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我便接到了清泉打来的电话,他陪同旭笙乘坐医院的救护车正往常齐而来。
得知旭笙清醒了,我不禁惊喜万分,这算是清晨的喜讯。不过惊喜过后,立即又担忧起来。
“旭笙醒来的事情,还有谁知道?”我紧张地问道。
“只有我和董事长派来的一个保镖,今天早上凌晨四点半的样子,旭笙突然说要喝水,我赶紧叫来了值班医生,咨询值班医生此时带旭笙长途跋涉,他的身体是否支撑得住,当时医生初步检查了一番后,说路途上只要不太颠簸,时间不要太长,问题不大。所以,我立即要他们安排了救护车,派了一名医生和护士随车一起,我们五点左右从雁江医院出发的。”
“项目部没有其他人知道旭笙醒来了吧?”我再次确认道。
清泉回忆道:“今天出来的时候,太阳都没出来,天空中漆黑一片,即使有人在医院门口监视,我想那个时间点应该在见周公吧,当时,我特意四处观察了一番,车外未见有人,也没有看到跟踪我们的车,我想应该是安全的。”
“那就好。”我松了一口气,暂时放下了心,看了一下时间,“现在是七点半,你们差不多还有一个半小时就到常齐了吧。”
“嗯,对,大概九点左右能到。”清泉答道。
“好的,你们直接到陇华医院,田心会在那里接应你们。”
“谢谢凌少,您辛苦了。”清泉诚恳地说道。
“你们才最辛苦,我只是在这边动动嘴皮子,有什么辛苦的,我这几天每日提心吊胆,恨不得能去项目部陪着你们,也好过我一个人在这边担心,感觉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也做不到。痛恨自己能力有限,让你们受苦受累了。”我带着愧疚的心说道。
清泉轻声道:“凌少,您快别妄自菲薄了,您在大本营比在这边更重要,您肩负重任,要替董事长守好整个集团,没有您守着大后方,我们怎么能义无反顾冲在前线。”
“大家都是缺一不可,我们一个都不能少了。中午我抽时间到医院来看旭笙,你和他说要他安心养病,什么都别想,身体才是最要紧的。”
“旭笙现在睡着了。”清泉突然放低了声音,小心翼翼地说道:“今天早晨旭笙刚醒来那会儿,还问我于蔓怎么样了,我,怕刺激他没敢和他说实话,凌少,您今天如果来的话,尽量不要和他提起于蔓,他们相处时间最长,感情也比较深,我怕他知道真相会受不了。”
我沉声道:“嗯,我知道了。”他不知道我与于蔓的感情更深、更深、更深……
于蔓,也是我心里最深的最苦涩的最怕触碰的痛。
当我是林夕的时候,她就是我的得力助手,一起加班、一起熬夜、一起讨论设计图纸、一起聊女生心事。她与其说是我的助手,还不如说是我上班以后唯一一个既是同事又是闺蜜的人,我们俩在项目部同吃同睡,同甘共苦,经常畅谈未来美好生活,一起幻想酒店建成以后客似云来的场景,幸亏有她在身边陪伴,我才能熬过那段艰难、辛苦的日子,否则初次接触项目部的生活环境我无法想象是否能坚持下去。
可想而知,当她得知林夕与她永远阴阳相隔时,她的心痛到窒息,她哭了整整三天三夜,眼睛肿得像青蛙,一个多月无法正常上班,每日处于心神恍惚的状态,每到一处地方就想起与林夕一起相处的画面,每每看到设计图纸就想起与林夕一起加班定设计稿的时光,每当经过林夕住过的房间,都忍不住在门口驻足好半天,推门而入感受林夕曾经存在的那股气息,她花了将近半年的时间才从林夕去世的阴影中走出来,才让自己正常生活、正常上班,虽然人变得比往常沉默了许多,但至少她不再动不动就想起林夕流眼泪了。
我的到来,把她拉进了星云湖项目的漩涡,让她以身涉险,却没有好好的保护她,是我间接害死了她。于蔓,年轻的生命,短暂的生命,断送在我的手上。我与她再次天人永隔,心底里涌出一股悲凉,悲伤像一股寒流,瞬间穿透了我的心,让我感到前所未有的心痛,如同被车轮碾压、被利刀刺入、被深海吞噬,整个人陷入了无尽的冰冷、黑暗、伤痛之中。
田心轻轻地拍了拍我的肩膀,柔声道:“以礼,逝者已矣,别太难过。”
我抬起了头,这才发现我站在洗漱台前,镜子里的我眼神带着深深的哀伤,泪流满面,田心站在我的身侧,温柔地看着我,手指在我的面颊上抚了抚,想帮我把眼泪擦干。
她怎么知道我想起了于蔓,又怎么知道我是为她流泪呢?
我拿起面帕在脸上擦了擦,稳了稳心神后,眼睛里仍然闪烁着一点泪光:“田心,九点左右,旭笙会到陇华医院,麻烦你安排一下,给他一间环境最好,位置偏一点的独立病房。”
田心语气温柔如水:“放心吧,我会安排好的,而且也和我们医院最好的骨科医生华医生约好了,让他今天给旭笙看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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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这颗受伤的心总能被田心的声音抚平,总能令我有如沐春风的感觉,心中的不安慢慢得到平息。
“华医生,就是看我的骨科医生吧。”
“对,就是他。”
我转过身,牵着田心的手,认真地说道:“谢谢你。”
田心娇嗔道:“说过不要和我说谢谢,既显生疏又显疏离,我们之间的关系,需要时刻说谢谢吗?”
我见田心噘起了肉嘟嘟的嘴,脸上带着一点不满,我不由得在她额头上轻轻地弹了弹,好笑道:“有时候自己还要和自己说谢谢,说对不起呢,再亲密的关系,最基本的礼貌和尊重还是要有的,对吧?”
“你说的都对。”田心无奈地说道。
中午,我抽出时间来了一趟陇华医院。
进入病房以后,看到睡在病床上瘦得脱了形的旭笙,脸颊瘦得两边凹陷下去,眼睛深陷,原本清秀俊逸、风度翩翩的玉面小生,如今竟变成了一个骨瘦如柴、面黄肌瘦的病态模样,我的心脏情不自禁地剧烈的抽搐着,心疼到无以复加,似碎似裂。要不是看到旭笙睁开了眼睛,我的眼泪恐怕又会止不住地往下流,我忙转过头去,假装找东西的样子,擦了擦眼角即将掉落下的泪,然后再次回过头,弯着腰,对旭笙强颜欢笑:“旭笙,对不起,我来晚了。”
旭笙虚弱无力地说道:“凌少,我拿到了证据,在清泉那儿,您看是否有用。”
我的鼻子一阵酸涩感,眼里的泪水还是涌上了眼眶,眼角的泪花仿佛随时都会倾泻而出。
我用力抿紧了嘴唇,尽全力克制自己,尽管内心波涛汹涌,却依然强忍住泪水,没有让它们流下来,不能让旭笙看到我伤心的样子,我的脸上挤出了一丝笑容,也许比哭更难看:“嗯,旭笙,你很棒,我代表集团感谢你。你辛苦了,好好休息,其他的事有我们,你别想太多。你现在要的是积极配合医生的治疗,好吃好睡,养精蓄锐。我还等着你,与我再战江湖呢!”
“凌少,我一定尽快恢复,还要和您继续调查星云湖项目,揭露这里面肮脏的一切。”旭笙声音虽有气无力但语气与表情异常坚定。
“我相信你,我等着你和我一起抓老鼠、打妖怪,不过,前提是你的身体恢复如常。”我抿了抿嘴唇肃穆道。
“你先休息,我和清泉聊聊。”我轻轻地拍了拍旭笙,然后与清泉离开了病房。
“医生怎么说?”刚出病房门,关上之后,我在清泉耳边轻声问道。
清泉神色凝重道:“整体情况没有昨日初步检查的乐观。今天照了全身的ct,结果要下午出来,心电图有点异常,不过医生说是短暂的营养不良缺血所致,只要营养跟上来,心脏供血功能会恢复正常,颅内有淤血,这个需要进一步观察,双腿膝盖与两只手臂,肩膀韧带都有所损伤,然后除手肘与腿骨骨折外,胸椎也骨折了,医生说可能要做两三次手术。内脏的情况还要根据下午的结果来判断。”
“华医生是当初治疗我的医生,医术高超,是整个陇州省最厉害的骨科医生,骨科这方面有他在我完全放心,骨头受伤,恢复周期是比较漫长,主要是要有耐心,身边要时刻有人陪伴鼓励,对了,联系他的家人没?”
“我们联系了他的爸爸妈妈,他们不在常齐市,在沣水镇,他们要从那边赶过来,坐长途大巴车大概下午四点多到。”
“我安排一辆车去车站接他们,还有,在医院旁边给他们租一套房子,让他们可以安心陪着旭笙治疗。”
“凌少,还是您想得周到。”
“这是我应该做的,待旭笙身体恢复得好一些,我再来问他我们走后发生的事情吧。旭笙醒来的事情,能瞒着尽量瞒着,不要告诉任何人,我隐约觉得,知道的人越多,他的安全越难保障。这一层楼的保安人员,还是田心特意与他们主任说了,多安排几人在这里巡逻,探病的人要严格核实,才准进入。但是,我觉得幕后黑手要想伸手进来的话,我们防不胜防。唉!这么久了我们居然连敌人是谁都没弄明白,蒙着眼睛在对战,如何不伤亡惨重!“我沉沉地叹了一口气,为自己的无能为力感到悲哀。
清泉疑虑道:“旭笙拿到的证据已经移交给我们了,那个人再抓着旭笙不放,有什么意义?”
我收起哀伤,眯了眯双眼,目光里露出精光:“旭笙和于蔓同时离开的,他们一死一伤,死的是怎么死的,伤了的人肯定知道,于蔓到底是失足跌落悬崖还是被人谋杀,这谁能说得清,要还原事情的真相只能找旭笙了。”
“可是,旭笙并不知晓于蔓死亡的事情,如果被人谋杀的话,旭笙怎么可能不知情呢?他醒来后,问我于蔓的情况,我当时含糊其辞,说于蔓转移到常齐另外的病房治疗了,他也未见怀疑,还以为于蔓同他一样是被人所救。”
“唉,也许旭笙并未看到全部过程呢?待他身体恢复一些,我们再问吧,现在让他安心治病。”我始终不相信于蔓是个莽撞的人,她一般不会干没有把握的事,她的性情与清泉相似,虽然没有清泉那么谨慎,可也不是一个容易冲动的人。事情的经过到底是什么,只能再等两天,待旭笙精气神好一点的时候再去问他了。于蔓的事情,他迟早有一天会知道真相,早点告诉他,可能对他的伤害会小一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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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少,旭笙带的东西,您现在看吗?”我的思绪被清泉的话打断,我回过神来,对呀,担心他们的身体后,连重要的证据都忘记了。
“好。”
清泉从房间里拿出一个三十厘米长的圆形画筒,又从怀里掏出了一本黑色的软皮本子。
我看到画筒便知道这就是旭笙说的阴阳设计稿了,黑色的本子,这是什么?
我接过本子,翻开来看,看上去像是某个人的日记?
这是谁的日记?
于蔓说过姚总的办公室里办公桌上有一对麒麟的摆件,她经常在他办公室出入,偶尔注意到那对麒麟的摆设方式常常有所变化。有时候头对头、有时候尾巴对尾巴,有时候头对尾巴,原来她不觉奇怪,可是,当她怀疑姚总以后,觉察到这对摆件的摆设方式很有问题。一般放在办公桌上的摆件通常不会有人去移动,如果是擦桌子的清洁大婶不小心碰到了,也不可能常常变化摆件的位置,按常理来说,不小心碰到的人,只会担心被人发现,都会小心翼翼地尽量恢复原状,原来如何摆的就如何摆,怎么可能刻意变换位置。然而,这对摆件没有规则的变动位置,肯定只有物件的主人才会去移动,那么物件的主人为什么总是去移动一对在办公桌上的摆件呢?除非是特别喜欢时不时去摆弄一下?姚总不像那么有闲情逸致的人。很有可能是在这对摆件之下,安放了什么特别重要的物品,而他又时常拿开摆件去看一看,确定那件重要物品是否还存在,所以这对摆件的方向才总是变化莫测。
当于蔓大胆假设后,她便开启了她小心求证的过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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