩的姜雪宁都被拉出来帮忙,日日需要招待客人,布置宴席,回礼谢客。
于是每天起来,孟氏抓着两个女儿忙忙碌碌,登记各家礼单,又要小心不能犯忌讳。
现在孟氏的声音都是沙哑的。姜雪蕙和姜雪宁算账写字写的手都快抬不起来了。就连姜钰都不敢带小伙伴回家玩,免得给爹娘和姐姐增加负担。
但一家人能平安挺过危机,还得了天大的好处。大家都觉得再累也值得。
姜父心知这次升迁多亏了谢危举荐,想单独设宴款待他。谢危也忙的不行,在下朝时在宫门外寻了姜伯游道贺几句,婉言谢绝他的邀请,说好以后再去。
谢危问起他两个女儿的近况。姜父对他请来的女先生赞不绝口,再三感谢他。说二女儿在很短时间就能学会各种规矩,帮家人招待客人,多亏两位女先生教导之功云云。
谢危耐着性子听完,不见姜父提大女儿,不由问道:“贵府大姑娘呢?最近她怎样了?先前入京,多亏两位姑娘照顾生病的谢某。还连累蕙姑娘受了伤,她身体好些了吗?可还喜欢吹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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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谢危又怕自己太着相,含糊道:“那套发饰二姑娘用的上吧。可还有常叫她姐姐给她梳发?让她姐姐吹笛子给她听?”
谢危说这番话时,手里正握着一枚上好的白玉印章,上面是一句诗文,刻印:日暮春山绿,我心清且微。
他一直想亲自送于姜雪蕙,但忙的抽不开身。他寻姜伯游,也是想找个合适的话题,托姜父送出这印,还要不着痕迹。只能不断引姜伯游说话。
姜伯游面露迷茫之色,这才想起谢危上回送支笛子给蕙丫头。忙说:“我整日忙碌,没太留意。蕙丫头说礼物太贵重了,定是费力不少心思。我一直没寻到机会谢过少师。
少师还送来许多名贵补品,我夫人炖给蕙姐儿吃了几天。只是蕙姐儿说补的太多,身体受不住。让她母亲收到库房。
谢谢少师挂心。她同她妹妹感情很好,同吃同住,梳妆打扮更是常在一起。”
姜父斟酌着说完,见谢危还是看着他,搜肠刮肚半天,着实想不起女儿有无吹笛。
帝位交替,姜伯游升职,他也是忙个不停,他在外头奔波,睡觉时间都不够。哪会时常留意女儿的事。都是妻子同他说,他听着无事就不再挂心。
谢危对他家帮助挺大,他不想让对方觉得自家不领情。想起上回女儿画的山水画,笑道:“蕙丫头最近喜欢画画,上回还用张遮送的印章画了一幅八尺横幅青绿山水,和几幅山水小景,赠与张家。
两位女先生都夸蕙丫头的画技出色,有大家风范。
张兄家也极为喜欢,回去就挂在新宅子的前院和书房。据说张家乔迁新居那天,道贺的客人都问是哪位大家的手笔,张兄知道我不喜欢张扬,就没说是蕙姐儿的画。
还是张夫人私下同我夫人说了,可把我家夫人得意了好几天。”
谢危眉心跳动,他微笑道:“哦?我以为上回贵府宁二姑娘同张司郎中的公子定了亲呢?怎么又同大姑娘有来往了?”
姜伯游不好意思,低声道:“还没能定下。您知道的,宁丫头在乡野长大,需要好好教导才好说与张兄家。
不过张兄一家实诚人,那天回去就买房子在我家附近,说愿意等宁丫头长大再议。我都不敢声张,就怕耽误了张遮。
日后若宁丫头被京城繁华迷了眼,不懂珍惜张遮,岂不坏了两家情分。所以我发愁了一阵,蕙姐儿看出我的心事,同我说若真有那么一天,她愿意补上。
哎,我这大女儿什么都好,就是太懂事乖巧了,老宠着她妹妹。
不过这想法我没同张兄说,显得我们女方家太赶着了。谢少师可要保密啊。”
姜伯游这话对谢危而言,不亚于平地里响一声惊雷。
他瞪着面带得色的姜伯游,终于明白姜雪宁那咋咋呼呼,小人得志的性子从哪来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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