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怀洲和钟灵毓,分房睡了一晚。
而沈怀洲,失眠了。
他总在想骨灰盒的事。
为什么钟灵毓不把她母亲的骨灰安葬?
是跟他赌气,不愿意用他找的墓地。
还是...她在打别的主意?
沈怀洲想到这些日子,钟灵毓温顺得很。
除了今日生病,失控跟他争吵,她对他,百依百顺。
甚至建厂要迁走她母亲的坟墓时,她也没有太过咄咄逼人。
沈怀洲觉得,这不是什么好征兆...
彻夜未眠,他静静躺到翌日清晨。
天色蒙蒙亮,沈怀洲便下楼去做了早饭。
约莫早晨七点,钟灵毓也醒了。
恰好饭熟,他端了粥上楼。
钟灵毓看到他,什么也没说,老实把粥喝光了。
沈怀洲嗓音微哑,开口,“昨晚的事...”
“我发烧,脑子不太清醒,说什么话,你别往心里去。”钟灵毓垂头喝着粥,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
就好像,昨晚的争吵,从没发生过。
这让沈怀洲愈发不安。
他宁愿她跟他大吵一架。
沈怀洲用开玩笑的语气说:“一晚上就消气,我的太太这么心胸宽广?”
钟灵毓吹了吹滚热的粥,面色无异,“佣人说,你忙一天,已经很累了,还要照顾我,我何必再跟你计较。”
听起来,是不计较。
可沈怀洲却觉得,这话带着敷衍。
他眸光闪了闪,没再说什么。
等钟灵毓吃完,沈怀洲突然道:“这快月底,我要去祥城那边,你在家要乖乖的,照顾好自己,知道吗?”
钟灵毓心脏停跳了半拍。
她垂眸擦着唇角,淡淡嗯了声。
沈怀洲问她,想要什么礼物,他给她带。
钟灵毓道:“我什么都不缺,不用带什么。”
沈怀洲抚摸她的脸蛋,“我的太太,越来越乖了。”
乖的有些不合常理。
钟灵毓还是有些疲惫。
她没有察觉沈怀洲眼中的异样,重新躺在了床上,闭着眸子道:“沈怀洲,我想睡会儿,身体还是不舒服。”
沈怀洲吻她的额头,“睡吧,我就在这守着你。”
钟灵毓渐渐闭上眼。
她这次,睡得并不安稳。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她梦到,自己的船票,还有母亲的骨灰盒,全都被沈怀洲翻了出来。
他生气她骗他,把她关进了一个没有光线的深渊里。
钟灵毓额头渗出冷汗。
她惊醒,猛然坐起身,大口呼吸着。
“太太,您怎么了?”刚要给钟灵毓擦拭身体的佣人,被吓了一跳。
钟灵毓捂着心口,“没事,做了噩梦而已。”
“人一生病,就容易梦魇,太太您可得好好歇着,我看您还是身子发虚。”佣人关切着。
钟灵毓没有理会,她问:“沈怀洲呢?”
“先生有公事刚走,让我转告您,他晚上会回来吃饭。”
钟灵毓说知道了,随后,她把佣人挥退出去,然后反锁了房门。
她走到衣柜边,从最下面,拎出藤皮箱。
藤皮箱夹层的船票还在。
钟灵毓怕沈怀洲发现,还特意放了根头发在里面,头发还原封不动地横在船票上。
骨灰盒也好好在藤皮箱里放着。
沈怀洲应该没有发现。
钟灵毓悠忽松了口气。
她腿有些软了,顺着衣柜滑坐在地上。
好半晌,她才撑着站起来。
六月二十九,很快到了。
没有意外,沈怀洲去了祥城。
临走,他交代了她许多。
钟灵毓替他整理了风氅,同他道别。
沈怀洲离开当晚,钟灵毓跑进了卧室,将所有的行囊,一并收拾妥当。
随后,她去厨房,做了些糕点。
糕点里,放了些东西。
她端着一大盘糕点,将这些糕点,分给了守在洋房四周的卫兵们。
卫兵们出于职责,第一反应就是拒绝。
可架不住钟灵毓盛情。
他们各自吃了一块。
钟灵毓亲眼看到他们吃下去,然后她自己上楼,静静等待夜色的到来。
凌晨一点,钟灵毓换上男装,提着藤皮箱离开。
守卫都睡得很熟,她没有惊动任何人。
钟灵毓找到她提前联系好的黄包车夫,连夜去了码头。
她逐渐远去。
洋房的灯光,渐渐照不到她的身影。
只有呼啸的风,笼罩在她单薄的身子上。
钟灵毓走得干脆,连头都没有回。
一个小时后,她到达码头。
船票,是早晨七点的。
她在附近的饭店下榻,静静等待黎明到来。
很久,一束阳光照进来。
钟灵毓睁开眼,拿起行李,便随着一群旅人,前去乘船。
她按照自己票上的号码,去找自己的小包间,
包间很干净,空无一人。
钟灵毓放下行李,等待着开船。
她透着窗子,望向外面,静静想着心事。
这个时候,沈怀洲大概已经到了祥城。
他回来时,如果发现她跑了,肯定会大怒。
但那时,她已经在邵城了。
邵城这种偏僻的小城镇,沈怀洲不会查到。
他们的缘分,也就到此为止了吧。
钟灵毓趴在桌上,慢慢睡熟。
再醒来时,已经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
钟灵毓觉得,自己应该睡了很久。
可为什么,船没有开呢?
外面仍是码头,船还停靠着。
难不成,是误时了?
钟灵毓揉了揉眉心,推门出去。
她想找个服务生问问,可这艘船,竟然一个人影都找不到。
明明上船的时候,有那么多旅客...
钟灵毓面色不安,回自己的小包间。
走到门前,她突然愣住。
她记得,自己出来时,包间门已经被她锁上了。
为何...门现在是虚掩的状态?
一瞬间,钟灵毓毛骨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