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签好了，我……都签好了。”周耀峰抬起头，满脸是血的看着居高临下站在自己跟前的男人，“你满意了吗？”
他不为所动，连眼皮子都懒得掀：“滚。”
周耀峰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却又是满心满眼的不服气。
他一直在想，这男人到底是谁？
温乔到底找了一个什么样的人结婚？
就在他思前想后之际，沈渡冷冷的瞥了一眼过去，周耀峰连忙别过视线，扶着自己的妻子从地上站起来。
两人狼狈的从病房里走了出去。
盛炀招来护工，很快就将病房里的一片狼藉给打扫干净。
医生迅速给老太太检查身体。
老太太却不听医生指挥，艰难的侧过头，眼神直勾勾的落在沈渡身上，像是充满了殷切的渴望。
沈渡见状，走到病床前，高大的身子弯了下来，“让您受惊吓了。”
分明痛苦不堪，可老太太却深深的松了一口气，舒心一笑：“说什么对不起呢……我开心，开心都来不及，我家乔乔终于找到那个能护着她的人了。”
听着老太太的话，温乔低垂着眼，默不作声的站在病床边，眼泪悄无声息的顺着她苍白的脸流下。
老太太其实已经快喘不上气了，却还试图拉着沈渡的手，一句接一句的说：“求求你了，以后一定要多照顾乔乔，哪怕以后你没有那么爱她了……”
“我会爱她的，这辈子都会。”
沈渡声音不轻不重，却带着某种不可撼动的力量，硬生生的闯入了温乔心里。
老太太张着嘴，很久都没反应过来。
一辈子真的好长啊。
当初温曼丽跟周耀峰结婚的时候，老太太也以为他们会相爱一辈子的，可是才短短几年的时间，就相看两厌了。
“遇见你啊，真是乔乔的福气。”老太太说着说着，就闭上了眼，声音也越来越弱，小到几乎听不见：“我好累，我想休息一会儿……”
意识到不对劲，沈渡眉心骤然沉了下去，他连忙让过身子，给旁边候着的医生腾出了位置。
老太太再一次被送进了抢救室。
可这一次……她再也没有醒过来。
*
海市的冬季，真的好冷。
呼啸而过的风像是刀子一样刮在脸上。
温乔一身黑衣，站在墓碑前。
她沉默着给老太太献花上香，又跪在冰冷的地上，磕了三个头，这场葬礼的仪式就算结束了。
没有隆重的葬礼，老太太生前就说过，她死后就想安安静静的，这一生，她受过了那些吵吵闹闹。
厚厚的乌云往下压，天空骤然变暗，马上就会有一场大雨。
温乔侧过身，抬头看着身边的男人，嗓音沙哑的不成样子：“我们回去吧。”
她很平静。
可沈渡一眼就看穿了她平静之下，那令人窒息的绝望。
他往前走了几步，抬手揽过她的腰身，将她抱在了怀里。
温乔脑袋埋在男人的胸膛，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声，觉得整个世界在这一刻都安静了下来。
她被他抱着离开了墓地。
回到家后，温乔发了一场高烧，躺在床上昏昏沉沉的睡了一天一夜还是没有要醒的迹象。
“怎么还不退烧？”沈渡向身边的医生问。
“不用担心，沈先生，已经打过退烧针了，只要卧床休息，捂一身汗出来就好了。”
沈渡弯腰，摸了摸女人的额头，那温度滚烫的像是火烧一样，她的身上也是发烫的，可是并没有出汗。
心烦意乱之际，傅西城打来电话，说海澳大桥那个项目他拿下来了。
“谢谢你，沈哥，哪天有时间咱们一起吃个饭。”
沈渡没什么兴致，“不用。”
“是不是跟嫂子……又怎么了？“
傅西城觉得吧，沈渡这人向来就很‘稳定’，是哪怕天塌下来他眼皮子都不动的那种人，基本没什么能够左右他的情绪。
不过自从他结婚之后，他的情绪好像起起伏伏几次了。
正当沈渡沉默着，傅西城猜测着的时候，给温乔测量完体温的医生在一旁给沈渡嘱咐一些注意事项。
比如要注意休息，多喝水，吃些清淡营养的食物……
傅西城终于也搞明白到底是发生了什么才让沈渡一副兴致不高的样子。
“嫂子发烧了？”他试图安抚：“没关系的，发烧也不是什么大问题，捂一身汗出来就好了。”
沈渡看了一眼床上的人：“打过退烧针了，烧了一天一夜，一直没出汗。”
“那个……”傅西城轻轻地咳了声，“过来人的经验，有个办法。”
“说。”
“操一下就好了……”
傅西城话还没说完，那头便挂了电话。
男人一脸郁闷的盯着手机屏幕，心想，他是说认真的好吧？
上次他一女人也是发烧，是他给她整出那一身汗的……
沈渡又耐着性子等了一阵。
大概是晚上九点多的时候，温乔终于睁开眼醒过来。
她刚抿了抿干燥的唇瓣，一杯温热的水便递到了床边。
温乔撑着身子从床上坐了起来，接过沈渡手中的水，说了一声谢谢，便慢慢的喝着，直到将那一大杯水都喝到底。
而后她偏过头，看着落地窗外的夜景。
看着看着，眼神好像失去了聚焦，一下变得恍惚空洞。
这两天，温乔不怎么想说话，沈渡也随着她去，他只是默默地陪在她的身边，在她有任何需要的时候，给予她想要的一切。
“你睡一天一夜了，起床吃点？”
温乔点了点头，掀开被子下了床。
浑身软绵绵的无力，脚踩在地上像是踩着一团棉花似的，她强忍着那阵晕眩感在餐桌边坐了下来。
两个人吃饭，桌子上却摆了十道菜，都是些清淡的口味。
温乔吃在嘴里的确没什么感觉，但她知道自己需要多吃点把肚子填饱。
餐厅里静谧无声，看着坐在对面认真吃饭的女人，沈渡给她盛了一碗汤放在她的手边。
“沈太太。”
“嗯？”原本安静的餐厅里突然响起他的声音，温乔僵硬的抬头，红肿的眼盯着他：“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想跟你说句话。”
“什么话？”
“你还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