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元十三年三月，川州府衙。

    “奉天承运，皇帝召曰，川州知州李泉涌任期六载，德之在人，亲者父母均。草原战役中，勇毅非常，力挽狂澜，护川州百姓之安。……特此，调任津州知州，食五品禄！……钦此！”

    小公公高声宣读完圣旨，双手将圣旨合拢托着送到李泉涌面前，“恭喜李知州，得此美差。李大人，接旨吧！”

    小公公的声音因为刚刚宣读完圣旨有些沙哑，但异常清晰地传进了李泉涌的耳朵。

    李泉涌猛然打了一个激灵，立刻俯身叩头高声道：“臣李泉涌接旨！”李泉涌死死地用额头抵着地面，希望冰凉的地面可以让他保持一丝清醒。

    李泉涌偷偷深吸了几口气，才缓缓起身举起双手接过了圣旨。刚刚听公公宣读的时候，李泉涌因为太过激动，好多地方都已经记不清了。

    李泉涌现在只想，赶紧把传旨的小公公送去休息。然后，关起门来再仔仔细细把圣旨看两遍，确认一下自己刚刚有没有听错。

    津州？紧邻着京城，有津港的那个津州吗？李泉涌内心已经开始不断地自我怀疑，他刚刚应该是听错了。

    他不过是一个边境下州的知州，如何会一跃调任津州知州，这和飞升有什么区别。

    这次来川州传旨的小公公也是个老熟人，不是别人正是开元十年来过川州的李公公。

    李公公见李泉涌有些怔愣的样子，表示十分理解。毕竟，京城那边几个大人为了津州知州这个位置，争得头破血流的。若是得知圣旨内容，此刻估计会更加失态。

    等李泉涌反应了一会儿，李公公才开口说话，“李大人，可否派人带咱家先去休息一二。一路从京城赶过来，还是有些疲惫的。”

    李泉涌立刻安排自己的贴身小厮，带李公公去提前安排好的院子。

    送走李公公，李泉涌就立刻关门，甚至落了门闩。李泉涌迫不及待地打开了圣旨，仔仔细细地看了好几遍，的确是津州。

    确认自己接下来要去任职的地方真的是津州之后，李泉涌反倒快速地冷静下来了。有津港的津州啊！李泉涌人虽然在川州，但是李家本家可在京城呢。

    虽然李泉涌的本家在京城只能算二流的末等世家，但还是有很多自己的消息渠道的。去年秋天开始，李泉涌就开始频繁地接到过好几封本家传来的信了。

    而且五天前，李泉涌就接到了京城本家加急送来的信件，知道有传旨的队伍来川州了。不过，本家的人也不知道圣旨的内容。

    不过，李泉涌任期即将满三年，又有之前的功绩在。李家本家都没出力为李泉涌筹谋。毕竟整个京城的大臣，都在关注几方势力，争抢津州知州的位置。

    自从去年冬日，津州知州因为渎职和贪腐被革职查办之后，由谁来任这津州知州一职的讨论就没有停止过。

    梁帝下令年前先由津州通判暂管，具体知州人选年后再议。于是，从梁帝下令那日起，整个京城就陷入了一个很诡异的状况下。

    所有被提名过或者有可能，担任津州知州的官员都相继出事了。有人被爆出指使亲族抢占百姓良田，有人被举报私放印子钱，还有人被参治家不严宠妾灭妻……

    大理寺和御史台这两个部门，原本每年年末都是很清闲的，毕竟大家都想过个安生年。结果，开元十二年的冬天成了大理寺和御史台有史以来最忙的一个冬天。

    什么匿名举报信，百姓递交状纸，甚至还有击鼓鸣冤的。要知道，大理寺门前的鸣冤鼓自打竖在那里，就没被敲响过。

    京城的百姓也没少看热闹，毕竟很多事最后都会反馈到各府的后宅。这些又私密又禁忌的花边故事，尤其还是高官家后宅的，是京城百姓最喜欢的谈资。

    一整个冬季京城的百姓都不缺谈资，甚至每日生怕晚出门一会儿，自己知道的消息就跟不上事态发展了。

    事情朝着越来越诡异的方向发展，先是几个大臣之间相互检举，后来世家也参与了，最后据说连一些公侯伯爵也都有参与。

    其实，没多久这些大臣就都意识到自己被利用了。可是，已经这样了。自己举报被人的折子已经送上去了，现在求停手，对方也不会答应啊！

    这场闹剧般的争斗，一直持续到开元十三年新年大朝会。梁帝亲自出面调停失败，最后使出杀手锏——又乱点鸳鸯谱赐了几个婚，所有明面上的争斗戛然而止。

    不过，所有争斗开始转到了私下，手段更脏下手更黑了。

    也就是在这时候，梁帝一连发出多道圣旨，调动多名地方官员。若是平时，这种多个州众多位官员调整，必然引起很多世家和大臣的重视，但是如今就没人在意了。

    津州有津港在，那是个能下金蛋的地方啊！有津州知州这个位置在前面钓着，谁还在意其他地方官员的调动。

    京城的事情，李泉涌虽然不知道详情，但也知道个大概。毕竟有好几个被寄予厚望的大臣都已经折在去年冬日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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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刚还因为津州知州的官位兴奋上头的李泉涌，这会已经开始直冒冷汗了。他都不去想自己能不能坐稳津州知州的位置，他都没自信能活着到津州赴任。

    李泉涌手下仅有几名门客都是文人，平时帮忙出谋划策，或是帮着写写折子还是可以的。但是遇到这种需要保命的事，李泉涌手下还真没人可以用。

    思来想去，李泉涌把圣旨收好，往自己怀里一塞，就转身开门走了出去。这事还是得找周通判，共事六年李泉涌对这位下属还是很信任的。

    周通判已经知道有京城公公来传旨一事了，他也早就收到了要保护好李泉涌的命令。

    而且，李泉涌调任离开川州之后，周通判就会正式从通判的位置上退下去了。

    皇家的暗卫原本就不能做官，毕竟人一旦做了官，很容易滋生贪念，有了官瘾也便有了私心，这可是暗探最大的忌讳。

    但是，川州毕竟是边境州，当时李泉涌和边境守将将军都斗了多次，一直处于下风。一年的时间，川州的政权还牢牢把控在边境守将手中。

    川州府衙急需安插一名通判，毕竟通判属于武官，可以管制州城的府兵和衙役，一定程度上牵制边境守将，能帮李泉涌增加一些权利。

    可是当时根本无人可用，迫于无奈梁帝下令让当时川州的暗卫首领走马上任，周通判以为自己就是先占个官位，等皇上找到合适的人了，自己就会下来了。

    没承想，一下子就干了五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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