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城河已被填平。
南城城墙上被投石机砸出了很多裂痕,正摇摇欲坠.
木族工兵扛着云梯举着盾牌靠近,试图架起云梯或者挖塌城墙,又被城上扔下来的巨石和木傀儡残骸砸退。
烈火没有停止,浓烟飘了很远,士兵们在烈火旁战斗,在浓烟中厮杀,很多士兵在砍倒一个敌人之后,被滚滚浓烟呛死。
厮杀、吼叫——士兵挥舞武器的姿势变成了机械的重复,身上的伤口也不再疼了。
当血液流干,气力耗尽,他才发现自己腹腔已然被豁开,肠子流了一地,“娘,儿子不孝,回不去了…”
他颓然地跪倒,不甘的望着家乡的方向,死不瞑目……
战场的四处,都是这样重复的一幕幕惨状,尸体堆积,血流成河。
漠北宸在砍倒第一个木族士兵的时候,有片刻的迟疑——杀人啊,他杀了很多的妖魔鬼怪,也能对想要杀自己的恶徒下手,却从未如此干净利索的挥舞刀子杀掉一个素不相识的人…
一丝丝恶心涌上心头,那是突破道德底线带来的精神压力。
尤其是漠北宸,灵魂深处有着烙印,他受到了两世的正统教育,重视生命和道宗因果观根植于心。在漠北宸看来,自己就是在恃强凌弱、乱杀无辜。
血肉的气味和精神压力让漠北宸几欲呕吐,可他没时间呕吐,敌人又杀过来了……
一个木族士兵想要取他首级,他强压着翻腾的胃,一刀砍在敌人脖子上,大动脉的血箭飙射,猩红的鲜血喷了漠北宸满脸满身,他甚至惊慌地吞咽了几口。
他睁不开眼睛,慌乱的后退,肠胃在痉挛,心中也在痉挛,杀人的罪恶感让他抓狂。
道士是保护人类的,而他却随手斩断了两个年轻的生命,他们是敌人,却也可能是儿子、父亲或者是丈夫……
但是没办法,他不动手,自己就是刀下之鬼。
随着杀戮的继续,漠北宸开始有些麻木了,作为二阶,砍死寻常士兵与踩死蚂蚁相差无几。
所有的难度都在心里,每一刀都是煎熬。
他再也砍不下去了,他听到刚才那个被杀的敌人喊了一句“娘”……
稍稍停顿,漠北宸被一刀斩在背上!
那无力的一刀没有破开皮甲,却带来了巨大的疼痛,疼得漠北宸身子踉跄。
阿紫大惊失色,直接抹了敌人的脖子,漠北宸跪在地上。
“主人!主人……”阿紫跑过去,慌乱的跪在漠北宸身边,当看到漠北宸的皮甲没有破开,阿紫才放下心来。
墨鱼一个人顶住压力,飞鱼则带着几个海贼奋力的杀过来。
漠北宸眼神空洞,他的精神崩了。
“主人!振作啊!”阿紫拼命的护着漠北宸,木族的大头兵才不管漠北宸的状态,他们只知道这个人是个大官,杀了就是军功。
不少军官是有修为的,敌人越来越多,阿紫招架的十分吃力,墨鱼也被缠住,他们二人拼命的保护漠北宸。
“啊!”一声惊叫。
漠北宸打了个哆嗦,阿紫被敌人的长枪刺中了肩头,肩膀上一片血肉模糊!“不!”
墨鱼斜刺杀出,挥刀逼开敌人,救下阿紫。
万幸阿紫是鬼族,生命力和伤口的愈合能力都非常强悍,她退在漠北宸身边,单手持刀,不肯后退,“主人,请您振作。”
失去了墨鱼、阿紫两大助力,飞鱼登时不敌,瞬间被数把长枪洞穿!
“!”漠北宸看着飞鱼的身躯轰然倒下,临终,他对着狡窟的方向,深深的凝望,“大……公子。”
漠北宸的眼睛湿润了,然后又骤然瞪大,飞鱼身体倒下去之后,他又看到了远处的战况。
一个矮矮的海贼男孩,被一刀砍掉首级,那滚落在地的脑袋上还有泪痕,那眼神有茫然还有恐惧,那眸中一切的光芒都消失了,竹笛摔在地上,被一脚踩断……
漠北宸记得他——那夜在篝火旁熬制鱼油的孩子。
他这辈子……再也娶不到媳妇了,再也做不得海贼了,家里,只剩一个瘸腿的父亲,等着儿子平安回家。
漠北宸突然感觉心中的一根弦断了,随即涌起了一丝扭曲的怨怼——我要给他们报仇,我杀的都是恶人,他们杀我兄弟,他们夺我城池,我要——杀光他们!
漠北宸的眸子里出现幽幽的蓝光,蓝龙血突然沸腾,饮血的蓝龙仿佛嗅到了莽荒的气息,兴奋地咆哮起来!
身影一闪,少蓝龙撞飞了沿途的木国和毒国人,一把揪住那个杀掉男孩的青龙军,发狂的劈砍!
漠北宸失去理智,出了蛮力,没几下弯刀居然被砍断了。
漠北宸松开了双手,残破的尸身和破损的弯刀同时掉落在地。
蓝龙喋血!
寒冰覆盖,他双手变成了利爪,疯魔般呐喊着撕碎了一具又一具敌人的身体,一道刀痕切过他的胸前。
他愣了愣,低头看看,皮甲破碎,蓝龙鳞甲只多了一条轻轻的划痕,他毫发无伤。
他狞笑着,捏住了目瞪口呆的木族人的脖子,一发力,那人的舌头便长长的吐了出来……
漠北宸像丢垃圾一样将他扔下了城楼,顺道砸倒了几人,他凶狠地环顾四周,所有人都被惊得后退。
他的身边只有阿紫不离不弃,渐渐的,再没有木国人敢于靠近。
可现在,已经不是木族人能选择靠近或离去了。
以漠北宸为中心,几十米的城墙外围蓦得被两三米高的冰墙封锁,没有人能逃出去!
这段城下的青龙军无法蹬城,只能惊悚的看着突如其来的变故,那透明的冰墙上,绽放出一朵朵血色的玫瑰!
督战队的嚎叫响起,青龙军打了个哆嗦,继续向城墙上方爬去!
漠北宸撤去冰墙,他的身后站着阿紫和墨鱼,毒国的海贼都躲得远远地,太可怕了……满地都是青龙军的尸体,漠北宸看着继续攻城的木国人,嘴角扯起了残忍的笑容。
又一堵冰墙升起。
远方,太阳终于开始缓缓下沉,随着最后一抹阳光不甘心的散去,血色的夕阳沉入了地平线,大地却没有褪去狰狞的颜色,依然是血红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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