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尔是和沙漠格格不入的灵魂。
她站在漫漫黄沙的行进路边，灰色的头发被吹到凌乱，如同日光鎏金的双眼注视着面前的场景，思绪有一瞬间的恍然。
好久没有来到沙漠了。
从记忆中捞出一点回忆，一看，居然感觉比一个世纪还要漫长。
看着前方那个戴着胡狼头帽子的身影，伊尔的脑海恍惚一瞬，又想起赛诺之前同她说的话。
＊
一天前。
流放的日期到来，她已经准备好被风纪官带去沙漠。
结果没想到，大贤者下台，本可以回到须弥城工作的赛诺带着一个小包袱来了。
伊尔被惊住，后退两步，神色奇怪地看着他。
脑海中迅速出现很多东西，念头就如开了十倍速的倒带一样迅速从思绪里一闪而过……她以为赛诺是来假好心地劝告她，又或者是真心替她难过，包袱里就是他和提纳里要送给她的最后一点什么。
可是他却说：【我被停职了。】
伊尔：？
见她不语，他补充：【也被判了流放。】
伊尔：？？？
说这话时，赛诺的语调太过波澜不惊，好像在阐述“今天天气真不错”一样。
但是这件事怎么看——都不是一件小事吧？
鎏金的双眼对上平静的赤红色，一时之间，她竟然没办法判断他到底是不是在说谎。
伊尔微微眯起眼，面上的情绪冷漠又锐利：【赛诺，不要再说一点都不好笑的玩笑话了。】
她可不相信一个刚刚才救出草神的风纪官……能突然犯下什么可以被流放的大罪？
赛诺认真道：【那不是玩笑话，伊尔，你知道的，我向来不会在这样的事情上开玩笑。】
伊尔：【。】
伊尔：【那你犯了什么事。】
赛诺眼神游移一瞬，罕见有点支支吾吾，最终还是说了。
【阿扎尔也被判了流放，但是我觉得不好。】他说，【原委我已经听小草神说过了，伊尔一开始是没有答应的吧，只是因为被阿扎尔关了很久……】
顿了顿，对方补充：【嗯，然后加入了阿扎尔的研究计划。所以我……】
话到此处，他又不开口了。
伊尔无从探寻，但是从她对赛诺的了解中可以大致判断，赛诺多半是对阿扎尔，或许还加上他身边的其他学者做了点什么。
伊尔面色复杂。
【总而言之……】对方咳嗽两声，【我现在和伊尔一样了，小草神说只要我诚心悔过，还有机会重新恢复职位回到须弥城。】
然后两人就被风纪官一块带到了沙漠的阿如村。
路过道成林的时候，提纳里带着柯莱站在人群中，眼中有些忧虑地看着他们，最终还是叹了口气，然后说了点什么。
他们距离太远，伊尔仔细辨认他的口型，只能勉强看出提纳里那句话的前半段大概是——等你们回来之后……
他看起来没对她报以什么失望，也没对她报以什么愤怒，甚至和以前的诸多时候一样看着她。伊尔心中微微一动，还想再看一眼，人群已经将他淹没。
提纳里……
赛诺说：“提纳里没有怪你，他说要等到你回去之后再好好谈谈。”
伊尔转头看向赛诺，这位昔日风纪官的领头者如今双手套着枷锁，但是表情却很淡然。
和带着困惑的鎏金色眼睛对上视线之后，他的面部表情显而易见地柔软了很多。
伊尔听见他说：“当然，我也是。”
他甚至有些自责。
伊尔别过眼。
*
科研能力数一数二的生论派首席研究员和大风纪官，这个组合无疑是引人注目的。
这两人都被流放去了沙漠，一时之间，须弥城诸多民众议论纷纷。
伊尔研究员没什么好说的，大家众所周知，在艾尔海森代理贤者上任之后，阿扎尔和其同伙的事情就全部被开诚布公地昭示了。
那张长长的涉事学者名单之中，伊尔的名字赫然在列。
至于赛诺……
“赛诺犯了什么罪，怎么也被、被……流放了？”
祖拜尔剧场的庆功宴上，小吉祥草王纳西妲附身于此。
派蒙和旅行者在须弥城外的雨林探索了很久，现在才刚刚回到须弥城就听见这个消息，顿时惊骇地捂住嘴巴。
“那可是大风纪官……”派蒙一摊手，“他也不是那种知法犯法的人吧？”
这件事情的原委知道的不多，派蒙一问，其他人也开始好奇。
纳西妲沉思了一下。
“唔……怎么说呢。”智慧主的记忆飘向那一天，“我们都知道人类不是机器，哪怕被职责要求公正，也难免会出现自己都没意识到的偏颇。原本我下令把阿扎尔和其他涉案学者流放，赛诺知道这个结果和流放的地点之后，拿着武器去把阿扎尔等人狠狠教训了一顿。”
因为纳西妲告诉了他有关于伊尔的事情。
除了伊尔自己坦白的罪行，赛诺还在纳西妲的口中得知了伊尔加入造神计划的前因后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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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扎尔那样的学者常年在实验室做研究，身体脆弱不经折腾，如果不是因为被发现及时，可能就真的被赛诺打死了。不过现在虽说是没死，阿扎尔也已经完全无法恢复行动力了。
虽然那群人被流放，但是赛诺的行为不加掩饰，须弥城的民众大多都看见了……这已经严重违反了教令，赛诺需要受到处分。
“所以赛诺也直接被流放了？！！”派蒙惊呼，“这惩罚也太重了吧？”
“那倒不是……原本只是惩罚他停职三天。”纳西妲摇摇头，“那个惩罚……是后来他还毁掉了一件研究价值极高的物品，再加上他自己要求的。”
他去找过纳西妲，纳西妲拿出了那个可以储存记忆的赫曼努比斯造物，那个三角锥形状的封印物。赛诺从其中接收了诸多的记忆，然后下一秒，他毁掉了它。
那个三角锥是相当重要、相当有价值的研究物品。
纳西妲知道赛诺的想法。
或许是因为三角锥中承载的记忆是伊尔不堪的过去，她已经为此付出了代价，所以没必要再保存着这些东西。
伊尔的精神是脆弱的，她有诸多弱点，大大小小的磨难加诸于人类的肉体和里灵魂，一部分人会在磨难的淬炼之中变得更坚韧，一部分人会在磨难的淬炼之中变得更消沉。
赛诺是前者，伊尔却是后者。
风纪官群体离开了他还有诸多人。
【但是伊尔……】他认真地同纳西妲说，【感谢您给伊尔的机会……她会成为更好的人，会做出更多的利民的研究成果，会重新成为人人敬仰的学者。但是如果我当初可以快一点找到她，或许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和伊尔相处多年，赛诺以前并不知道她为什么会怕黑，只当是被做实验留下的心理阴影，但是没想到真相比他想的还要叫人心惊。
一些曾经困惑的事情得到了解答，他无法体会伊尔对于研究的狂热，但是终于明白了某些时刻她偶尔的害怕是从何处而来。
派蒙吸了一口气：“居然是赛诺自己要求的？”
纳西妲：“是啊，他说——”
【停职的话，就一直停到她重回须弥城吧。】
他相信那不会太远的，提纳里也如此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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