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芸倒是镇定自若，很快便分析出了原因：“宰相府只有一位小姐，这位小姐双亲过世得早，留下她跟着祖父母过，她祖母与苏老夫人年轻时有些交情。这位小姐前两年患了肺痨，想必是看见宋公子又来了，这才来请小姐上门医治。”
不等苏落影拿定个决定，祁老先生忽然掀开帘子从外面走了进来。
他看了一眼小二，向苏落影交代起宋子卯的情况来：“那位公子的针我已经替他起了，你的法子很有效，方才为他把脉，病情已有好转。虽还有些咳，不过已经不咳血了，咳出来的都是些浓痰。”
苏落影点点头，略微思索：“以他的症状，可以用些通宣理肺丸，市面上就有得卖，成药会便宜些。”
“嗯，我也是这样想，方才同他说过了。”
“辛苦师父了。”苏落影笑笑，“师父空闲下来了，我替师父调养调养身体好了。”
祁老先生匆匆应了一声，却没有要走的意思。
苏落影也不提这事，她还在想宰相府要不要去。
宰相夫人与苏老夫人既然有旧，那么她去了，或许苏家人会为此感到高兴，对她的态度也能缓和几分。
看着苏落影没有要拒绝的意思，祁老先生一咬牙，干脆直说了。
“那宰相府不是什么好地方，虽说他二人为人为师了解，还不错，可你去了，往后便有更多的人来找你。听师父的话，离那些王公贵胄远一些。”
苏落影一愣，抬头看向他。
到底已经年纪大了，祁老先生的双眼已经浑浊，他透过苏落影不知在看谁。
透过他的眼神，苏落影大约能猜得到，在许多年前，还有另一人与她一样，得到了王公贵胄的赏识。
只不过那人的下场恐怕不好。
最终，苏落影低下了头。
“徒儿是苏家二女，避不开的。”
“苏家？”祁老先生一怔，“外头传要与瑞王结亲的那个苏家？”
苏落影的沉默给出了回答，他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摆了摆手，往外走去。
“天意……都是天意啊……”
望着祁老先生的背影，苏落影向一旁的店小二问道：“当年发生什么了？”
店小二一愣，低声说道：“我只知道祁老先生的师父当年为宫里的贵人效力，之后不知怎得，就死了。大约……也有二十年了吧。”
二十年前，正逢先帝驾崩，当今圣上登基。
苏落影心里大约有了猜想，不再多说什么。
“带我去见宰相府的贵客吧。”
宰相府也就遣了一名婢女来，见着苏落影时也没有多恭敬，按着规矩勉强施了一礼就领着苏落影往宰相府的方向去。
刚到宰相府门口，苏落影就发现了一丝不对。
宰相府的大门大开着，门口有小厮守着，可外面却跪了好几个大夫打扮的人，伏在地上瑟瑟发抖，连头都不敢抬。
领路的婢女回头瞥了苏落影一眼，提醒道：“若是没些真才实学，还是早早拒了这差事为好，我回去禀了老爷夫人，他们也不会责怪。要是治不好，让老爷夫人空欢喜一场，那你的罪过可就大了。”
苏落影颔首：“请姑娘带路吧。”
宰相府门庭不深，许是因为这里也已经没有多少人住了，跟着婢女没走太远就已经进了一处闺房。
屋子里还有几个大夫候在一旁，站在床前的有三四个穿着官服的人，想来是宫里的太医。
还有两位年纪较大的夫妻坐在一旁的太师椅上饮茶，见着她们一行人进来了也没有什么举措，似乎对苏落影的到来一点都不在乎。
那些太医们倒是对苏落影多有打量，似乎很是好奇。
“这就是固元堂的那个神医？”
“半仙？一个黄毛小子也配？毛都没长齐就出来行医，也不怕人笑话。”
“唉，宰相大人怕是又要失望了。我看这什么只好痨疾，也不过就是为了博一个名声罢了。”
苏落影不语，任由婢女把她带到两位老者面前。
婢女扭头一喝：“见到宰相还不跪下！”
不等苏落影反应过来，那婢女上来就要压她的肩膀，被苏落影躲过。
婢女都愣了，她身上好歹也有点功夫，寻常人在她手下根本躲不过去，可现在她却连苏落影的身影都没碰到。
苏落影一挑眉，看向座上的两人：“这就是宰相府的待客之道吗？既然不是真心求医，那我便告辞了。”
苏落影说着抬脚就要走，座上的老妇人这才急了赶忙出声挽留。
“且慢！”
看着周老夫人急急忙忙地朝自己奔来，苏落影这才停了脚，施了一礼。
“周老夫人与我祖母有旧，我本欲尽心尽力而为，可这婢女未免也太凶狠了一些，叫外人知道了岂不叫人说宰相府的下人没有礼数？”
苏落影这一句话就算是给了台阶，周老夫人也就顺坡下驴。
她盯着苏落影看了半晌，似是看出来了：“你是苏家的？”
“正是。”
一听苏家，那些太医也纷纷猜疑起来。
“是那个说要被赐婚的苏家吗？”
“我为官这么多年，怎么从未听过苏家有这么一号人物？”
周老夫人一面听着他们的话，一面拉着苏落影的手往里面走去。
“苏家小儿，你是不知道我们夫妻俩的难处。彤儿她父母走得早，就留下我们两个苟延残喘地照看着整个周家，那些下人，我们就算是想管，那也是有心无力啊！”
这话也就是说给苏落影听听的，她要是真的当真了，那才是傻了。
宰相府的下人敢骑到当家主君主母的头上作威作福，仅这一条，整个府里的下人就能立刻拖出去砍了。
周相是老了，又不是死了。
苏落影回头看去，果不其然，那个婢女此时已经完全没了身影，只剩下周相跟在她们身后。
走到床榻跟前，苏落影这才听见了咳嗽声，低低地咳着，似乎不是很严重。
整个屋子里昏暗的一片，窗户都被关上了，屋子里还燃着熏香。
苏落影不由得皱了皱眉：“先把熏香熄了，然后将窗户打开透透风。”
苏落影话音刚落，一名太医就跳了脚。
“周小姐患的是肺痨！不能见风！你懂不懂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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