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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72章 第七十二章
    第72章 第七十二章

    白茸依舊還處于一種恍然的狀态之中。

    她似乎沒聽明白那個妖醫在說什麽, 腦子空蕩蕩的,喃喃重複:“有身子?”

    幾分鐘後,她才勉強理解了妖醫意思。

    自從九郁被殺, 她被沈長離帶回妖王宮後, 她的月信就一直不準, 經常動不動幾個月不來, 來了後,一次能持續半月,之前在宮中的時候,紅葉一直想幫她調養身體, 但是收效甚微, 後來去了王府,因為每日她要做的活實在是太多,也沒有條件給自己調養, 就由着它去了。

    白茸遲緩地意識到, 她好像确實已經兩三個月沒有來過月信了。

    她自己也習過藥理, 她費力調整了一下姿勢, 将手搭在腕上,給自己把脈。

    随着感受到脈象,她的心一分分沉了下去, 她的脈象很虛弱, 但确有滑脈之相,反複确認了兩三次,依舊是如此。

    滑脈圓潤走珠,确是有孕之相。

    她甚至不能确定到底是哪一次懷上的, 沈長離每次都要弄到盡興為止,并且從未給她喝過避子湯。

    妖醫看她這樣, 摸了摸自己胡子:“小娘子自己會把脈,如何,是懷了吧?”

    這妖醫以前是一個高官專門養在府上,給府邸女眷看懷的,對這方面很有經驗,一看她這模樣,其實便知道得八九不離十了。

    白茸看向自己的的小腹,腹部總體依舊是平坦的。

    她眸子依舊麻木,只是呆滞坐在那裏。

    沒有歡喜,也沒有悲傷,幾乎沒有多少情緒波動。

    “我,我也不清楚……”她嘶啞地說,“或許是吧。”

    “姑娘,你是犯了什麽事被關進來的?孩子爹知道你有身子了嗎,你想辦法讓他在外頭托人打點打點,至少給你換個囚室,多少過得舒服些。”妖醫舊話重提。

    “看你這月份還不大,打頭兩月最危險了,你這應是頭胎吧,你太瘦,懷不住,不看顧好身子,很容易小産。”

    白茸呆滞了片刻,她想用手撫摸一下自己的小腹,可是她細弱的手腕被沉重的鐐铐鎖住,夠不到自己腹部,只能作罷:“它爹爹……不在了,已經走了很久很久了。”

    妖醫也明白了,眼光帶上憐憫。

    也是。

    否則,一個男人怎麽會讓自己懷着孕的媳婦落到如此處境,多少都會在外奔走運作一下,這姑娘看起來文靜秀氣,也不像作奸犯科之人,卻不知為何有如此重刑犯才有的待遇。

    北獄分為三層,越往下囚犯犯下的罪行最嚴重。妖醫是因為高官犯事後被抄家,他被牽連,因此也被送到了這裏,沒想到,會在囚室中遇到一個這樣漂亮纖弱的女人。

    “明日便該提審你了。”妖醫說。

    “你最好小心一些。”他說,“最近林大人也随王上出征,如今掌刑的大人名周市,是出了名的狠心狠手。”

    他想起那個叫做周市的酷吏和他手下折磨人的百十種花招,便不由得打起了寒顫。

    “你還帶着身子,這該如何是好啊。”他頭疼地說,“不然,你直接往上彙報一下,或許孕婦可以有些寬宥。”

    按照妖律,孕婦确實可有寬宥,非謀反重罪不收監,并且可以罪輕一等,他看起來,這姑娘入獄的時候應該也是不知道自己有了身子的。

    白茸呆呆的,搖了搖頭。

    “阿叔,可否暫時替白茸保密此事。”她嘶啞地說。

    因為之前剛出刑過一波死囚,因此三層監獄很空,如今醒着的囚徒不多,白茸的囚室和妖醫囚室正巧挨着,兩人說話聲音都不高。

    她本能畏懼沈長離知道這個孩子的消息。

    如今天亮了,一絲絲晨曦從地牢縫隙中費力鑽了進來,照亮了這個陰濕的囚牢,地面上半幹不濕,透着一點讓人膽寒的暗紅,有幾縷不知是何種動物的毛發,混着殘留的肉渣肉末,都黏着在這濕滑的地上。

    妖醫叫做溫元,雖不知她為何要如此,但是還是答應了下來。

    或許是因為真的有身子了,這一日她格外嗜睡,昏昏沉沉睡了大半日。醒來之後,她腹中完全空了,只能費力去拿起了饅頭吃,饅頭太幹了,她費力咽下了幾口,只覺得喉口都幹涸到發疼,幾乎再難以吞咽。

    或許是因為心理作用,今日她就開始感覺到一些身體上的反應了,都是孕早期的反應,而且很嚴重。她餓極了,本能的想吃東西,但是又克服不了想嘔吐的欲望。

    喉嚨太難受了,怎麽也咽不下饅頭,她只能費力湊到那個畫着狗的碗邊上,像狗一樣,費力去喝那裏面的水,勉強滋潤一下喉嚨。

    天牢中光線暗淡,幾乎分不清楚白晝黑夜,白茸一直待在這裏,被關了不知有多久。

    偶爾有獄卒來提走囚犯,之後有的回來了,有的沒有。

    她逃跑,劫獄,打傷冒充官員,每一樁都是大罪。

    白茸不覺得自己會有什麽好結局,但是她如今也不在意自己有沒有什麽好結局了,每日依舊過自己的日子。

    北獄之中,原本關着不少囚徒,幾乎都是罪大惡極之徒。

    白茸生得漂亮,年齡又輕,許多囚犯經常對她口頭騷擾,但是白茸從來都視而不見,來自男人的羞辱她承受過太多,這一點點她早就不當回事。

    如今,白茸每日大部分時候都在睡覺,極為嗜睡。

    過了不知多少日,有人打開了囚籠門,漆黑的地牢中終于透入了一絲微弱的光。

    宣陽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狹小的囚籠之中,方寸之間,那淩亂的枯草上,睡着一個蒼白的女人,女人長而淩亂的黑發披散到了腰間,遮住了大半張蒼白的臉,她正拿着一個饅頭,低着眼,機械的往自己唇中塞。

    不遠處,一個囚犯正不懷好意看着她細細的腰,嘴中不斷冒出污言穢語。這般年輕漂亮的女囚,在這種烏遭地方,會受到什麽羞辱可想而之。

    他不信王上不清楚,但他卻心硬如此。

    白茸像是沒聽到一樣,姿勢甚至都沒有變化,依舊慢慢地吃着自己饅頭。

    宣陽走近了一些,不動神色,手指劍出了一道劍氣,那人說着說着忽然沒了聲音,才發現自己舌頭不見了,滿嘴血沫,只能驚恐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宣陽走到門口時,白茸方才發現他。

    白茸擡眼看向他,那一雙眼大而烏黑,目光倒是竟也沒有什麽變化。

    ”宣陽大人。”她柔軟的嗓音沙啞了很多,因為手腳都被枷鎖困住,因此沒法給宣陽行禮,只能做了個抱歉的手勢。

    宣陽在倆人周身設下了緊制,溫和打量過她:“白姑娘,你可否願意認錯?”

    沈長離是個絕不會容忍背叛的人,白茸這樣一而再,再而三的挑釁他的底線,但是他還是留下了她,宣陽一直覺得,白茸對他是特殊的。

    至少,若是其他人,宣陽可以斷定,那人百分之百早已屍骨無存。

    白茸低頭:“白茸不知自己做錯了什麽。”

    “你背叛了王上,欺騙他,擅自逃走。”

    她勉強揚起唇,露出了個虛弱的笑:“奴現在不是王大人的小妾嗎。”

    要說的話,她也是背叛王壽,如何會有這樣的罪名?

    宣陽不擅口舌,不做聲了。

    他沉默站了許久,見白茸依舊沒有任何改變主意,或是認錯的想法。

    宣陽看她的眼睛,她那雙眸子很暗淡,但是并不渾濁,她正低着眼看向自己的雙手,眼中甚至多出了一點宣陽讀不懂的陌生的東西。

    宣陽知道,她并沒有被改變。

    她細弱的背被枷鎖壓得彎下,但是始終沒有屈服。

    宣陽深深看了她一眼。這種時候,他也不方便再說什麽,只能朝着白茸欠身,随後便轉身離開了。

    如今,沈長離正在前線。

    離開王都半月,最前線的部隊已經到了北境。

    青丘位于妖境之北,遠處便是一片皚皚白雪,天氣明顯降溫了,周圍不少不适應環境的士兵都裹上了厚重的冬衣。

    沈長離正站在營地之北,看着遠方,隐約能見到青丘的第一道防線。

    他的幕僚辛雲和近侍華渚正站在比他略後一步的位置。

    男人身上只披了一層雪白的狐裘,其上沒有一根雜色,或許是有意為之。他完全不畏寒。

    他披着狐裘,面容略微蒼白,但是襯得披散在肩上的烏發更黑了,漫天飛雪之下,整個人顯得更為清俊修長。

    即使是以容貌出名的狐族,也很少見到這樣英俊的男人。并且,他身上氣質完全不沾染狐族的柔魅,是一種清光一樣的冰冷。

    胡九率大軍,他如今正立于塔樓頂,遠遠與沈長離視線交彙。

    見沈長離絲毫沒當回事,胡九視線陰沉:“龍君大駕光臨,不妨看看,如今我身邊是何人?”

    赤音一身火紅色的戰甲,英姿勃發,正靜默站在胡九身邊。

    她原定是要是被鏡山送入宮,成為沈長離的妃子的,後來,她不願意,臨走反悔,跑來了青丘,如今成了胡九的左膀右臂。

    胡九譏诮:“高貴的龍君,被自己女人背叛的感覺如何?“

    沈長離毫不在乎,甚至沒有多看一眼赤音。

    赤音什麽時候離開的,他不知道,也漠不關心。&nbsp&nbsp本書由LK團隊為您獨家整理

    赤音的心微微顫抖了一下,雖然知道,沈長離已經不是天闕了,但是,對着在這樣相似的氣息,她依舊只能避開他的目光。

    這男人像是一抔冰冷的雪,沒有感情,也沒有溫度。

    他正在觀察地形和局勢。

    胡九在青丘備戰依舊,設置的防線長而堅固很長,要攻堅下來需要花費一段時間,沈長離原本預留了兩月的攻堅時間,他習慣了短途奔襲,很少長線作戰。

    胡九和赤音都已經突破了渡劫期,兩人修為和族裔血脈都注入了青丘內部有祖傳的護山大陣,要攻入有難度。

    他們本沒有有預期,只是,卻有另外一件出乎意料的事情,青丘外部的防線也比他們想象中頑強許多,這幾日,甚至都與他們的大部隊打了個持平。

    戰争持續了好多日。

    某日夜間,辛雲帶着兩個被五花大綁的狐兵走進了帳子。

    辛雲說:”王上,這兩狐兵氣息有些奇怪。“

    沈長離視線擡起,只看了一眼:“這是仙兵。”他用的肯定句,而非疑問。

    “怎會如此?”帳中所有人都大驚失色,

    那兩士兵自然不承認,都說自己是妖族,可惜兩顆吐真丸下去,便什麽都交代了,确實是天上來的仙族。

    這就古怪了,這是妖界內戰,為何青丘士兵之中會莫名其妙出現仙族士兵?

    可是,即使服用了如吐真丸,這兩個士兵也交代不出來為何會下界來此地。

    “拉出去,淩遲了。”沈長離視線落回了手中羊皮紙,淡淡說。

    既不交代,那也沒用了。

    辛雲原本正要領命而去。

    “龍君且慢。”正說着話,有一人掀開了帳篷簾子走了進來、

    沒想到,竟是一位溫和俊美的陌生男人,男人眉毛和長發都是雪色的白。

    正是若化在凡間的化身。

    沈長離倒是也不以為意,若化卻先行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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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神君這種時候下凡,有何貴幹?”辛雲有幾分敵意。

    若化資歷很老,并且有神位,并非任意的仙界喽啰。在這種戰争焦灼的時候,他忽然出現在這裏,意味便很深長了。

    若化道:“我是為神女之事而來。”

    辛雲愣住了。

    沈長離倒是笑了。

    可以讓早早不理俗務的若化下凡,白茸面子倒是挺大。

    “神君是不是弄錯什麽了?”他慢條斯理說,“哪裏有神女?”

    “妖界境內大部分神女祠,都已經被我派人燒毀。”

    若不是他存了些念頭,之後在神女像下羞辱白茸。

    讓她看看清楚,這一世的她,只能永遠臣服在他身下,當一條百依百順的狗,他一處祠堂都不會留下。

    若化略微意外,但是仔細一想,也是情理之中,天上神明仙力高低與下界信仰和香火有關,甘木本體與合歡都衰弱了不少,若化沒想到,這情況,竟與妖界祠堂被毀有關聯。

    若化保持了溫文有禮:“龍君,神女雖然不在,但是若化此番下凡,便是為了尋找神女這一世化身。她叫白茸,身軀為合歡神木所化,靈魂由神女所賜,這個名字,龍君應該很熟悉吧。”

    “神女三魂一魄為白茸魂,仙界的合歡神木為白茸體。因此,白茸也應屬于仙界,應早早歸位,而非繼續在這苦海中沉浮。”

    若化是第一次來妖界,過了數百年,妖界變化很大,滄海桑田,很多地方都變了,白茸的靈魂力量定然是被幹擾了,若化循着蓮花的指引,尋了很多地方,但是一直都沒有找到白茸。

    因此,聽說龍君大軍正在青丘壓境,他又正巧在附近,若化便上前來一問。

    沈長離饒有趣味:“她早已經被我占了,憑什麽要給你帶走?”

    若化略微頓了一下:“我早早聽說,龍君後宮美人無數,并不缺合歡一人。”

    “确實不缺。”他懶散道,“但是,就算是我玩膩了的,也沒有給別人的道理。”

    良久。

    若化嘆息:“龍君可否告知若化,白茸現在身在何處?”

    “我想見她一面,就算不帶走,在龍君的監視下,與她說幾句話,也是好的。”

    沈長離冷冷笑道:“她現在對你們有什麽新的用處?”

    他這句話問得刻薄冰冷,且一針見血。

    若化頓了一會,沒有回答。

    沈長離問:“是仙帝的意思?”

    “你回去告訴他,不可能。”他琥珀色的眸底浮現了一絲冰涼譏诮的笑意,不知道到底是對誰。

    “送客。”

    營地一片火光搖曳,滿目肅殺之氣,有人在唱家鄉哀歌,祭奠犧牲的袍澤。

    沈長離站在那朦胧燈火之中,只是靜靜看了會兒,沐浴過後,他沒歇息,而是回了帳中,與幾個近臣商議軍務。

    沈長離并不在乎這些仙兵,會議重點還是在護宗大陣上。

    辛雲對于陣法很有研究,他對于青丘的護法大陣十分有興致,曾幾次找沈長離讨要,說等攻克之後,想要拿來玩兒做陣法實驗,沈長離只是笑了笑,便應了。

    這時,又有人進了帳篷。

    沈長離原本很不耐煩,但是沒想到,竟是清霄。

    他靜了一瞬,叫大家繼續做自己的事情,權當事情沒發生。

    清霄是冰海中的一只老龜,已經活了不知道多少年,沈長離生在冰海深處,其實他從蛋中破殼出來,看到的第一個人不是青姬,反而是清霄。清霄自己無兒無女,一輩子對夔龍盡心盡力。

    清霄是看着沈長離長大的,也一直期待他飛升之後可以替全族報仇。

    後來他在仙界燒毀龍骨,清霄為此事哭泣了整整幾年,罵他是孽障,後來,時間久了,時間能沖淡一切,他後面卻也想開了,畢竟龍骨也無法複生,沈長離在仙界所作所為,已經算是給全族出氣了。

    後來,得知沈長離願意來妖界繼任龍君位子,清霄便也在兩月前趕了過來,如今也随着軍一起來了青丘。

    清霄其他事情都不操心,唯一操心的,便是他的子嗣問題。

    夔龍如今就剩他一個,沈長離不開枝散葉,早早生出一些後代,之後族裔如何發展繁衍下去?

    “少主今夜又獨宿?”清霄環顧了一下帳篷,失望道。

    只有沈長離合幾個近臣,都是男人,眼見要熄燈,不見任何婢女伺候。

    以前他習慣了叫沈長離少主,現在也沒什麽改口,沈長離也沒有刻意去糾正他。

    其實,沈長離他接受這些妃子,大家都覺得定然是為了子嗣。

    沈長離後宮妃子都正值韶華,他自己也很年輕。

    按照他臨幸宮妃的頻率,按理說,早應該有不少子嗣,宮中卻一直沒有過任何動靜。

    清霄十分擔憂:“少主,在子嗣方面,你應更上心一些。”

    他沒擡眼,漫不經心說:“還要如何上心?”

    周圍幾個臣子都笑了:“王上好豔福。”

    沈長離是他從小看大的,其實以前清霄就擔心過這件事情。

    他少年時代的時候,和他說,他認定了一個女人,以後非她不娶。

    公龍和人類女人很難有後後代。好在沒有換骨的時候,沈桓玉有一半人類血統,和女人有後代的概率不低。龍血可能被稀釋,生下來一個普通人類甚至都有可能

    但是換骨之後,他等同于完全是純血龍類了。他非要和那個女人在一起,其實等于是自絕血脈。好在他轉興了,現在也願意接受妃子了。

    “早知道,便應帶一個妃子随軍。”清霄絮叨。怕沈長離看不上這種軍中的婢子。

    沈長離都忍不住笑了。

    白日打仗行軍,晚上還要去睡女人。這一整日就沒有能休息的時候?

    他敷衍地說:“遲早會有。”

    “等孤回宮,以後夜間便更頻繁一點。”

    清霄猶豫着,還想說什麽。

    清霄覺得很奇怪,他正當盛年,身體又沒問題,妃子也都是高血統的妖獸,他找沈長離宮中侍衛問過,他臨幸妃子之後,從沒要過避子湯,妃子更不可能自己偷偷喝。這麽久,三四個孩子都有了,為何嫔妃肚子都毫無動靜。

    他其實怕是有什麽問題,才導致沒有懷上,有點想讓妖醫給宮中所有人都做個檢查。

    沈長離的耐心已經到了盡:“清霄,你是不是管太多了些?”

    他已經提前預判了清霄要說什麽,對華渚不耐煩說:“你去找個女人來,今晚送我帳中去。”

    華渚也完全不問要什麽女人,直接走了。

    清霄知道沈長離耐心已經耗盡了,只能悻悻離開。

    李默原本正在卡繪制輿圖,他性格安靜沉穩,見氛圍松弛了下來,反而想起一事來,這段時日,在王都的幼弟李疏月對他提起過很多次這件事情,李默聽到今日若化和沈長離的對話,想起了此事。

    他倒是沒料到,王上和那個叫白茸的女人,竟然有這樣一段舊情,沈長離對自己女人一貫很好,這樣把她直接扔進了北獄,顯然十分罕見。

    他斟酌了片刻,開口:“關于白茸一案,臣尋思,可否從輕宣判?畢竟,最後并未造成實質危害。”

    “她只是個人類女人。”

    幼弟多方求情過,加之李默一直也不提倡重刑。

    自從白茸被抓走之後,李疏月想了很多辦法,想過要如何把她救出來,只可惜,他甚至還想過要求劫獄,其實這種時候,沈長離在外行軍,事态緊急,監獄看守都不會那樣嚴格,只有白茸的監管如此嚴格,倒是完全出乎意料。

    帳中安靜了一瞬。

    “本就是王壽府上的逃奴。”沈長離似笑非笑,狹長的眸子看向他,“跑了,不按法規處理,莫非要徇私枉法?”

    李默低聲說:“臣并無此意。”

    他細長的手指微微彎曲,敲了敲案幾:“孤一直聽說,你有個幼弟?以前曾在人間走失,并且,他現在的住處,就在王壽鄰邊。“

    “你弟弟,和白茸,是不是早是舊日相識了?”

    李默硬着頭皮說:”談不上舊日相識,只是略微認得些。”

    “牆頭馬上,倒是一段好緣分。”沈長離語氣輕巧,甚至還含着幾分笑意,聽不出多少不快。

    “只可惜,那罪奴只有一個,孤已經把她賞賜給王壽了,她怕是還沒學到同時伺候兩個男人的本事,你幼弟來遲了一步。”

    李默不由膽寒。

    好在,之後沈長離并未再談論這件事情,而是回到了軍務上。

    他性格極為敏銳,多疑,心機深沉且喜怒無常,雖然有雄才大略,但是顯然是一個可怕的暴君和獨裁者。

    李默畏懼他,但是也只能心甘情願為之所用。

    正在這時,宣陽的傳音到了。

    沈長離沒有避諱李默,叫宣陽直接說。

    聽完彙報之後,他唇角緩緩一揚,視線卻看向的李默:“還不知悔改?”

    看來,還是苦頭沒吃夠。

    “白茸喜不喜歡孤賞給她的那一只碗?”

    宣陽安靜了一瞬:“應是喜歡的,白姑娘用了。”

    沈長離唇角浮現了一絲若有若無的冷笑:“下次回去,讓她當着孤的面表演一下。”

    白茸總是可以輕易挑起他的火氣。

    他情緒其實波動不大,但是方才那一場和若化的談話,已經足夠激起他的情緒,可惜白茸現在不在手邊上。

    “她到底要如何才會長記性?”他似在喃喃自語。

    他要讓她知道疼,吃到教訓,這輩子都乖乖的,老老實實匍匐在他腳下。

    “明日便把她擡出去,先游街三日。”他說。

    李默也愣住了,嘴巴張開了一下,但是低着頭,什麽也沒說。

    “讓整個王都的妖民都看看,王壽府上低賤的逃奴,到底生什麽模樣。”他冷道。

    一旁牆壁上的火光跳動,他清俊的面容被映照得格外冷酷。

    ……

    得知白茸那一日從府上跑出去後,王壽很是緊張,原本他這段時日忙得腳不沾地,這一日把事情都推掉了,在家仔仔細細反複思索這件事情,他看管不力到底占幾分責任。

    倒是沒想到,他還在緊張着,卻聽小厮通報,碧翠來了府上了。

    王壽現在還在憂心忡忡,其實沒有多少接待碧翠的心思,碧翠便好整以暇,在他客廳落座:“兄長是否有煩心事?”

    王壽只能嘆息,把白茸的事情說了一遍,碧翠若有所思。

    她問王壽:”那女人現在在何處?我過去看一看。”

    王壽喝了一口茶:“被關在了北獄呢。“

    ”我現在到底有些琢磨不透,王上對她到底是什麽感情。”王壽說。

    碧翠喝了一口茶,笑着說:“王上不會喜歡她的。”

    天闕以前喜歡神女,因此在她們眼中,最有競争力的無疑也是從仙界來的韶丹,而非這個人類女修。

    只是,聽說白茸做的事情之後。

    碧翠也沒想到,她膽子竟然會那麽大。

    “當真是個禍水。”好在,她想,已經給她打了奴印。之後,沈長離定然不可能看得上她了,其實她倒是不怎麽怕白茸受寵,只是……沈長離确确實實是臨幸過這個賤婢的,雖然懷孕概率小到幾乎沒有,但是一旦撞上了……

    人奴原本不配生育,她更不配生沈長離的孩子。

    公龍和女人很難孕育孩子,以前所有混血龍都是由母龍與人類男人所生,沈長離便是如此降生的。

    碧翠輕輕搖着扇子,眸光微微變化:“兄長和那賤婢,平日和諧嗎?

    王壽苦笑連連:”我連碰都沒有碰過她,如何讓她懷孕。”

    得知白茸和沈長離的關系之後,王壽避之不及,視她如毒蠍,哪裏還有敢去碰她。

    碧翠若有所思:“我去見見這婢子。”

    白茸依舊在獄中。

    宣陽這段時間沒來了,來過幾個嗓音尖細的閹人:“白茸,你是否認錯?“

    白茸嘶啞着聲音說:“我不認為我哪裏有錯。”

    “我不過一直遵循他說的話。”

    到底還要她做到哪一步?

    她不懂。自然也不覺得自己有什麽錯。

    小太監陰恻恻說:“你自己好好在這裏想一想。”

    每一日,都會有這樣的人過來問白茸話,白茸不知道自護該說什麽,索性幹脆完全不說。

    直到這一日,北獄進來了一個極為美豔的女人。指甲上塗着鮮紅的蔻丹,像是美豔的美人蛇。

    白茸見到這個美豔妖嬈的女人,想起那日他衣袖上的蔻丹,一陣反胃,又開始想漚酸水。

    每一次,沈長離強迫她的時候,身上都帶着別的女人的記號,

    白茸不知道是否是有意的。

    他就是要看她的痛苦,想擊垮她所有的尊嚴,讓她變成一具折斷了羽翼,行屍走肉的屍體。

    碧翠在她的囚籠前止住了腳步。&nbsp&nbsp本書由LK團隊為您獨家整理

    看向蒼白細弱的白茸,眸光中帶着憐憫。

    她視線若有若無掃過她的後腰:“給你一個忠告,你既烙着奴印,最好就不要生育了,否則,生下來的孩子,天生也是為奴的命。”

    “我見你是哥哥的小妾,便來與你說這話。”碧翠柔聲細語,“我瞧着你,生得也算工整,可惜太過于糊塗,做了這般不該做的事情,我可以替你在哥哥面前美言幾句,讓你減輕刑罰。”

    她的視線在那個畫着狗的碗上掃過,帶上了幾分輕蔑。

    随後,又敏銳掃過白茸的動作,她下意識護着自己的腹部,碧翠也是女人,女人對女人的這些細微到甚至自己都不知道的動作都有敢接。

    白茸已經痛苦到幾乎麻木,但是依舊沒有松手。

    奴隸的孩子,只可能還是奴隸。

    這種情況下,白茸就算生了孩子,以後也只會是她孩子的絆腳石。因此,她若識相,最好就壓根不要打生什麽孩子的想法。

    “我叫碧翠,現在在宮中為妃,原身是騰蛇。”她輕言細語。

    白茸木然點了點頭。

    知道她是沈長離的妃子,是高階的妖獸血統,以後定然也會生下沈長離的其他孩子,想到這,白茸克制不住打了個寒顫。

    沈長離以後還會有很多很多孩子,都會遺傳到他的血統,因為母親也是高血統的獸,這些孩子出生便很強大。

    而她的孩子,遺傳了她的人類血脈,說不定會在監獄裏出生,和她一樣地位卑賤,命運凄慘,從小便遭受無盡的折辱。

    像她一樣,從小便被同父異母的兄弟姐妹欺負羞辱。

    她自己嘗過,知道這樣的滋味有多可怕。

    她以前發誓過,以後一輩子都只會有一個孩子,要給孩子爹爹和阿娘全部的疼愛,沈桓玉那時把她擁入了懷中,笑着說好。他不喜歡小孩,但是愛屋及烏,想到那孩子也有一半她的血統,是他們愛情的結晶,他自然會喜歡。白茸也從未懷疑過他未來會是個好父親,絕對不會是

    況且,沈長離現在是妖君,白茸見過許多不受寵的皇子公主的下場,能抱住一條命都算是好的,

    一個男人不愛這個女人,對她的孩子也定然毫無感情,說不定壓根不承認。

    這個孩子是一場□□的産物,她怎麽能生下來

    甚至利用孩子來折辱報複她。

    她絕對絕對不會允許這種事情發生。

    甚至只要一想想,腹中孩子會遭受和她一樣的苦,她心中便絞痛。

    況且,就算不是如此。

    她想到了九郁滴血的頭顱,手指輕輕撫上了腹部。瞬間心如刀絞。

    她沒有将這個孩子帶來世上的資格。

    她還背負着那麽多沒有償還完的罪孽,怎麽有資格心安理得的迎接新生命。

    碧翠完整地将她的小動作都收入眼底,她笑着說:“我在一直備孕,之後,說不定也很快會懷。”

    碧翠染着豆蔻的手輕輕撫上小腹,“說不定,這裏已經有王上的孩子了。”

    “我這這月的月信也推遲了。”她說。

    “若是真有了,孩子血脈應是很不錯。”

    若是遺傳到了沈長離的血脈,出生化形就差不多能有化神期的修為,若是經歷了雷劫淬煉,可以化真龍。

    白茸臉色越發慘白。

    見她這般模樣,碧翠方滿意地離開了北獄。

    她來過這一場之後的第二日,便有人來了。

    打開了白茸的監獄門,把她帶了出去。

    白茸走過了一條細長的甬道,她被帶出了北獄。

    白茸渾渾噩噩,許多年沒有見過光,她甚至有點受不住這激烈的刺激。

    妖界衙門和人間的區別不大,高堂上坐着的是一個面色黧黑的男人。

    在衆目睽睽之下,她跪在堂前,接受審判,麻木聽着他複述她的罪狀。

    周市見到這個女人面容的時候,甚至也有一絲驚豔,雖然蒼白憔悴,但是依舊可以看得出這面容的秀麗。

    “白茸,你身為王壽府上人奴,不專心侍奉主人,反而意欲逃跑,并且劫持朝中命官,并僞造腰牌。罪大惡極。”

    他緩緩說:“按律,應至少流八百裏。”

    到北境邊緣,蠻荒之地去做苦力。

    白茸沒有給自己分辨任何,只是默默低下了頭。

    “不過,因為如今北境正在打仗,暫時不方便流刑。今日,便先去游街三日。”周市下了判決。

    宋瑞今日也來了,正在沉着面容旁聽。

    宋瑞是朝中大臣,也是周市的上司,他被一個人奴如此戲弄之事,傳遍了王都,王都妖民都對這件事情很不滿。

    以前因為兩界的戰争,修士和妖族不共戴天,小小人奴如此冒犯,自然應該從重處罰。

    宣陽地位超然,只是他沒有幹涉這件事情,一直只是旁聽。

    白茸沒有半分給自己辯解的意思

    她嘶啞說:“奴死不足惜。”

    “只是,奴有許多友人,曾在雲溪村共同居住過許久,他們都是妖,都是你們的同胞,沒有做錯任何事情,違背任何律法,便也被就監,且一直關押到了現在。”

    她實在是力氣太微弱了,幾乎說幾個字便會要暫停一下,氣若游絲,但是思維沒有亂。

    宋瑞是清正之官。他也約莫知道一些雲溪小妖的事情,只是此事沒有出動官衙,是沈長離的近侍做的。

    按理說,國不可無法度。沈長離繼位以來,也并非不講道理之人

    宋瑞莫名想到那一日,她給他下了藥,但是并沒有繼續傷他。

    白茸在不住喘氣:“大人,十分對不起,白茸有配藥,留在了王大人府上,大人可以用溫水服下,一日三次,服用完後便可以徹底祛除殘餘藥效。”

    “無規矩不成方圓,自有國法家規。”白茸說,“奴實在不願人讓他人為奴的事情蒙受冤枉。”

    那昏睡的藥粉對妖獸的神經有副作用。宋瑞和她無冤無仇,并且官聲又好,白茸不願因為自己的事情傷害他。

    周市和宋瑞都沉默了。周圍的一幹大小官員也都沉默了。

    他們之前也見過修士,但是修士都從來不把妖物的性命當做命來看待。

    他們很少見到這樣的人,即使自己已經落到了這樣的田地。即使被摧殘,折辱到了這樣的地步,但是依舊很幹淨,柔軟,沒有染上多少污濁

    她有一顆至純至善的心。

    “白茸願意接受任何處罰,只求可以給歡娘和雲溪村一幹村民冤案公正處理。”

    她重重的磕下,光潔的額破了,流血了,她也不在乎。

    宋瑞沉吟了,看着她瘦弱的脊梁。

    周圍一片嘩然。

    大家顯然都沒想到,這人奴竟然說這種話。

    妖都的律法顯然也只是為了約束那些低等妖族,很多高等妖民,其實也早早習慣了,不把律法當會兒事兒。

    白茸這一番話,音量不大,竟有一點振聾發聩的效果。

    “把犯人帶走——”眼見局面即将失控,不好收拾,周市當機立斷一錘定音。

    那枷鎖十分沉重,她這麽多日都沒怎麽吃東西喝水,沉得她只能低着頭走路,身後兩個衛兵不允她走慢了一些,回頭罵道:“走快一點。”

    白茸被兩個衙役從地上一左一右扯了起來,随後,塞進了一座囚車。

    游街的時候是被關在囚籠之中的,白茸目光呆滞,坐在那囚籠之中,在烈日下被迫站着。

    游街游了足足一日。

    因為知道是王壽府上的逃奴,妖都居民很多都來圍觀,很是鄙夷。

    有朝着她扔髒果子,臭雞蛋……這些東西暴風驟雨一樣朝着她砸了過來。

    砸在了她原本就破掉了的額角,一陣陣生疼,但是白茸沒有絲毫反應。依舊默默站在囚籠之中,承受着這一切。

    她感覺自己腹部一陣絞痛

    若是就這樣沒了,其實也是一件好事

    孩子。她在這個世界上唯一剩下的親人

    阿玉冥冥中最後給她的一件禮物

    一想到這裏,她已經再度心如刀絞,淚如雨下。

    是有一條生命,托生在了她體內。

    是她沒用,不能保護它,甚至無法留下他。

    戰事持續了許久。

    沈長離一直待在北境,絲毫沒有回去的意思。

    仙族士兵一直源源不斷輸入,因此戰況一直焦灼。

    宣陽來問過沈長離好幾次,說起白茸近況。

    他只是冷笑:“劫獄,冒充別人的時候,她怎麽又不知道怕了?”

    他說:“等孤回去王都之後,親自審。”

    “或者,将她發配去極北之地。”

    宣陽說:“白姑娘如今在北獄之中,哪裏都不去。”

    他冷笑:“她會老老實實待在那裏?怕是手腳筋都挑掉了,也不會。”

    胡九這一次十分詭異,這些莫名其妙冒出的仙兵,其實幾乎也可以代表天廷的态度

    要聯合胡九,打壓妖軍。

    沈長離不在乎這些,他甚至也完全不在乎自己修煉了這麽久得到的一具仙身。

    只是很有耐心,繼續推進展開。

    那一日若化來之後,也不是沒有幕僚提出過,不然,将白茸還仙界,如此向仙界表現出友好,叫他們撤出。

    “将白茸還給仙界?”他譏诮一笑,“白茸是仙界的嗎?”

    “她生生世世都不可能回去。”

    死了,燒成灰了。

    每一顆灰塵,每一塊骨頭,都只能是他的。

    仙界,她一輩子也別想回去。

    白茸別想跑。只能永遠留在他身邊被他折磨。

    李疏月的大哥李默也正在身邊,沈長離倒是饒有興趣看向他:“我記得,你甚至都來為她求請過。”

    “這是你第一次來找孤求情。”

    就為了一個白茸。她倒是魅力很大,總是可以源源不斷地驅使男人去給她辦事,

    李默只能默不作聲。

    另外一邊,若化離開之後,便開始繼續在妖界行走,預備趕往下一個目的地。

    若化神君化成了一個白衣飄飄的人類男子,遮掩掉了自己身上的仙氣。他繼續在妖界行走,在思索自己的下一個目的地,

    上一次和沈長離的談話他倒是也不意外。

    只是,沈長離既然不願放手,他也沒有任何辦法、

    若化從包裹裏拿出了那一朵蓮花,忽然愣住了。

    蓮花上,散發着一層柔和的光芒。原本蓮花光芒,只是模模糊糊提醒,白茸在妖都,但是實際上找不到

    若化顯然沒想到。

    蓮花中簇擁的那一朵蓮蓬,竟然結出了蓮子,蓮子象征有孕

    白茸竟然會有孕。

    若化神情頓時古怪了起來。

    這有孩子,到底是誰的孩子。

    沈長離的孩子嗎?還是和其他男人的孩子。

    其實若化一直知道一個秘密,上輩子,直到神女回到仙界的時候,依舊是完璧之身,手臂上的守宮砂沒有消退。

    天闕也一輩子沒有過女人,他鎖骨上,為了守身點下的那一顆守宮砂依舊還在,有的高階高階妖獸因為厭惡本能,為了控制自己的發情期,會用特殊的植物汁液在鎖骨上點下朱砂,只要一直葆有元陽元陰,便不會受本能影響。

    這輩子,竟然進展如此變化?

    沈長離的後裔若是真的出世了,是三界一大未知數。

    仙界籌謀已久,容不下這個變數。

    若化其實不願意傷害合歡。

    他只能在心中默默祈禱,是陰山九郁的孩子,便好辦了。畢竟,九郁的血統遠低于沈長離,要和合歡有孩子概率顯然更大。

    只是若是如此,被沈長離發現了,他是斷然不可能容忍白茸懷着九郁孩子的,必然會讓她流産。

    根據之前與沈長離的對話,若化推斷,白茸大概率在他身邊

    但是依他對天闕的了解。他行軍的時候,一般不會把自己女人帶在身邊。

    以前他也是打了勝仗之後,會回溫泉宮,帶着禮物去見神女。

    因此,白茸大概率還被留在了王都

    若化思索了一番,騰雲,朝着妖王都的方向飛了過去。只要找到了白茸,讓她回仙界,一切就都好辦了。

    *

    游街之後,白茸依舊回到了囚房,每日過得過得昏昏沉沉的很。

    腹中孩子在一日日長大,白茸可以感覺到,她甚至開始覺得,自己和它有所感應。

    怎麽辦,她不能死。

    她還要從天牢中出去,去救歡娘他們。

    白茸用這樣頑強的毅力,一直支撐她,在天牢中生存了下來,

    她偶爾還會見到宣陽。,但是時間越來越少,宣陽也去前線了白茸偶爾聽到一些消息,大概知道,這一次戰争不怎麽順利,雖然也是占據上風,但是不如以前那樣示弱破竹。

    她送了一口氣,甚至冒出了一種可怕的想法。

    她希望沈長離不要回來了,可以一直在外打仗,這樣,她就有更多的時間,可以處理掉這個孩子。

    白茸很是堅定。

    這個孩子,她也不會留。

    只是,如今還可以和孩子待在一起的時間,算是越來越短了。

    她摸着腹部,現在又過了一個月了,但是依舊不顯懷。

    她面容都溫柔起來。

    想到她的肚子裏。

    如今,有一個和自己血脈相連的小生命,她一旦想起來,都覺得心中一動,是很溫暖的觸動。

    白茸撫摸着自己的腹部

    其實,這段時間,她口味也有些變化,很想吃酸和辣,只可惜在監獄中,絲毫沒有辦法。

    她有時候也會忍不住想,孩子會是什麽樣子。

    生下來,小的時候,或許會像她。

    想到這裏。她心又一沉,将自己拉回現實。

    如何不着痕跡流掉這個孩子。

    白茸在仔細想,她現在完全沒有藥,若是用撞擊的辦法流掉孩子,也不一定妥當。若是大流血反而會被注意。

    時間一點點過去。

    宣陽回了軍中。

    白茸游街之後,回了監獄的事情,都由宣陽一一傳達了過來。

    這一日,是個陰沉的雨天,所有人都正在看行軍會議。

    沈長離瞧着陰沉的天幕,忽然站起身:“孤要出去一趟。”

    辛雲很是意外:“王上,現在戰事還未結束,您要離開幾日?”

    他沒回頭:“不确定。”

    他說:“讓灼霜留下。”

    灼霜換上了他這一身玄色衣物,兩人幾乎一模一樣。

    ……

    這一日,她原本正過着和平日一樣的生活,忽然感受到了一點不同。

    有兩個獄卒,一左一右架起了她,帶去了提審室、

    她心中莫名不安。

    正呆呆坐着的時候,擡眸,卻發現有個高大的身影,不疾不徐走了進來。

    她身軀瞬間僵硬,呼吸都開始急促,整個人都變了。

    沈長離原本應該在前線的。這種時候,為什麽回來了?

    這個滿是刑具的房間很是逼仄、

    他披着一襲幹淨的外袍,松松垂落在腳邊,一塵不染的月白,繡着明月雪夜紋樣。像是銀河洩地,黑發也沒束起,只是松松披散在肩上,越發顯得烏黑,像是一個夜間出游的貴公子。

    沈長離欣賞了一下白茸一側面頰上的囚字。

    “怎麽不是刺青?”他說,“倒真是可惜了。”

    不然,沒了這一張臉,她還如何勾引這些亂七八糟的男人?

    “将你關進了監獄,你還可以源源不斷勾引男人。”

    “包括孤的下屬,孤的朋友。”

    “白茸,你到底有什麽魅力?”

    “孤離開了這麽久,你也該修養好了。”他毫無憐惜地掐住她的下颌,“主動一點,來服侍孤。”

    他又想起了找他要人的若化神君,還真是個香饽饽。

    沈長離笑了笑,大手直接掰開了她的唇,他一手拿着一瓶白瓷瓶子。

    她被這莫名其妙的辛辣液體嗆住了,沈長離絲毫沒有憐憫。

    “都喝了。一滴也不許漏。”

    他眸光冰冷。大手冰冷有力,她沒有加絲毫可以反抗的餘地,只能被迫引頸受戮。

    白茸癱軟在地上,渾身發軟。

    這是他收集了不少材料,為她專門調配的藥物,這一次,終于做好了。

    吃下這藥,白茸若是不定期來找他要解藥。便會七竅流血,暴斃而亡。

    “你只能待在這裏,到被孤玩膩為止。”他說。

    “游街的時候感覺如何,你喜歡出風頭。孤已經讓你出夠了,莫非對你還不夠好?”

    “你喜歡這裏嗎?”他笑,“你知道,這裏設計的初衷,其實便是為了你嗎?”

    在地下,終日不見陽光。

    “以後,你就安心生活在這裏。”

    “孤将你四肢都鎖上。四面都不見光。動彈不得,當孤的一條狗。好不好?”他低聲道。

    又不知道想起了什麽,眸光忽然一變:“白茸,孤最近弄到了一點好玩的東西,這一次,便是刻意回來送給你。”

    這種時候,他不喜歡任何人來打擾。

    他的瘋病又發作了,這種時候,是不允許任何人靠近的。

    吞下那奇怪的藥之後。

    她五髒六腑都開始撕裂般的疼,她以前很怕疼,但是現在,覺得自己忍耐能力已經很高了,卻依舊無法忍受這樣可怕劇烈的疼痛。

    只能膝行到他身邊,吞下了那藥丸。那像是被針紮一般疼痛立馬緩解了。

    白茸還在不住地喘息,疼得幾乎眼前發黑。不得不起身,膝行過去,從他手心吞下解藥。

    “你心裏不服吧?”

    “白茸,這麽久,你就一點沒有想孤?”他冰冷的手指撫過她的耳垂,“心不想,身體至少也會想想吧。”

    幾百年的分別。

    他出去行軍打仗如此之久。

    白茸像是死人一樣,杳無音訊。

    男人修長冰涼的手指劃過她的面頰,随後,死死掐住了她的脖子。

    喉嚨被扼住了。

    窒息了。

    她開始呼吸不過來,她太嬌小了,個頭比他低了一個頭還要多,以前可以被他溫柔地完整收入懷中,如今,這雙手也輕易能成為殺掉她的武器。

    她真的要死了。腦中冒出這樣模糊的念頭。

    終于,那雙大手松開了。

    她跌落在地上,臉色慘白,不住地大口呼吸,她是第一次感覺到,空氣竟然如此甜美。女孩面容潮紅,眼角甚至挂了淚痕。

    他伸出了一根纖長的手指,熟練撬開她的唇,重重捏住了她的舌尖,要她去一一吃幹淨。他狹長的眼,緊緊凝着她的面容,心中空虛了那麽久的一塊地方,似乎又開始被徐徐填滿。

    男人居高臨下看着她,她眼裏噙着淚花,屈辱地被迫俯身,去服侍讨好那雙方才差點要了她的命的手。

    在外那麽久,他一直總覺得哪裏不對。

    “孤想過無數次,要殺掉你。”他眸中染上了一些愉悅,輕輕說。

    他不喜歡自己被任何東西束縛,以前他也确實做到了。自從白茸出現在他的生活中後,一切就都變了

    他最激烈的情緒波動,都和白茸有關。

    “或者,不如把你的屍首煉成傀儡,你是不是就老實了。”他若有所思,修長的手指擦去她眼角的一滴淚。

    不能說話,不會呼吸,也不會背叛他。

    他複活了白茸,白茸披上嫁衣去嫁給陰山九郁。

    他甚至後悔讓陰山九郁那麽毫無痛苦走了。

    他甩不掉這樣的執念,對她厭惡至極,但是又擺脫不掉她。

    原本他一直覺得,他是對她的身體有迷戀,但是某些時候。不在她身上發洩,他也可以滿足。

    沈長離不懂這些感覺,也不想懂。

    他的赤葶毒發作得越來越厲害。

    赤葶毒會放大一切情感。他沒有情絲,感受不到愛,對白茸的恨意與日俱增。

    他漂亮的眼,在這種時候很像野獸,清俊中增加了幾分令人詫異的妖異,漂亮得驚人。

    養狗,便需要籠子。

    他可以給白茸打造一個專屬的籠子,之後,把她關在裏面,鎖住四肢。

    “你是不是滿意了?”他陰沉沉笑說,“孤将這籠子放在王都中心,每日人來人往,所有人都可以看到,你在這狗碗中喝水的樣子。”

    白茸是他的什麽人,有心疼的必要嗎?無非又是裝柔弱裝可憐,然後之後又伺機逃走。

    以為他會在乎?把自己看得太高。

    可是,白茸沒有說話,身子軟軟倒下了。

    沈長離是見慣了血的人,他自己流慣了血,手上斷過無數條性命,可是他以前,還從未見過一個女人,下身能流出這樣多的鮮血。鮮血汩汩流淌着,很快彙聚成了一小灘,把那髒兮兮的囚服都染紅了。

    她穿的囚服很破,短小,甚至不能完全遮蓋住身體。嘴唇皴裂發幹,手指也傷痕累累,就這樣,一直蜷縮成一小團,還在不住着哆嗦。

    他狹長的眼沉沉凝着她。像是第一次看清她,要把她看穿一般。

    這也是她裝出來的……以為他會信,還是以為他會在乎?

    “來人!”

    很快,彎曲的地道中亮起明亮火光。

    一列妖醫慌慌張張,都彎着腰,魚貫而行跑來。大半夜被四五道诏書急诏來了北獄,好幾個衣冠都沒穿整齊。

    紅葉也被叫來了,走在隊尾,她只是遠遠看了地上白茸一眼,便傻眼了。

    之前她以為白茸的身體已經到了崩潰的邊緣了,但是沒想到,居然還能到這樣的地步

    大夫在白茸身邊蹲下,初步檢查了一遍,下意識說:“怕是要滑胎啊……”

    沈長離面容陰冷,像是沒聽明白一樣,他瞳孔覆着一層淡淡的暗金色,緩緩從白茸身上挪到他身上:“……滑胎?”

    他居然像是沒聽明白一樣。

    被他那樣看了一眼,妖醫不敢隐瞞,只能說:“王上,這罪婢有孕在身,已有至少三個月了。”

    白茸裙下還在不斷流血,地上都是鮮血,整個人還在不住地發抖,她昏迷中,也正處于極度驚恐沒有安全感的狀态中。

    “需要立馬救治。”妖醫說,“因為情緒波動太大,身體底子又虛弱,這脈象已經有滑胎之相,必須馬上搶救……不然,莫說孩子,大人可能也要保不住了。

    沈長離眸色陰晴不定,那張清俊的面容沒了往日冷淡,取而代之是極端陰沉可怕的神情。

    妖都主殿長明燈亮了一整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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