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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58章 日記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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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8章 日記2

    柳扇手肘撐着膝蓋,弓着腰,雙手插進頭發,他幾乎要鑽進膝蓋上放着的日記本裏。

    半晌,柳扇直起身,綁着頭發的皮筋松松的,落下更多碎發在額前,他從被發絲切割的視野裏注視着那本日記。

    十分普通的黑色皮質外殼,左上角印着一個logo,是柳母公司發的多餘本子,随手拿回來給柳扇用了。

    于是他便在這麽普通的本子上記載自已的青春。

    翻開本子,上面寫着‘柳扇’兩個字。

    他是個随性的人,一頁紙上草草寫幾句話,然後畫條橫線分開,表示到了下一天,繼續潦草地記錄,甚至連日期偶爾也忘記寫上去。

    普通的人生沒什麽值得記錄的事,可又好像很多值得懷念的往事。

    【李司帶我翻牆出校,差點被抓住,還好跑得快,隔壁班的張衫被抓了。】

    【周一升旗儀式,張衫在臺上念檢讨書,還好跑得快,不然就是我丢臉了。】

    【媽媽生日,存款 428元。】

    【借給李司50元,別忘了。】

    【因為找王皓麻煩,在班主任辦公室站了一上午。】

    【校門口的xx炸串搬走了,以後吃不到了。】

    【分科,考慮選什麽,理?】

    【高三第一次模拟,超一本線40分,加油!就剩一年了!】

    【……】

    【畢業吃散夥飯,約定大學畢業後再見,再見。】

    ……

    【六年後,我沒能成為你想成為的人,一事無成。】

    柳扇在自已的精神世界裏重新度過高中,他在操場上奔跑,跳到朋友背上惡作劇,放學後三五成群,只是那些人的面孔好模糊,清晰的,只有自已一個人,存在的,也只有自已一個人。

    在看見最新的一句話時,又猛然被拉回現實。

    心裏空落落的。

    此時,謝聞逸換了身家居服回來,他臉上血跡已被清理,眉骨處有一個小小的三角形傷痕,不顯眼。

    但柳扇卻一眼就看見。

    柳扇有瞬間恍惚,他的思緒還沉浸在剛才的往事,看着謝聞逸有種陌生。

    “謝聞逸。”柳扇沒等謝聞逸應答,又接着問,“你為什麽這麽對我。”

    柳扇的問話輕飄飄的,無意識地,像是第二個人問出,他膝蓋上攤着那本日記,擡頭望着謝聞逸,重複自已的問題。

    謝聞逸也看着柳扇,望進他茫然的眼睛,深深吸氣,嘆道,“沒有第二個選擇。”

    選擇?

    讓柳扇就此離開,或者屬于自已。

    前者,他做不到,後者,則需要費盡心機。

    “其實我也想過...”謝聞逸視線望向窗外一瞬,又飛快回到柳扇身上,“如果我們在你畢業之後相遇,你會不會...”

    會不會更心甘情願些。

    就像之前說的,他能給柳扇一切,聲名、財富、權利等等等等,被無數人追求的東西。

    等柳扇畢業之後,加入這群人,見到廣闊的世界與渺小的自我,會不會對自已動搖,心甘情願投入他的懷抱。

    這些話,謝聞逸沒說出口。

    見到柳扇的第一眼,便有細細的絲線将他與柳扇連接,而後的相處,更像繁複的網,不停地将他們裹挾得更加緊密,直到兩人都被包裹在繭裏,掙脫不能。

    那近半年的相處,讓謝聞逸明白這個事實,明白自已渴望柳扇。

    他只有一個選擇。

    最開始,他像世俗裏的人一樣,模仿別人,笨拙而生澀地追求柳扇,滿足柳扇全部心願,哪怕只是随口提及的抱怨。

    說來可笑,這是他第一次去讨好一個人,時時刻刻留心那人的動靜,在意那人每次皺眉的原因,小心翼翼地接近。

    可在柳扇眼中,依舊奇怪。

    謝聞逸希望,他們能達成世俗裏的‘情侶’關系,雖然這并不是他最終想要的,但卻是最接近的。

    謝聞逸能察覺到那時候柳扇已經開始依賴自已,可依舊被拒絕。

    于是他再次堅定自已的想法。

    被驗證無數次的真理準則。

    ——只有手段才能達成目的。

    就像過往的一切,用心計、謀略、權勢去得到。

    然後他就得到了柳扇。

    很好用,不是嗎?

    謝聞逸神情晦暗,注視柳扇的眼睛再次堅定起來,他緩緩走近,靠着柳扇坐下,試圖轉移柳扇的注意力,“想起以前的事了嗎?”

    他像個體貼的伴侶,關切地看着柳扇,在對方茫然的視線中,緩緩伸手接近那本日記。

    “放心,你不讓我看,我不會看的。”謝聞逸寬慰着柳扇,合上日記。

    柳扇見謝聞逸果真沒有看一眼,喉結滾動,“你明明有選擇。”

    謝聞逸輕微詫異,反應過來這是對自已最開始那句話的回答。

    “我沒有。”謝聞逸重複道。

    即使他是那個看似掌控一切的人,擁有全部選擇的人,但只有謝聞逸自已清楚地知道,他沒有選擇。

    在包裹緊密的繭裏溺死。

    謝聞逸把日記放到桌上,又重新擁住柳扇,他心下千回百轉,貼着柳扇耳邊道,“有時候我也很懷念中學時光。”

    柳扇轉過頭,帶上點疑惑。

    很少聽謝聞逸說起自已以前的事。

    謝聞逸語調沉緩,說起自已以前的趣事,做題、考試好像沒什麽不同。

    “其實,中學的時候才是最自由的。”謝聞逸的眼中藏着深邃的漩渦,中間是柳扇的影子,“所有人都一樣。”

    雖然只坐在小小的平方天地裏寫着重複的題,但擁有無盡可能的未來,就像蓄勢待發的蒲公英種子,能去往任何想去的地方。已然落地生根的,雖根葉繁茂,也不過困在一方天地。

    即使柳扇真的沒有遇見自已,也不會得到自由。

    所有人都一樣。

    柳扇也相同。

    既然如此,這和生活在自已為柳扇構建的世界裏,有什麽區別呢?

    “向前走吧。”謝聞逸神色誠懇,“你想做什麽,我都會支持你。”

    柳扇被這種論調震住,磕磕絆絆問,“是...是這樣嗎?”

    “當然。”謝聞逸眼眸深沉,手掌蓋上柳扇手背。

    柳扇看着謝聞逸的手,恍惚中覺得,迷霧再次變濃,可他看不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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