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行骨刑的前一夜,祁慵带着叶裴上了高楼。
两人盘腿而坐,手拿酒瓶,仰头赏着孤冷的明月,偶尔说到兴头还会手舞足蹈,没形象的瘫在地上哈哈大笑。
叶裴手脚锁着镣铐,他脸色苍白如纸,脸上的笑容却很温和明媚,洗干净的他漂亮的不可思议,月光下美得像初入世的精灵。
祁慵喝得满脸涨红,他抱着酒瓶,眼神迷蒙:“……他们都说你是坏人,我不觉得。”
叶裴眨着眼睛,调侃道:“如果我真是呢?毕竟杀了358个任务者,恶贯满盈了。”
祁慵突然呆住身体,他定定看了叶裴半天,傻笑一声,指向孤高皎洁的明月。
“你是月亮!”
“我不是。”叶裴笑着反驳,“你才是。”
祁慵:“啊?”
“心软又心善,如果我早点遇到你就好了。”叶裴晃了晃酒瓶,金黄色的液体流转闪光,一如他明亮柔软的眸。
不知是真是假,他轻笑道:“可惜我目光短浅,鼠目寸光,以往只和那些上层人结交,还沾沾自喜,觉得自己可真厉害……”
祁慵这样的“弱者”,实力不强,却心思纯善,温暖明媚,是无价之宝。
叶裴喜欢这样的人,也愿意保护祁慵在弱肉强食的时空局不受伤害,可惜二人结识的时机不对,一个是罪犯,一个是监管者,他自身难保,还要靠祁慵庇佑。
祁慵没想到高高在上的大佬这么会自省,他臊红了脸,尴尬道:“哪有你说的那么好……”
“心怀天下,兼有大爱,不看实力高低,只看那一份心。”叶裴语气温柔,徐徐劝慰着祁慵,像一股拂面的春风。
“你值得一切,不必自卑。”
叶裴见过数一数二的强者,那些人或许冷漠,或许疯狂,可内心枯寂执着被爱,处于地狱自我折磨,真要论起来还不如祁慵的纯良温善。
叶裴认为,内心丰盈充实,理想支撑脊骨,前路目标明确,就不用去疯狂执着那点儿情情爱爱。
当一人太过疲惫枯槁,无力自救,才会寄希望于“爱”,需要外界的力量继续支撑活下去的勇气。
可这种人终究是水中浮木,执拗于别人来爱,不去自爱,太小家子气,或许这么说显得叶裴很傲慢,但叶裴确实这么觉得。
叶裴想了想,他轻声对醉酒的祁慵诉说:
“我从不肯沦落于情爱纠缠,因为我的脊椎能够撑住我疲软的身体,逼着我向理想踏步。”
叶裴笑着:“我仍然执拗,至少现在的我不需要。”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他无力继续走在理想的道路上,内心贫瘠苍白,荒芜枯萎,跪伏在地祈求“来爱我”,那真的太可悲了。
叶裴摸向心口。
他感到了跳动的心脏,火热滚烫的地方像吸阳的植株,日光一照便春风明媚,耀武扬威。
他还有力气爱别人,不是吗?
叶裴心想。
他的理想还在散发能量,给予温暖阳光,就算他处在冰冷漆黑的深夜,被清冷月光笼罩,叶裴仍然感到心底传来的温热跳动。
他是活着的,他是爱着的。
一天没死,他就爱一天。
爱系统000,爱养大的孩子们,爱结交的好友,爱时空局,爱这个世界……
叶裴低声道:“爱。”
弱者祈爱,强者爱人。
耳边传来祁慵均匀的呼吸声,原来是睡着了。
叶裴怔然抬头,望着天边明月。
他是谁?
是流放荒野的自由囚徒,是精神不屈的叛逆者。
摧毁杀人世界为伊始,为理想进入时空局过渡,渴望破除禁锢的反骨让他【迷失】。
叶裴永远在追寻灵魂解脱的港湾。
他是时空局顶尖梯队、众星捧月的高阶任务者……
他从未变过,也从不服输,希望未来的叶裴能告诉他,他仍在坚持这条崎岖狭窄的错路。
时空局几千年腥风血雨、仍然不变初心的叶裴是交与自己最完美的答案。
他为此得意,甚至骄傲自满。
叶裴爱世间万物,他也爱未来的善辩者。
他对自己最好的祝福就在于此。
不要贫瘠枯萎,不要堕落深渊。
不要跪坐于虚无缥缈的权力争夺,手捧胜利的残渣失声痛哭。
不要毁掉“自己”,崇高的理想主义者如何会因为世间纷扰而绝望至此?
叶裴双手合十,睫羽低垂,在静谧的月光下,为未来的善辩者祷告。
“……只希望,我还是我。”
不要变得病态疯狂,成为最可悲的祈爱者。
叶裴觉得,如果那一天真的到来,他就死了。
最纯粹热情的叶裴死去,活下来的是什么?
叶裴不知道,反正那一天来临,他肯定消散如云烟,死得干干净净了。
死在回忆里,死在现在,死在这唯美的月光下。
叶裴想了想,推醒了一旁喝醉的祁慵,笑着指向自己:“喂,记住我。”
祁慵醉眼朦胧,迷茫看他:“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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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将会是我们的最后一面。”叶裴含笑道,“你要记住我,没人愿意接受叶裴,你是最后见过并爱我的人。”
祁慵酒醒了一半,蓦地瞪大眼睛:“怎么会?!两百年你就刑满释放……”
“那不一样。”叶裴还是在笑,笑得纯粹温柔,“两百年后,我不是我,那该怎么办?”
祁慵支吾了半天,咽声道:“怎么会……”
“祁慵,活下来的不是叶裴。”
叶裴顿了顿,怕祁慵理解不了,干脆举起酒瓶和他碰杯,目光温和,放轻声音:“我们做个交易,怎么样?”
祁慵哑然:“什么交易?”
“如果我还是我,重逢见到你,我就带你去喝酒玩乐,小世界精彩绝伦,我们可以走过千山万水,在余下时光里慢慢了解对方,成为至交好友。”
叶裴又说:“如果我不是我,就称呼你一声【祁先生】,会抗拒你,赶你走,讨厌你……祁慵,你别伤心,那已经不是叶裴了,你把他当做同名同姓的陌生人就行。”
祁慵怔神的看着叶裴。
那双看似温和宁静的眼睛突然触动了他的心尖。
叶裴太清醒了。
他冷静清明的看待自己,甚至预想到了未来,即使他活了千年,内心仍然火热,纯粹的像个叛逆反骨的热烈少年。
创下次次辉煌奇迹的少年,把理想视若珍宝的少年,他居然看清了未来的叶裴会扭曲成什么样。
如此冷静,又如此悲哀。
祁慵眨着眼睛。
他清楚认识到,这是他和叶裴的最后一面,这么干净的人以后不会再有了。
即使重逢,那也不是炙热明媚的少年叶裴……
祁慵闷头抱着酒瓶,在高楼上脸红鼻子红,像可怜巴巴的小丑。
他在难过,为叶裴。
.
流放完叶裴,祁慵哭着回办公室。
把温晏之吓了一跳,他就没见过这傻子哭得这么伤心过,连工作都顾不得了,走过去敲他桌子:“怎么了?”
“他妈的,好人没好报啊!”祁慵抱着靠枕闷头哭,“舍不得,我好不容易交朋友……”
还是这么优秀,这么温柔的叶裴,这种上层人物和他八竿子打不到一起,好不容易认识结局还那么糟糕,生离死别!
叶裴都说了,他喜欢他这个朋友!
还说如果他能“活着”,就带他喝酒玩乐,去小世界看艳丽繁盛的烟花,成为至交好友,以后时空局他来庇佑祁慵,不用担心他闯祸惹事没人帮,事事求人。
叶裴说得认真,祁慵能感到他的认真,越是这样他越难受。
别人都嫌弃他傻,老是闯祸,还烂好人四处撒好心,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
叶裴没有,他甚至夸他“心怀天下,兼有大爱”,还说他像月亮,值得一切,是无价之宝,说早点遇到他就好了,纯善的人该好好保护。
祁慵知道为什么时空局的人都喜欢叶裴了,他也喜欢,这样的人要“死掉”了,要消失不见了。
好奇怪,那么多人在乎叶裴,那么多人爱叶裴,为什么他们看不到叶裴要消失了?
为什么叶裴的最后一面,最后的温柔留给了他这个小喽啰?
为什么他见到了月亮,却被刺痛了眼睛?
“温晏之,我要见不到叶裴了。”祁慵抹了一把脸,哭得脸通红,“我见不到他了,怎么办?”
温晏之皱眉:“你在乎他?”
祁慵不说话,哭得更大声了。
温晏之见他哭得撕心裂肺,抿了抿唇:“……两百年后就能见到了。”
祁慵趴在桌子上,闷闷道:
“见不到了。”
再也见不到了,叶裴。
.
时间滴滴答答,两百年不到。
叶裴刑期未满选择叛逃时空局,让众人大跌眼镜,还差一年就能出狱,叶裴这是要做什么?!
工作人员找上祁慵,让他担责。
祁慵承担了责任,他还是下意识去找温晏之,伏低做小,端茶送水让人高兴。
只不过在空闲之余,祁慵愣神地盯着通缉令上那张阴冷暴戾的脸,心尖一抽一抽的疼。
……真的消失了。
少年永远离开了世界,他余留的音容笑貌仍然灿烂明媚,只是这个世界没有意识到他的“死亡”。
除了祁慵。
他都想大吼,扯着那些人的领子让他们看,这根本不是叶裴!
为什么你们提到叶裴还是那种喜悦欢欣的语气,好像那个光彩夺目,温柔明亮的少年还活在这个世界,还没有“死”?
为什么你们觉得叶裴只是走了点错路,回来就好了,他还是那个惊才绝艳,能创造奇迹的少年?
他死了!
……没人知道叶裴死了。
祁慵又想哭了,白天看着温晏之去挑乱时间线,把善辩者困在《地狱眼》里拖延时间。
脸还是那张脸,可善辩者幽冷恐怖的眼睛让他心慌,脊背渗出阵阵寒意,即使【叶裴】脸上的笑容仍然温和似水。
他心情不好,眼眶泛红,温晏之当然看得出来,忍不住皱起眉:“你真在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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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慵闷着鼻腔:“你别管。”
死瞎子,烦死了!
看不出这是两个人吗?!
温晏之被气笑了:“你说什么?”
祁慵猛得惊醒,赶紧摇头:“没说什么……”
温晏之被他气得不轻,独自缩在办公椅上生了会儿闷气,忍声道:“把眼泪擦擦,叶裴不会有事。”
祁慵犹豫看向他。
温晏之说:“我去找了000,和她合作搜查当年真相,真相大白能撤销叶裴的通缉令。”
祁慵眼睛亮起:“真的吗?”
温晏之烦躁偏头:“……嗯。”
真相没那么好查,一查就是几百年,一点点的细枝末节也要抠出来,再深度的刨根究底。
358个任务者。
不顾吃喝睡觉,没有休闲娱乐,祁慵从来没这么拼命过一件事,全身心扑在上面查真相。
祁慵愿意累几百年,让叶裴的通缉令撤销,不为自己即将背负的惩罚,也不为通缉令上陌生的【叶裴】。
他只为那个看似光彩夺目,耀眼不可思议,却死得悄无声息的少年。
他是这个世界上最后一个见过叶裴的人,
被明月笼罩过,该回馈些什么。
他得努努力,帮叶裴一把,
少年死在刑期流放里,如果他真背上了污名,含冤而死……
祁慵心想,真他妈操蛋!
操蛋的世界有操蛋的事实。
当听到叶裴被冤枉的宣告书,祁慵呆立了很久,木在椅子上一动不动。
温晏之想来扶他,祁慵浑身僵硬,直着眼睛看向他的眼睛,茫然问:
“叶裴是被冤枉的?”
温晏之沉默几秒,点头:“是。”
祁慵眼泪掉落,他甚至没眨眼睛,瞪着眼继续问:“他真是被冤枉的?”
温晏之张了张嘴,说不出话。
祁慵泪流满面,突然怒声。
“操你妈的!”
这个世界容不下好人是吧?!
通缉令撤销,祁慵瞬间萎靡不振,连见叶裴一面都不肯去,温晏之没想到祁慵那么在乎叶裴,帮人解决了麻烦又默默缩在龟壳里不出来。
他感到头疼,祁慵不想见叶裴是件好事,前提是这人别整天跟个小白菜一样蔫黄,做什么都打不起精神。
契机很快降临,叶裴来到星世盛会。
祁慵没想去见那个陌生人,他最好的朋友死了跟现在这个善辩者有什么关系?两人八竿子打不到一撇,他只认那个温柔似明月的少年是他的朋友。
奈何他这段时间的萎靡颓丧被温晏之曲解成了诡异的一面。
也不知道boss怎么想的,居然敲着键盘不看他,只垂着眼睛,语气冷到吓人:“叶裴跟自己在一起了。”
祁慵头也不抬,敷衍的“哦”了一声。
跟他有什么关系,他又不认识这个【叶裴】。
温晏之攥紧了手,又缓缓松开,语气平静:“……你要真想他,我带你去见。”
祁慵诧异抬头:“?”
他什么时候说自己想见了?
温晏之垂眼,冷淡道:“换身好看的衣服,打扮漂亮点儿。”
祁慵:“??”
什么意思?他为什么要打扮?
温晏之语气冷冽似冬:“……你更喜欢哪个?善辩者还是深渊魔鬼?”
祁慵:“???”
听不懂思密达。
以他对温晏之的了解,这个表情是忍到极限了,他要是再让人说详细点儿,大概率温晏之会怒而踹他。
祁慵欲言又止,止言又欲,他冥思苦想半天。还是想不明白温晏之抽哪门子风,又不想挨踹,支吾道:
“善辩者……吧。”
好歹伪装出来的性格和以前很像,当陌生人聊聊天,叙叙旧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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