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玲玲穿着笨重的橡胶雨鞋行走在泥泞中。
作为一个地道的农村女人,她知道庄稼地放冬水的重要性。
要不灌水保墒,冬麦春季就会缺水返青迟缓,春播的庄稼就算种上也不会好好发芽。
白天她得去砖厂上班,认真做好质监工作,晚上趁着下班,做完家务活她匆忙去外面,给李忠家的庄稼地里放冬水。
水寒刺骨。
夜冷如冰。
姬玲玲拿着手电筒行在旷野,心里已没有了太多的恐惧。
最坏的事她都经历过了。
若有人在这样的夜里对她再图谋不轨,姬玲玲会毫不犹豫地将锋利的铁锹砍向他的狗头!
远处有手电的光亮闪烁如星,姬玲玲知道有和她一样的农民在夜里忙碌。
水从田埂的水渠里流进地里,发出悦耳的声响。
有田鼠的吱吱声突然传来,她知道一定是地里的动物们惊觉大水漫来,慌忙逃窜。
她抬头望了一下西边的弯月,紧了一下头上的围巾,走到水流前头,扒拉着地里快要封冻的泥土。
“玲玲,快放完了吗?”
是崔长耿的声音,他的身影就在不远处。
姬玲玲手中的电筒晃过去,看到他拿着一把铁锹站在地里。
“快放完了,你来做什么?”姬玲玲一下子警惕起来。
李光明家的耕地早不种了,都给了村里的乡亲,崔长耿家的地离这里很远,他来做什么呢?
“我去地里放冬水,那边水小得很,不如明天再说,我想着不如帮你把你家的地灌了,过来看你在——天太冷,要不你回家去,我帮你放完。”
崔长耿说着打开了手电筒,拿着铁锹去引水。
“不用,我自己能行!”
姬玲玲拒绝得很干脆,她早已知道崔长耿对自己别有用心。
“你看你,这有啥客气的,庄稼活我比你在行,你是女人,泡冷水里对身体不好,何况你白天还要去砖厂上班,我倒是闲着——”
“我身体好得很,谢谢你关心,我马上就放完了,你先回去吧。”
姬玲玲打断他,手中的铁锹发出很大的声响。
她从心里讨厌着这个男人,碍于张凤女的情面一直没有和他撕破脸。
她知道崔长耿帮着自己秋天收庄稼、冬天放冬水是为着什么。
世间没有无缘无故的爱,崔长耿如此挖空心思接近姬玲玲,让她从开始已有了警觉。
崔长耿没有离开的意思。
他走进田地里用铁锹铲开了土疙瘩,好让水流得更快一些。
姬玲玲有些恼怒,手电筒照在水里,反射着的光亮投到她身上,让她脸上的轮廓有一种神秘的美丽。
“你还是回去吧,黑咕隆咚的,让别人看到不好。”
“有啥不好的?李忠娘帮着照看你婶子,我帮你家地里灌一下水有啥不好?再说这时候谁会看清我们!”
崔长耿说着看了看四周。
夜色寂静,除了看到不远的旷野有手电筒微弱的光亮,只听到地里轻微的流水声。
姬玲玲抬头深呼吸,寒冷让她更加清醒,她不会忘记秋天玉米地里胡小军对自己做过的一切。
历历在目,刻骨铭心!
她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噤。
“好吧,既然你坚持要帮我这个忙,那你帮好了,天冷,我得回去了,记得放完水把田埂填好。”
她抬起了铁锹,打算回家。
“玲玲,先等等,我有话要对你说——”
崔长耿喊道,为了不让姬玲玲受惊吓,他站在原地没有动作。
姬玲玲站住,从肩膀上取下铁锹,双手紧紧攥住了它。
“什么话,你说吧!”她的声音冰冷而清晰。
“你得有个思想准备,当心李忠那天突然回来。”
崔长耿提醒道。
姬玲玲怔了一下,她一直有着准备、有着深深的恐惧和担心,她知道李忠会回来。
他是她的丈夫,回来理所应当。
但崔长耿的话音里,分外包含着不祥之兆。
她没有说话,雨鞋从泥泞的田地里拔出来,踩在了田埂上。
“玲玲,你要相信我,我会保护你的,李忠不敢把你怎么样,实在不行,你先回姬家河村避一避,等有一日,我接你回大李庄,你在东风厂照旧做个质监!”
崔长耿追上来几步,没有近前,言语说得如此露骨分明。
姬玲玲心里冷笑了一下。
崔长耿是逼自己投靠他、依赖他,另一层的意思是:不久的将来,东风厂便是他的了。
“李忠当然不敢将我怎么样!我和王大强是清白的,胡小军是强迫我的,我没有做对不起他的事,要是他嫌弃我不干净,可以让公安立案调查一下胡小军的死因,看看谁支使他糟蹋了我!还有他真正的死因!”
崔长耿咳嗽了几声。
他没有想到姬玲玲已变得如此凌厉而尖锐。
心里有些后悔来找她了。
他还想说几句,姬玲玲已走开了。
黑暗之上,她的手电筒扑闪着光亮,如一只萤火虫飞过旷野。
崔长耿咽了一下口水,忍不住骂道:“你他娘的还说自己清白,你是跳进黄河也洗不干净了,老子就不信你不从我,到时看看你会不会求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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