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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番外 炮灰祁慵2
    祁慵第一次见到温晏之是在生前,也就是他没来时空局前他存活的小世界。

    那个世界不太好,皇帝昏聩无能,贪污腐败成风,还有大敌蛮夷虎视眈眈,黎民百姓活得朝不保夕。

    祁慵是个正经道士,他就住在云山一个道馆里,和师父师兄们闲云野鹤,闲时偷鸡,更闲时摸狗。

    论天赋,祁慵中规中矩,论散漫程度他排第二没人敢排第一,功力垫底。

    气得师父老让他挑水做饭蹲马步,他也无所谓,今日出去抓兔子剥皮,后日跑湖中央摸鱼,久而久之,师父也不怎么管他了。

    第一个辞行的是大师兄。

    他跟师父告别,笑眯眯跑到后山把泥猴子抓起来,道:“云清,我走了。”

    祁慵挂着满脸泥巴,问:“去哪儿?什么时候回来?”

    大师兄拍着胸脯,不好意思一笑:“不回来了,出去送死。”

    祁慵有点懵。

    “大丈夫有为如何不为?外有豺狼虎视眈眈,内虫蟉蝼蚁蛀空根基,再不出山国都亡了。”

    说罢,大师兄把藏了十几年的剑扔给了小师弟,脸上还是笑的:“剑给你保管,可别磕了碰咯。”

    祁慵低头看看剑,这是他讨要了很多年大师兄都不给的软剑,他抱着这柄剑,扬起脸,执拗问:“什么时候回来?”

    大师兄脸上笑容不见了,定定看了他半晌,这才支支吾吾:“….…回来什么?不回来了,你个蠢蛋。”

    巧了,祁慵还真是个蠢蛋。

    他抱着剑转身就跑,继续在山间撒泼打滚,无视了道馆里逐渐凝重的氛围,师兄师姐脸上视死如归的神色。

    直到道馆里人越来越少,他揣着怀里越来越多的东西,跑去问师父:“他们去哪儿了?”

    师父抽着旱烟,冷哼一声:“死了!”

    “死了,还回来吗?”

    “死了有什么好回来的,死在外面就别回来了!”

    祁慵呆呆“哦”了一声,初长开的脸已经看出未来俊如谪仙,出尘脱俗的形象,就是人实在傻了点儿。

    师父嫌弃道:“你也就一张脸唬人!”

    祁慵挠挠头,笑了:“师兄师姐还没看到呢,就死了。”

    师父脸色黯然了一瞬,转眼开始暴怒:“滚滚滚!不长脑子的憨货,傻子!”

    祁慵有点委屈,转身跑了。

    他这样全道馆的人都知晓缘由,祁慵天生三魂七魄缺了一魄,据说是刚出生时命格太硬,克父克母克妻克子,阎王看不惯锁走了一魄,于是天性冷心无情,智商不高。

    师父总说:“等你十八岁就行了,十八岁阎王爷就还魄了。”

    祁慵不理解还魄之后会变成什么样,道馆里那么多师兄师姐,总会在他犯傻或者冷心的时候苦笑,然后摸着他的头,说还魄就好了。

    山下村庄有不少小孩,看不起他这个傻子,见到就用石头砸,辱骂着说“傻子你真脏!”“他有传染病,我娘说了跟他待久了也变傻子。”“赶紧滚。我们不欢迎你”。

    祁慵蹲在小河边,呆木看着河里的鱼,不想理那些顽劣的家伙。

    他一下山就顶着满头包回来,还被砸得满脸是血,把道馆里的大人们气得够呛。

    三师姐是个泼辣的性格,每每给他包扎完就领着他下山,找到那几个孩子,拿石头一个个回砸。

    群山峻岭萦绕着少女清脆婉转的怒吼。

    “我去你娘的!没屁眼的烂小子,敢欺负我小师弟?!”

    “谁是傻子!谁没教养谁是傻子,老娘给你们锤成血酱饼饼!”

    “砸死你个龟孙,谁是傻子??”

    其他师兄师姐性格温和些,抱着他的小身子装模作样的站在山路口,口头说着:

    “行了行了,跟个小孩子计较什么?骂两句就得了。”

    嘴上这么说,脚死活不动,就站路口脸上挂着笑,笑得很瘆人。

    事后大师姐揉着他的脑袋瓜,温柔道:“云清才不是傻子,还魄就好了。”

    还魄……

    祁慵晚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就在泛旧纸糊的墙上写两个字。

    【还魄】

    道馆里的人都说他还魄之后顶顶聪明,缺一魄人这么笨天赋都能排在中等,更别提还魄之后了。

    无悲无喜,无爱无恨,只会畅游在山间丛林的祁慵很快意识到不对劲。

    怎么道馆里只剩下他和师父了?

    其他人呢?都死了?

    不过几日,有人上山送来了几件带血的衣物,那衣物有些眼熟,看着像道馆里他师兄师姐的。

    “都死了……云林、云溯死在战场上,马蹄踏碎了他们的身体,满身是孔……

    “云寂去皇宫当了国师想劝谏皇帝,结果被囚禁起来做长生不老药,自杀了……”

    “云梅做了敌军的脔宠,被发现是奸细乱刀砍死……”

    ……

    还有很多,祁慵没听完,他急着去抓外面的蜻蜓,笑着跑出道馆,把身形骤然佝偻的师父和信使抛在身后。

    当夜,师父坐在云山的山顶,嘴里不停抽着旱烟,遥看东边日出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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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晨曦撒照阳光,他带着满身露气推开道馆的门,摇醒还在熟睡的祁慵,扔给他几本道籍。

    “我走了,你好好保管它们。”

    说着,师父咳嗽两声,转身推开房门要走。

    祁慵呆滞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师父,什么时候回来?”

    师父冷哼一声:“死了,不回来了!”

    祁慵“哦”了一声,把道籍放到床边,蒙上被子继续睡。

    “傻子!”苍老嘶哑的声音这么骂,又随着风声渐渐远去。

    转眼间又过了几年,祁慵虽然脑袋不聪明,可对于家里大人让他保管的东西还是好好保存的。

    大师兄给他的剑。

    大师姐给他的符箓。

    ……

    三师姐给他的拂尘。

    ……

    十七师兄给他的葫芦。

    ……

    师父给他的道籍。

    一大堆东西,祁慵也不知道有什么用,干脆每天定时去瞧,有灰尘了就抹灰,有虫子了就捉虫。

    他闹在浮云山间,和花鸟游鱼为伴,单纯澄澈的眼睛倒映着辽远青山,溪溪长流。

    无悲无喜,无爱无恨。

    十八岁生辰转瞬而来,祁慵那日正脚踩山泉绿湖,手里提着鱼准备去架火,突然一个激灵,愣在原地默不作声。

    很难说得清这是什么感觉。

    蒙着细纱的世界显出庐山真面目,看山是山,看水是水,脑海清明的不可思议,一切走马灯般绕过眼前。

    “扑通”一声,鱼落了水,摇着尾巴游走了。

    当天晚上,祁慵跪坐在蒲团上,翻开了师父留给他的道籍。

    一切清晰明了,曾经雾里看花似的懵懂褪去,化为书籍上扭曲的字符。

    明明如此晦涩难懂,祁慵却一目十行,了然于心。

    ……他可能,确实很有天赋。

    祁慵抱着道籍,沉默的放在身侧,又拿起其他师兄师姐送给他的遗礼。

    大师兄宝贝了十几年,斩过妖除过魔的剑落在角落吃灰五年。

    大师姐送给他的符箓多到用不完,五花八门,应有尽有,生怕哪天用到笨师弟又画不出来。

    八卦盘是开过光的,能避邪驱煞,不受妖魔鬼怪的侵扰。

    道籍是浓缩过的,是师父连夜赶出来的毕生所学,怕云清护不好满室道籍被蛀烂成渣,就浓缩出几本让人随身携带。

    ……

    物件儿很多,多到眼睛胀痛。

    祁慵茫然摸了一下,摸到一手湿润。

    少年跪伏在地,脑袋深深磕在地上,恭敬行了大礼,任由眼泪溅起满地灰尘。

    哽咽起声,呜咽难鸣。

    祁慵在山上待了两年,他自学道籍,符箓,算卦,抓妖抓鬼,直到这些艰难晦涩的东西难不倒他,这才在二十岁时扎起长发,准备下山。

    他看着镜中的自己。

    剑眉星目,身姿挺拔,俊朗如谪仙下凡,白衣纤尘不染。

    确实挺能唬人,管他内在如何蠢笨如猪,外表倒惹人心悦诚服。

    世间纷扰,红尘炼心。

    祁慵下山近三年,被恶人哄过骗过,最严重的一次被骗光了钱卖进青楼楚馆,只能无奈跑路。

    他也替真正需要帮助的百姓解决过麻烦,吸人精气的蛇精,冤魂不散的恶鬼,吃人血肉的魔窟……

    只不过杯水车薪,没有盛世统治,他救的那些人还不如随手一个暴乱死的人多。

    祁慵有些明白师兄师姐为什么纷纷投身进了官场。

    他不想进官场,祁慵知道自己心思有时过于单纯,不适合复杂的地方。

    无聊就摆个小摊算命挣钱,那双澄澈透明的眼睛看着卦象,倒映出人间疾苦,世间万物。

    也正在这个时候,他遇到了温晏之。

    那人墨发半扎,烟雨朦胧般淡漠,身材匀称挺拔,投过来的眸含笑柔和,惹人心动。

    他身边站着俊朗带笑的堇风,比温晏之高上些许,偏头和人说话时,一双热情深邃的眼睛让人脸红心跳。

    祁慵托腮看着并肩而立的两人,忽然启唇一笑。

    素手一扬,几枚铜钱卜成卦象,他垂眸看去,正是红线姻缘相。

    温晏之正和堇风走在西长街上,听到一声悦耳的声线,泠泠动听,含笑宜人,

    “两位公子留步。”

    温晏之和堇风回头,摊位上正坐着一个慵懒散漫,面如谪仙的男子。

    祁慵指了指卦象,笑道:

    “两位捆有姻缘线,天作之合,恭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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