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子很小。
须弥旅人多，却少有人可以来到这个村子，村里的人口也少，老年人和孩子占据了最主要的人口构成。
这里比阿如村的环境要差太多，没有用以挡风的天然地貌，没有方便赶路的交通工具，就连驮兽都是村子里共用一头。
——偏僻。
这是伊尔对村子的第一印象。
“你是来找人的吗？”小孩子仰着头问她。
伊尔摇摇头：“我只是路过。”
这个村子的位置距离自己千年前所处的村子很近，伊尔本想去千年前村子的旧址看看，没想到却来到了这里。
“好吧……”
一个孩子扬起疑惑的语调：“这里真的很偏，你是路过的话，难道还有比这里更偏的地方吗？”
“对，我想去的地方在这里。”她拿出地图，展现在几个小朋友的面前，“看得懂吗？”
几个小朋友顿时七嘴八舌地回答：“当然看得懂！爸爸教我认识过地图的！”
“我们可不能迷失了方向！”
“我家里还有一幅比这个更大的呢！”
“你要去那个破地方吗？距离村子不是很远，不用看地图，我们可以帮你带路呀！”
伊尔微微晃神：“好啊，谢谢你们了。”
“姐姐，你一定见过不少漂亮的景色吧？”其中一个孩子问，“我们带你去了，你可以给我们讲讲和沙漠不一样的地方吗？”
“须弥城是什么样子的？是不是真的有很多的植物？教令院真的建在一棵巨——大——的树上吗？”
“哦还有还有，其他国家的景色是什么样子的？”
孩子们的问题几乎满溢着对外面世界的向往，伊尔心绪有些复杂。
经过孩子们的带路，她终于看见了以前自己所处的村子。
村子如今荒废到勉强还能见到一些建筑的顶部，其余的地方，还真如几个孩子所言——烂到没边。
在看见的这一刻，伊尔终于感觉到了时光流逝带走的重量。
她的心中如释重负，身旁热情的孩子们好奇问：“你为什么要来这里啊？我们玩游戏都不来这里了！”
“就是，太破了，我还没藏好就被找到了！”
“那不是因为你躲藏的技术太菜吗？”
“就是这里的问题啦……”
伊尔在这个破败到连捉迷藏都不能好好藏好一个孩子的地方待了许久。
硬要说的话，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原因。她只是突发奇想，觉得步入新生活之后，她还是该去和过往的自己和解。
和解什么？
不太清楚。
那个偏激又疯狂、病态又执拗的伊尔好像成为了遥不可及的过去一样。
她付出了不少的代价才变有了如今翻天覆地的变化，但是过去所做的一切并不会被改变和抹去。
即便它在历史的长河中不过是相当轻的笔墨，但那点痕迹不会完全消弭。
而她此次前来，是想要看看那些“痕迹”。
村子里还有人活着吗？
看着破败到如今的样子，显然早已经没有了。
伊尔转身问带路的孩子：“你们知道这座村子以前的历史吗？”
几个孩子陷入思索。
“什么？这个破地方以前居然还是个村子吗？”
“不清楚诶……或许姐姐你可以去问问村子里的大人？”
“我知道村长爷爷的房子里有一本很破很破的书！上面好像记了一点东西吧……”
这些村子里的孩子们似乎从未见过外来者，天然对外来者有着一种叫人失笑的天真和好奇。
而后，善良又过分积极的孩子们真的跑去了村长家里，试图借阅那本据说流传了许多年的破旧书籍。
毫无疑问，被拒绝了。
“是一位旅行者姐姐要看！”孩子们叽叽喳喳地说，“她很想了解一下距离我们村子不远处的那个坏地方以前怎么样，她看起来不像坏人，为什么不借给她看看呢？”
嗯，很主观，很有孩童风格的善恶判断方式。
村长一愣。
“那个地方有什么好了解的？”他挠了挠头，“如果只是想要知道这个的话，我倒是可以直接把一些事情告诉她，没必要借阅那本书。”
孩子们齐齐地“哇”了一声。
“所以那个地方真的有什么事情发生吗？”
“我还从来没有听说过诶……”
其实不是什么值得铭记的历史。
当伊尔看着被孩子们搀扶着一道过来的、佝偻着身形的老年人时，她的神色略显诧异。
“您想要了解一下这里的历史吗？”村长问，“这位旅行者小姐，或者说学者小姐，您要是来这里考察，恐怕不会得到您想要的结果。”
伊尔虚心：“请讲。”
村长的讲述中说，在他所了解到真假不知但是代代相传的故事中，这个村子的覆灭全是因为遭了报应。
“毕竟我们这里很偏远……学者小姐，您到这里来，也是花了不少的时间吧？”
现在这个时代，他们的村子已经勉强可以联通外界，但是孩子们见识外界的机会依旧少得可怜，诸多家庭中的青壮年都是早早便离开了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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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的外出务工，只在重要的节日回来。
但更多的却是再也不回来。
等到孩子们长大离开，这个村子恐怕也就离消亡更进一步了。
现在这个时代尚且如此，千年以前如何，更是不敢想。
在村长的讲述中，千年前的沙漠民聆听赤王的神谕，对赤王的信仰坚定不移。
但是这里实在是太偏了。
偏到他们前往那些三角尖顶、鬼斧神工的先民智慧创造出的朝圣地之前，就会先一步死于天气和风沙。
“虽然历史记载中的赤王并不是一位仁爱的神明，他强大、有着所有凡人可望不可及的力量，身处沙漠的最高位，但是我想，那也并不意味着他可以接受人祭。”
……人祭？
伊尔顿住了。
握笔记录的手突兀地停在了纸面，墨水迅速汇聚到笔尖，然后重重的滴下，在白纸上晕开了一道浓重的痕迹。
“他们以为人祭可以得到神明注视，却没想到被选作祭品的人却趁夜逃走了。”村长回忆着这个故事，语气之中不自觉带上感慨。
“后来某一天，‘祭品’又回到了村子，然后对这个地方进行了报复，最终，所有人都在一场黑色的大火中燃尽。”
伊尔扯了扯嘴角。
“没想到……”
居然有人知道这件事，甚至还记录了下来。
村长目光深远，似乎陷入了某种回忆里：“是啊，我也没想到。这个故事，应该不会给学者小姐你的研究带来任何参考价值吧。”
“虽然这里确实有一个看起来疑似是那个村子残骸的地方，但是毕竟那只是一个故事而已。说不定就是因为偏僻，村子里的人渐渐搬走了，最后才废弃的。而后人编造出这样的故事，或许也只是因为无聊吧。”
谁知道呢。
伊尔默不作声。
没人比她更知道真相了。
——故事是真的，村子也是真的。
其实细想也很简单，故事中被当作祭品的人是她，最后村子里的所有人也的确是被她给当作魔神残渣的容器，做了不少实验……最后全部死于魔神残渣的影响之中。
“黑色的大火”……倒也准确。
魔神残渣倒是和那个颜色没什么分别。
但是现在时过境迁，当初的村子都已经只剩下这点风化严重的废墟了，再探究故事的来源也已经失去了意义。
伊尔有些怅然，她惊觉当初的事情已经无法再给自己造成一丝一毫的伤害了。
＊
离开之后，她的神色似乎有点疲惫，又有些释然。
想起和那群孩子们的约定，她找了个空旷的地方，直接盘腿坐在了漫漫的黄沙上。
孩子们围拢过来，眼神期待的等着她的故事。
她介绍了须弥城如何，植物如何，学者如何，其余国家的生态如何。
“枫丹的海域很大，但说是说海，实际上，应该是一片内陆湖。”
“枫丹是提瓦特七国之中海拔最高的，去到须弥沙漠的最西面，站在高处的话，可以看见很长很长的瀑布。”
“璃月的天衡山看黄昏简直美到惊人。”
她回忆着自己曾经在路过旅人的口口相传之中看见的故事，尽力用着最浅显的词汇来形容那些景色。
她记性很好，绝对不会记错。
小朋友举手：“你这么年轻，就已经去过那么多地方了吗？”
“……倒也不是。”她说，“我只是听说过。”
硬要说的话，她甚至就连离开须弥的次数都少之又少。
孩子们遗憾地“啊——”了一声。
“那你以后会去吗？”
像她口中介绍的那样，去璃月的天衡山看落日，去枫丹的海底游泳，去稻妻看看红枫和樱花。
伊尔还真被问住了。
她从没想过这个问题，只是觉得或许应该待在须弥做做研究，然后闲暇时光照看一下花草，仅此而已。
一种难言的情绪突然浮现在心中，她意识到，或许她应该出去走走了。
“谢谢你们的建议。”她微笑起来，“我会去看看的。”
就借由考察的名义邀请赛诺一起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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