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遇荌觉得自己就像没有根的浮萍。
在雪白的光里,不断的上上下下、浮浮沉沉。
她感觉自己做了很长很长一个梦。
梦见自己在m国进入娱乐圈的场景。
那是陆衍景离世的第二年。
陆以则把陆衍景的骨灰带回z国的同时,将那套院子里满是鲜花的房子也一并收走了。
她没有与陆以则争论。
只是默不作声跪在黄昏时分斜斜投入房间的金色夕阳里,缓慢地整理自己的行李箱。
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她带着裴念之辗转于m国的各大城市奔波求医。
交不起房租,她不断地被驱逐。
m国最冷的那一年,入冬后,每一天的沸城,皆被偌大的白雪覆盖。
季遇荌被房东从年久失修的顶楼木制阁楼撵出来的时候,正在下雪。
纷纷扬扬的雪花,仿若要把整个城市都要淹没。
季遇荌踩在厚厚的积雪里,在空无一人的街道,就像孤魂野鬼一样,踽踽前行。
她小心翼翼把又瘦又小的裴念之藏在自己宽大的羽绒服里,心肝宝贝一样地捂着,生怕把他冻着,然后让他犯了病。
她每天早晨六点便准时去医院排队抢号。
足足一个月。
好不容易才抢到儿童医院顶级心脏外科专家的号。
入院的钱,她都凑够了。
只差三天后带着裴念之去医院就诊。
这样,就算她在医院的走廊里将就,也算是有个遮风避雨的地方。
可是,她却被房东逮住了。
明明她在房子里,没有开灯,没有开暖气。
甚至都不敢让裴念之哭。
她不知道要带裴念之去哪里,才能熬过这一场暴风雪。
她以为自己与裴念之会冻死在这样寒冷的夜里。
眼尾余光却不经意瞄到远处横在宽大护城河上方的桥梁上,有一个一个的桥洞,在她顿住步伐迟疑着要不要去桥洞将就下的时候,一辆黑色的轿车,忽然停在了她的面前。
然后,她看见了季封然与苏雅坐在车里。
季封然的眉头皱得很紧很紧。
苏雅却在旁边责备:“下这么大的雪,你不好好待在夫家,带着孩子乱跑什么?!”
季遇荌有点傻了。
看见季封然拿着一把伞下车,朝着她走过来,苏雅也心疼坏了,赶紧让她上车。
季遇荌不知道为什么哭得特别惨。
尤其是听见季封然阴沉着嗓音问她,是不是她老公欺负她的时候。
季遇荌不能自控的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
都说,女人的一生,会有很多种身份,女儿、妻子、妈妈,只有女儿最好当,却是最不合格的那个。
季遇荌不是没有想过,如果时光能从来,她不婚不嫁,不养不育,只乖乖做父母的女儿,好好陪他们一世。
她以为自己再也没有机会了。
却没想到,季封然与苏雅竟然好好地活着。
季封然与苏雅带她回了北岱山。
画面一转。
恰逢除夕。
她陪同苏雅在厨房里忙碌,准备年夜饭。
苏雅一个劲儿地催促她出去,还说厨房油烟重,她一个人做饭就好。
季遇荌却低垂着眉眼,不停地包汤圆。
一边包,一边低声喊苏雅妈妈,一遍又一遍地喊。
苏雅被她一声又一声的妈妈喊得眉开眼笑:“妈妈喊一声就好,一直不停喊不累吗?!”
在梦里,季遇荌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苏雅就站在她面前,但是她却觉得苏雅隔她隔得很遥远很遥远,那句“可是我已经很久没有喊过你妈妈”的话,卡在喉咙里,竟然说不出。
年夜饭准备至尾声。
苏雅让季遇荌去给季封然打个电话,问他什么时候回来吃饭。
季封然的电话却打不通。
外面在下雨。
季遇荌则拿了把雨伞,去北岱山的大门口等。
过往的仆人有很多。
每个人都礼貌地问她:“大小姐,你站在这里做什么?!”
季遇荌却是幸福到不行地回复:“等我爸爸吃晚饭。”
季遇荌都差点忘了,自己很小很小的时候,每次季封然出差回来,那天,她都会站在大门口迎接季封然。
远远看见季封然的车,她都会立刻欢天喜地扑过去。
而自从与裴御城认识之后,她似乎没再等过季封然。
在她拿着雨伞,耐心等待的时候,也不知道是谁从她身边经过的时候,忽然说了一句:“难道你没看新闻吗?!你父亲与母亲已经跳楼身亡了。”
季遇荌当即愣在原地。
她拔腿跑回北岱山的时候,与记忆深处一模一样的房子,顷刻之间,已经变成了杂草丛生的废墟。
季遇荌哭着四处寻找季封然与苏雅。
一边找他们,一边呜咽道:“爸爸妈妈,能不能再陪我吃一顿年夜饭,你们已经很久很久没有陪我吃过年夜饭了,你们能不能回来,小荌再也不会惹你们生气了……”
在季遇荌寻找他们近乎疯狂的时候,苏雅的声音,似乎隐隐从空气里传了过来。
她说:“小荌,你不能再陪在爸爸妈妈身边了,你应该回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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