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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鳥
領帶要綁哪?
不等林惜岚思考, 絲滑的綢緞料子已經垂落到她眼睫,她不适地撲扇眨動,暗紅如薄紗籠罩視線, 她伸手去探趙霧的臉,觸摸那一上一下滾動明顯的喉結, 聽到了他壓低的輕笑聲。
四下黯淡, 搭在她眼簾上的領帶松垮, 像是随手而為, 但偏偏又把她的視線盡數遮擋, 周遭的觸感和聽覺不斷放大,趙霧輕松地褪下她的上身,空氣中雪峰微涼, 林惜岚很快得見天光——
領帶被扯下, 順勢綁上了她擡起的兩只手。
趙霧咬住領帶一頭,單手輕易地在她手腕上打了個結,随後往頭頂一舉, 林惜岚從未如此袒露打開,她的身材不夠豐滿, 但勝在精巧,骨架關節纖妙雅致,一覽無餘的雪白之上,酒紅的領帶綁成誘人的蝴蝶結, 盈盈一眼便叫人繳械投降。
林惜岚不甘示弱地将人圈套進來, 手臂搭上他肩頭,趙霧氣息終于不穩了, 頭靠得太近,呼吸交纏, 撬齒逗弄他的小壞貓,揉捏她的耳畔酥-癢喁語:“小乖送的禮物太喜歡了。”
林惜岚作勢咬他的唇,室內的溫度節節攀升,與他糾纏着深陷□□,她喜歡抱着趙霧精窄的腰腹,肌理薄而均勻,不誇張卻處處彰顯蓬勃的力量感。
這間下榻酒店顯然常年招待機要單位,莊重的中式裝潢,木架櫃頭甚至還擺着幾本紅封皮的當地宣傳冊,暖黃的壁燈點亮室內的每一處景致,同樣落在地毯上被拆開扔下的安全套包裝上。
隐忍的喘息在空間內溢出,嗡鳴的手機振動聲在床頭櫃上響起,林惜岚被吓了一跳,眼神恢複幾秒清明,然而腰卻被身下的人緊緊箍住,“繼續。”
手機嗡鳴的振動聲停了,片刻後,電話又打了進來。
林惜岚眼睫顫動,緊張得掙開了手腕上的領帶結,暗紅的絲帶滑落在男人下腹,趙霧眼神一暗,旋即用力地按下她,在锲而不舍的手機振動聲裏猛地繃直了背脊,撫摸着身上的人輕喘。
林惜岚身上只挂着那條酒紅領帶,斜穿過胸前,坐直了無力地趴在他肩上,回神地提醒他:“……你的電話。”
趙霧根本懶得理,然而那電話沒幾秒又響了起來,嗡嗡得叫人心煩意亂,林惜岚替他惦記着工作,伸手把那手機摸了過來,手指一個不慎點到了綠色的接通——
“趙公子,打擾了。”
電話那頭的聲音清晰傳出,語氣鄭重穩練,趙霧微阖着的眼半睜開了,示意林惜岚把手機舉近點。
他看了眼來電號碼,剛放松過的語調還有些低沉散漫,淡淡道:“是張大秘啊。”
那位第一秘書也不因他的怠慢流露出半點不悅,像是先前沒打通的電話都不存在一樣,不卑不亢道:“陳部長讓我轉告您,下個月的七號回家一趟,假已經為您請好了。”
卧室內的旖旎盡散,壁燈暖黃的光暈仿佛也鍍上一層寒涼。
林惜岚主動起身了,随手披上一件襯衫要往浴室裏去,然而下床的瞬間卻被趙霧拉住,握着她的手腕不準走。
手機早已被扔到了一旁,他自然地環住她的腰肢,眼皮上撩,眉眼陷在陰影裏,仿佛有翻滾的雲雨,他掐了她一把,含笑道:“急什麽?這才一次呢。”
他仰着頭看她,誰也沒提起剛才的電話,林惜岚的手指穿梭過他的黑發,比想象中柔軟。
她沒來由地生出一種焦慮狂躁的情緒,那些被他挑起的情緒排山倒海般襲來,叫嚣着想要發洩——領帶兇狠地纏上他脖頸,她用力,他卻還在低喘着笑:“小乖,再愛我一點。”
“嗡”的一聲,這一回,發出刺耳振動聲的是林惜岚的手機。
手機屏幕不斷閃跳着亮起,她忽地脫力,跪坐在了床沿。
趙霧扶住她,愛憐地親吻着。
電話是報社打來的,這個夜晚到底是沒做成第二回,電梯一路向下,林惜岚上了車,平安符在車後視鏡上搖曳擺動,她一邊回着消息,一邊指揮趙霧往市場大道開。
市場街發生一起意外,林惜岚離現場最近,飛快地進入了工作狀态,床間波動的情緒一掃而空,一身職業裝不複往日的青澀。
他倚在車邊等她,現場一片混亂,她的同事也到了,攝像拍着,趙霧無所事事地站在街角等着,也不看手機,只時不時擡頭确認她的位置狀态。
一起小車禍,但當事人鬧得特別兇,警察已經到了,人群裏還魚龍混雜的,趙霧皺了一下眉,突然間看到馬路對面有個幾歲的小女孩走過來,而摩托車直穿人行道,完全沒有減速——
趙霧丢下沒來得及點燃的煙,快步跨去,身體比大腦更快一步地迅速将人抱轉過身,摩托猛地擦過他的手臂,跌撞一下立馬逃逸,這一幕發生得如此之快,又如此平常,以至于好一陣後,林惜岚聽到人群外的騷亂聲,才注意到半蹲在地上和女孩說話的趙霧。
他的手肘刮蹭出明顯的血痕,浸染襯衣長袖,圍觀的熱心群衆直喊警察,要給他叫救護車,七嘴八舌地說起那輛摩托車的樣子,林惜岚舉着話筒,愣怔地站在原地,趙霧擡頭看見了她,扯起一點笑:“我沒事。”
“那個小夥子見義勇為哦,袖子不肯撸起來,血都流出來喽——”
“那小孩誰家的啊,怎麽沒人來領啊,剛剛差點就出事了!”
到處是聲音,集市前人越來越多了,趙霧把那小孩交給警察,她像是被吓傻了,呆呆的問什麽也不答。那邊的調查采訪已經收尾了,林惜岚從人群裏擠進來,半蹲在地上,強硬地把他袖口解開,很輕地捋了上去。
猙獰的、鮮血淋漓的傷口展露在人前,又是一片嘩然,“小夥子趕緊上醫院吧!別耽擱了——”
林惜岚舉着相機給他的傷口細致地拍照,和警察留了聯系方式,朝同事喊:“我先帶我男朋友去醫院包紮做檢查,其他明早安排!”
報社的幾人驚訝了幾秒,連連點頭,讓她不要擔心着急,可林惜岚一句也沒聽進去,整個世界仿佛變成黑白兩色的默劇,充滿了不真實感。
她平靜地給副駕駛座上的趙霧系上安全帶,必須很小心才不會壓到受傷手臂的肩膀,平靜地開車,平靜地往最近的三甲醫院駛去。
林惜岚拿到駕照還沒多久,主要是為了方便跑外勤,趙霧還調侃過不知道什麽時候能坐她的車,沒想到竟是以這種方式實現。
他嘆了口氣:“真不嚴重,皮肉傷,看起來吓人而已。”
林惜岚開車不說話,只認認真真地盯着前方,趙霧無奈,只能老老實實被拖着挂了急診,消毒護理,檢查挨個拍了一遍。
結果比想象的還要嚴重一點,手臂不僅僅是刮破皮,劃開了一道大口子,別說屈肘了,手稍微擡起來神經都拉扯得疼,醫生給他塗完碘酒紗布包紮,很快就把他打發了出去。
夜裏的急診室人來人往,到處是焦急或嘈雜的人,兩人站在冰涼的醫院空座旁,和周遭格格不入。
趙霧眉頭都沒皺,依舊一副波瀾不驚的模樣,見林惜岚依舊沉着臉,無奈輕笑:“好歹也是見義勇為,林記者不采訪我一下嗎?”
林惜岚繃着的臉不敢松下,生怕情緒決堤,只能硬邦邦道:“趙隊長置生死于度外,當然要通報表揚。”
“舉手之勞,誰讓我是熱心好市民呢。”他沒有真的讨功勞,林惜岚疲憊jsg地坐在他身旁,伸手挽住了他完好的另一只手臂。
“沒有怪你,你不要不高興。”她頭靠着他的肩,“只是後怕。”
人的生命如此脆弱,強大如趙霧,也不過是血肉之軀。
而人世間本就充滿不确定,車禍、他殺、行兇、綁架,這些每一天都在發生,她見過太多的現場或新聞,在發生之前,沒有哪個受害者會覺得自己會是那個倒黴蛋。
她的手冰涼的,趙霧的手掌握住她,十指相扣,狀若不經意地問她,“你經常要去那種地方采編嗎?”
林惜岚啞口無言,片刻後才回:“也不經常。社裏有調查記者,他們才危險,今天是意外。”
“比起擔心我,我更擔心你。”趙霧緊了緊她的手,“我知道,但我很少過問,不想表現得像個控制狂。”
但是,林惜岚知道,在他那風輕雲淡的表象下,他是的。
他做慣了主導者,也想做她的保護者,把她當作自己不可割舍的一部分來愛着。
“我在克服本能,因為我希望你是自由的。”趙霧凝視着她,“我像相信自己一樣相信你,所以對你的選擇深信不疑。”
他不是不擔心,而是選擇去相信。
這世上從沒有絕對的安全,他不能為了讓自己安心,而選擇将她困做籠中鳥。
趙霧之于她,也是一樣的,他們是可以互相理解的同類,有着同樣廣闊的天地。
林惜岚回握住他,那懸在喉口的緊促奇異地放松了下來,她後知後覺地聞到了醫院的消毒水味,一旁鼓噪的混亂聲忽地字詞清楚起來,眼前的一切重歸清明——她的一顆心真正地安定了下來。
他們還并肩坐在一起,感受着彼此的體溫,當下就是一切。
那是漫長的一晚,趙霧受傷的事不知怎麽很快流傳出去,陸續有人來探望他,為他安排專家檢查,交警那邊偵查的效率也起飛,很快從無數監控裏找到了肇事者,小孩的家長也出現了,林惜岚同樣收到了報社的消息,并得到了一些額外的情報。
“那附件有個傳銷窩點,我有個同事盯梢很久了,一直沒打草驚蛇。”她告訴趙霧,“撞到你的那個肇事者就是其中一個下線成員,那晚我采訪的車禍現場也是他們內部的紛争引起的。”
有了出頭的引子,公安局成立了專案收網,這下子算是一鍋端了,市場片區清淨不少,但趙霧這邊,可就沒這個福分了。
自打他受傷,耳根子就沒清淨過,要放在京城,幾個不長眼的會這個時候找他的不快,偏偏在雲浮,到處都是關懷備至的村民長輩和不相熟的同事領導,他還真擺不了譜,只能生受着這些溫暖。
不說別的,他在村委的夥食都上了一個檔次,村民們發現他真不上門吃飯後,便主動把家裏的好菜送上來,這在鄰裏是常事,趙隊長要是再推拒那可就是嫌棄了,于是乎,結果可想而知。
潦草吃着外賣的林惜岚看着他拍來的一桌菜,分外羨慕,故意誇贊道:“這說明什麽?趙隊的扶貧工作做得好呀。”
要是趙霧坐她對面,一定敲過來一筷子,這一大桌子自然是吃不完的,最後分給了村小食堂,給學生們改善夥食了。
他的傷口恢複得還不錯,沒有上次那麽血肉模糊了,專家縫合了一道,可能要留疤,林惜岚要他拍照,也不害怕看這些,反而語音聊起來,趙霧的見義勇為已經被派出所上報上去了,縣裏也發了表彰的文件——這事兒自然也傳回了京城原單位,不知道又是怎樣一番風波。
報社知道他就是林惜岚男友後,熱情地想要為他宣傳一二,争取早日從山裏提拔出來,被趙霧失笑婉拒。
林惜岚揶揄:“他們都在問,你這個村官的工資什麽時候能在省城買房呢。”
“月薪六千,駐村下派再加一千補助。”他笑起來,“養得起林大記者嗎?”
林惜岚笑:“夠了夠了。”
兩人的物欲低到叫外人束手無策,開支也很小,只要願意基本都能被單位承包,林惜岚挺滿足的,趙霧開完玩笑,卻又道:“我名下還有一些資産,可以找個時間過到你名下。”
他沒有說數額,林惜岚可不敢應,趙霧想的卻是另一個意思:“等我們領證了,這些婚前財産反正也都是你的。”
林惜岚一時怔忪,幾乎說不出話來了,她沒有去想那是多大一筆金額,只覺得心口沉甸甸的,最終輕輕地嘆息一聲。
“趙霧,我能給你的真的很少。”她說,“我其實很想送你一套西裝,但配得上你的實在太貴了,所以我上次只送了你一條領帶。我只買得起它。”
趙霧似乎沒想到那小小的禮物還有這樣的來龍去脈,笑嘆:“我真的不在意價格。”
他從來不缺錢,對金錢也沒有太大的渴望,這些無非都是數字——用不完的數字。
“但我很高興,你缺錢,但還是願意為我花錢。”趙霧像是找到了什麽證據,那一直捉摸不透的她的愛,真的就這樣通過金錢量化出來了一樣。
他不知道她到底愛不愛他,但至少,她是在意他的。
趙霧的要求真的很低,低到林惜岚都覺得不好意思了,“可是,我什麽都幫不了你呀。”
“我看到你就很開心。”他說,“這是多少錢也買不來的。”
他很想摸摸她的小腦瓜子,可惜他只能聽到她的聲音,但聽到聲音,他也覺得很愉快了。
日子一天天數着,隔壁村小的合唱團排練越來越久了,放學也不走,林惜岚和他們關系好,特意回來過幾趟,為他們拍攝剪輯。
蘭曉英休養了一陣也回校了,在寨裏掀起不少歡聲笑語,主心骨一來,李菀這個代班主任立馬就輕松了,就差改行陪新來的音樂老師教唱歌了。
這個小小的合唱團一路高歌猛進,唱到了縣裏文化節,又被市裏宣傳部門看中,邀請錄了一支當地的宣傳MV,反響熱烈,口碑上揚。
山村裏的孩子到底該怎麽走出去呢,林惜岚探索過很多條路,她親身實踐的便是讀書,可努力了大半年,看到村小那依舊全鎮倒數的成績時,也很難不失望。留蝴嘗試過打工,結果全憑天意。蘭曉英也帶一屆屆學生參加過縣裏的體育選拔,但這麽多年,進入省隊的寥寥無幾。
流量是一把雙刃劍,可對困雀山的這些孩子們而言,這是他們為數不多的接觸外界的渠道。那打動人心的童聲,像是一把把錘子,把大山的屏障敲得震碎,把困雀山的聲音随風傳到遙遠的遠方。
五月底,林惜岚收到母親消息,這回不止市裏,京城捐助的飛鳥計劃來信了,邀請困雀山少兒合唱團參加平瀾縣結對扶貧成果的創新展示,并提供京城大學夏令營游學項目名額,飛鳥計劃将提供全程所有費用。
消息一出,不止是山寨裏的人們,就連林惜岚也愕然了。
蘭曉英身體欠佳,不想奔波,直入主題道:“他們肯定是都想去的,問題是,你能代我去京城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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