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吃过早饭,换上新的衣物,拜别蒋氏。如同当初一样,一同上马车去京城。张父已托同僚告假,带着张遮在后面一辆马车跟着。
同当初不一样的是,三人不再相互戒备。谢危会时不时同她们姐妹说话,继续说些京城风貌。
突然他问姜雪蕙一句:“当初野山猪向我扑来的时候,你为何要推开我呢?”
谢危转的突然,姜雪蕙坐在熟悉的马车里,整个人放松下来。回答问题就忘了过脑子一遍再说。
她本能地说:“你当时在生病,身子又羸弱,若让野猪伤了你,岂不是要耽误很久?”
姜雪宁更是傻。或许是刚才听谢危说话风趣,以为谢危是能调笑的人。
又或许是觉得大家快要分别,怕谢危会惦记她姐姐,说话更是肆无忌惮:“是啊,谢公子。莫说是姐姐,就算是我站旁边,也是要替你去挡的。你一个病弱书生,风一吹就会倒。我们不多照顾些怎么行呢?”
这话本来说的好听,尚能得人几分好感。结果这小丫头还要说:“说实话,我当初一见你,就觉得你病怏怏的看着活不久。
你回去一定要好好养身体啊。不然你那么弱,长的再好看也很难讨媳妇。村里的大娘都说千万不能找外表好看的绣花枕头,不然日子会很难熬........”
姜雪宁年少懵懂,不知难熬的几重深意。姜雪蕙飞快地捂住她的嘴。免得她说错更多。再看谢危,果然脸黑如锅底。
姜雪蕙暗暗叫苦,见谢危垂头不语,莫非他在心里算计着给她同便宜妹妹哪种死法?
谢危套出两姐妹的心里话,轻抿起嘴,他明白了,他当初表现太弱了,头几天都靠她们照顾,是以她们压根没将他以男子身份看待。
等他料理好京中事务,等她们长大了,他会找机会让她看到他强大的一面。
姜雪蕙心惊胆战,想看谢危的脸色又不敢看。她是真是怕了便宜妹妹的胆大妄为。但凡妹妹知道谢危的可怕之处,都不会敢这么不长嘴。
她记得剧情本来是谢危遇险后被姜雪宁救下,见识了她野草般旺盛的生命力和内心的坚强善良,对她有了好感。但这感情在他心里埋的太深,不通感情的他都不知晓自己的心意。最初还提防着姜雪宁。还骗她说自己动过杀机。
第一世他甚至挣扎过。去姜家探望,自以为是查探,实际上他是想念她,自七岁后生命的唯一一道光。等他看到陷入繁华的姜雪宁嚣张的嘴脸,她失去他看重的特质和风骨,他失望至极,变成默默关注她。
他同燕临设计姜雪宁入宫伴读。想亲自教导姜雪宁入正途。但姜雪宁讨厌他,躲着他,燕家又出事了,他分身乏术,导致一切都来不及。
他花费很多心思去保燕家,就顾不上姜雪宁。等燕家流放,姜雪宁转头就嫁给沈玠。他能做的就是将她推上皇后位置,暗地保护她。
多年过去,姜雪宁被权势改变的面目全非,再不是当初那个勇敢善良的小姑娘。他眼睁睁瞧着这道光黯淡下来。他就再没有流露出他对她的半分心思。
然后他孤独,空虚,失眠,多疑,嗑药,体弱多病。种种因素导致他大仇得报后自暴自弃,慢慢陷入疯狂。
他递匕首给皇后姜雪宁,就是看她是用来自杀,还是杀了侮辱她的燕临。无论哪个结局,疯狂的谢危都只是在等待结果。
姜雪宁若选择杀燕临,他还会保她。姜雪宁死,他日后就下去陪她。
就没有想到,姜雪宁以命要求保张遮。这事让谢危彻底破防了。
有种你明明是渣女,却原来你还是有情。不过对象不是我,是区区一个张遮,还为保他付出性命。失去所爱,失去生命唯一的光,他就真的疯了。
他嫉妒张遮,同燕临决裂,扶持一个乞儿上位。保国家安稳后,将最爱的琴和琴谱尽数烧毁。
厌世的谢危捧着半罐化了的雪水,和姜雪宁的步摇,自杀在自己被称为定非世子的坟前。
可见这人临死前想念的还是七岁前的时光,和山里与他同甘共苦的姜雪宁吧。
相似的经历让姜雪蕙看到电视剧极为震撼,她真能感同身受。她若非遇到生命那些贵人,也会是个疯子。可她惜命啊。
试问这种比她还疯批的大魔王,她惹得起吗?她在山洞趁他昏迷不醒偷偷治疗他,就是希望趁他年轻能减缓他的疯病。免得日后遮宁一起,他报完仇又疯了。
失眠是源头,嗑药是导火索。她的苦心不知有无效果,但便宜妹妹一再上门送死,就怕殃及池鱼。做为女主身边出炮灰定律。她觉得自己不只是池鱼,是已经上了砧板的鱼啊。
但姜雪蕙张几次嘴,事关男人的自尊心,她不知怎么说才合适。
只能小心地拿出蒋氏备的糕点,递到谢危和妹妹面前,说:“已经走了好些路了,公子和妹妹用些点心吧。蒋伯母还放了几罐梨膏,你们若是还想喝。我冲泡一下。”
姜雪宁吐吐舌头,这才察觉失言,她抱歉地看一眼谢危,拿点心吃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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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危看见姜雪蕙手指上细碎的红痕还在,想起初见那双用来拈花捧书,白皙细腻的手,温言道:“姜雪蕙,我府里有上好的护手膏,等回去我送些过来给你。”
姜雪蕙不知他怎么直呼起她的名字了。谢危不计较妹妹的失言,她就谢天谢地了。就没有推却他的好意。只温和一笑,表面不言不语,心里已经是在求神拜佛。
城门前有一个小树林,马车停下休整。谢危他们下来透个气。搭着张家父子的马车还没到。
她们才坐下休息一会,喝水吃点心,就听见孟嬷嬷和仆妇们惊呼,说有只漂亮的山鸡在前面。
谢危立即察觉不对,这小树林怎么会突然有山鸡。然后他见面前跪坐喝茶的姜雪蕙拍拍手,起来走向孟嬷嬷。
她打量一下五六米外的山鸡,笑着说:“孟妈妈,这山鸡的尾羽真漂亮,正巧母亲身边的小丫头们喜欢踢毽子,让我抓个山鸡给她们做毽子吧。”
她说完话,一仆妇及时奉上女子用的弓箭。姜雪蕙拉弓瞄准,先射伤那山鸡的腿,再连发三箭,将它困在地上。
她的架势一看就是内行,每一箭都精准到位。不射杀山鸡留其性命,更显得技高一筹。
周寅之很机灵地上前抓起了山鸡。孟嬷嬷上前奉承说:“大姑娘,还是箭无虚发,力道刚刚好。”
姜雪蕙将弓箭递给身边的人,语气平淡道:“这是自然。全靠昔日母亲请来师傅教导弓马,可叹我从前不知母亲苦心。不然还能再射几个小贼。”
说着话时,她脸上流露出几分官家千金独有的骄矜。说到遗憾处,她眼神凌厉摄人,仿佛有山匪在,就会立即被她射杀。
在场仆妇有些胆小的想起前阵子的惊心动魄,不由垂下头,不敢看大姑娘。胆子大的如周寅之等,则没口子夸赞大姑娘文武双全,箭术了得,定能给山匪教训云云。
张家父子坐的马车也赶到了,他们亲眼姜雪蕙射山鸡时的气势,张父还同儿子夸了姜雪蕙一句:“姜大姑娘身手不凡,难怪能护着幼妹和谢公子全身而退。”张遮也点头称是。
戏演完了,姜雪蕙就上了马车。谢危思索片刻就明白了她的目的。姜雪宁还是迷迷糊糊,到马车还追问便宜姐姐,是不是她也要学拉弓上马的课程。
等马车进了城门,姜雪宁惊呼一声,原来姜雪蕙的旧伤口崩裂,左肩的袖子被血晕染开来。
姜雪宁想上前帮她包扎。姜雪蕙拦着她,说:“这伤口不碍事,会自行愈合。再走一会就到家了。你与谢公子先下马车。我在马车上点药,换件外袍就好。”
谢危怔怔地望着她,一流血她的嘴唇就开始发白,脸上红晕也消退了。她的神色却丝毫未变。
姜雪蕙同他一样,很擅长忍耐。有时他看着她,如同照一面镜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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