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蓝的夜空里,一轮满月把它清亮的光辉投到蓝墨色的海波上,海面上显出一道长长的颤动的光柱。
825艇和823艇深夜启航,在海事局的海巡艇引导下噼波斩浪,安全驶出了靑岛湾。
韩渝站在驾驶台上看着月光下波光粼粼的海面,听着海浪拍打艇体的声音,心旷神怡,不但眼前分外开阔,连心胸都变得开阔了,觉得一切世俗的烦恼都被大海涤荡一尽。
转身看看靑岛方向,又不由想起当年陪学姐来旅游时的情景。
当时都没什么钱,住最便宜的旅社,吃最便宜的路边摊,看什么都想买却什么都舍不得买,但回想起来那会儿真的很快乐、很浪漫。
正回想当年,江胜奇提醒道:“韩书记,海巡艇在鸣笛。”
“哦。”韩渝缓过神,回头看着左前方的海巡艇命令道:“给海巡207发信号,感谢他们一路相送。”
“是!”江胜奇应了一声,俯身打开一个开关,熟练地敲击起摩尔斯电码,安装在舷灯上方的信号灯随之不断闪烁。
紧接着,海巡艇上的信号灯也亮了。
韩渝当年学过报务,甚至参加过竞赛,看着对方发来的“一路平安”的信号,笑道:“也祝他们返航途中一路平安,欢迎他们有时间去滨江玩。”
“好。”江胜奇笑了笑,按韩渝的意思继续发信号。
不一会儿,海巡艇再次拉响汽笛,兜了个大圈开始返航。
韩渝走过去探头看了看不远处的823艇,补充道:“给823艇发信号,请823艇按计划航行。这一带海域渔船多、渔网更多,请他们密切注意雷达,确保航行安全。”
“明白。”
“老刘,姜斌,文平,这里交给你们三个了,不能太依赖雷达,要注意瞭望。”
“韩书记放心,有什么情况我们会及时汇报。”
“好,我先去机舱看看。”
……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这句话用在中国海关825上最合适不过。
由于今后要执行海上缉私任务,甚至可能要去其它省市的海域轮战,艇员配置很全。
在艇员配置和艇上的职务安排上,825艇与不远处的823艇完全不一样。既参照海军小型舰艇的编制,也借鉴了远洋货轮的船员配置。
韩渝当仁不让的兼艇长,江胜奇是副艇长兼大副。
小龚虽然年轻,但他既是干部也是科班出身,被委以重任担任机电长,机电长相当于轮机长,所以现在大家伙都叫他“老鬼”。
前陵海艇军官王志新担任枪炮长,艇上的武器装备全归他管,真要是遇上武装走私分子或有别的战斗任务,他这个枪炮长要兼炮长,但射手和装弹手要从甲板部和轮机部抽调。
值得一提的是,艇上的机枪在韩渝的强烈建议下,经上级同意在船厂拆卸下来了,换装成一挺23毫米口径的单管机炮!
之所以带那么多炮弹,既是考虑到接下来要执行的任务非常重要,也是考虑到训练需要。如果一切顺利,天亮之后就要一边航行一边进行实弹打靶。
艇上不只是装备了机关炮,也装备了一条摩托艇。
一旦遇上航速快的走私艇,或者同时遇到两条走私船,就要放下摩托艇去追,所以需要一支训练有素的突击队。
郭维涛的军事素质首屈一指,担任突击队长。
不过他跟王志新那个枪炮长一样是个“光杆司令”,执行突击任务时队员要从甲板部和轮机部艇员
中抽调。
包括副艇长兼大副江胜奇在内,甲板部艇员一共六个人。
二副是滨江舰转业军官刘传军,三副是韩渝从陵海开发区带到海关的柳威,甲板部船员分别是韩渝从陵海开发区带来的姜斌和陈育林,以及陵海艇的退役战士陈士龙。
陈士龙年龄比陈育林大,所以他们二人一个叫“大陈”,一个叫“小陈”。
包括机电长小龚在内,轮机部也是六个人。
二管轮是滨江舰的前机电班长孙玉明,三管轮是陵海艇的前轮机兵王永宁,再就是来自两艘海军舰艇的机电兵高超、丁万东和徐其均。
除了甲板部和轮机部之外,825艇还设有观测通信组。
观通组长是滨江舰的前声呐兵薛文平,副组长是陵海艇的前雷达兵姚亚中。由于观通组只有他们两个人,所以别人一天只要值两个班,每个班四个小时,但他们要每隔六个小时轮换一次。
再就是来自滨江舰的炊事员尚志勇。
一个人做十几个人的饭很辛苦,但只是出海执行任务时做饭,上岸之后不用做,营区请了两个烧饭的阿姨,上岸之后他跟大家伙一样吃现成的。
至于值班安排,跟海轮差不多。
甲板部和轮机部人员白天值一个班,晚上值一个班,每个班四个小时。
三副柳威、三管轮王永宁与一同值班的水手姜斌、机工高超,值班时间为早8点到中午12点、晚8点到夜里12点,俗称八到十二。
二副刘传军、二管轮孙玉明跟水手陈育林、机工丁万东一起值班,值班时间为半夜12点到凌晨4点、中午12点到下午4点,俗称零到四。
副艇长兼大副江胜奇、机电长小龚跟水手陈士龙、机工徐其均一起值班,值班时间为凌晨4点到早上8点、下午4点到晚上8点,俗称四到八。
正因为现在是二副、二管值班,郭维涛、小龚和王志新等人都聚集在后甲板上抽烟聊天看海景。
“这么晚了,为什么不去睡?”
“韩书记,我们睡不着。”
“睡不着也要睡,明天不但要试航,还要实弹打靶,不睡觉哪有精神。”
“好,我们抽完这根烟就下去睡。”
一个小时前宣读了省军区和海军东海基地下达的命令,能有机会执行两大军区海陆空三军、二炮和民兵预备役部队的大规模实弹军事演习的外围警戒任务,大家伙儿都很激动,睡不着很正常。
韩渝能理解他们的心情,正准备去机舱看看,王志新忍不住问:“韩书记,我们是缉私艇,又不是海军舰艇,我们出港怎么也要无线电静默?”
“是啊,823就在后面,有什么事可以用电台喊,为什么搞的跟秘密行动似的,白天打旗语,晚上用灯光发信号?”
“不了解?”
“不是不了解,只是觉得有点夸张。”
轮机部艇员徐其均话音刚落,甲板部艇员姜斌就不解地说:“韩书记,军事演习又不是真打仗,海事肯定要通知演习海域附近的货轮和渔船,这个密保不住!”
他们虽然大多来自海军,但海军舰艇在港内的时间比出海的时间多,并且就算出海也不会航行太远,不了解海上的情况很正常。
保密工作无小事。
是怎么知道的?”
徐其均更是急切地问:“韩书记,是不是有人泄露了机密?”
“渔政局自查过很多次,据说保卫部队也查过,发现并没有人泄密,最后发现问题出在通讯上,人家能监听到我们的无线通讯信号。所以现在渔政船出海执行任务,事先都要保密,等出海之后再通过卫星电话传真接收具体要执行什么任务的命令。”
韩渝顿了顿,补充道:“至于相关的货轮和渔船要避开演习海域航行,国家海事局肯定是要发布通告的,但发布通告的时间有讲究。”
郭维涛好奇地问:“什么讲究?”
“举行这么大规模的联合军演,我们肯定要进行准备,动员、组织、兵员和装备转运都需要时间。人家想派军舰乃至间谍船去偷看我们是怎么演习的,一样需要时间进行准备。”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但想保密没那么容易。”
韩渝举起手指指头顶,凝重地说:“知道我们为什么选择大半夜启航吗,就是为了避开人家的卫星。这么大规模的军事演习,要调动那么多兵力,海军的舰艇要出港,空军的战斗机、轰炸机和运输机要转场,天知道美国老能不能通过卫星观测到。”
小龚低声问:“那怎么办?”
“这是首长们考虑的事,我们的任务是尽快赶到指定海域巡逻,看看那一带海域有没有外军舰艇,确保出海执行实弹演习的潜艇编队安全。”
“家里那边呢?”
“什么家里?”
“韩书记,你不是说航运学院的实训船、陵海港的拖轮和陵海预备役营三连也要参加演习吗?”
“家里用不着我们操心,军分区和陵海武装部会安排好的,再说老家有葛调和方政委坐镇,冯局明天一早也要坐飞机回滨江。”
……
正说着,主机的轰鸣声突然停了。
海上的涌浪不小,缉私艇突然失去动力,突然熄火停航,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
艇身随着涌浪剧烈摇晃,喇叭里响起了警报声。
韩渝心里咯噔了一下,跑到机舱边问道:“怎么回事,主机怎么歇火了?”
正在机舱里值班的王永宁同样吓坏了,急切地喊道:“不知道,我正在检查。”
“小龚,跟我一起下去检查!维涛,赶紧通知江副舰长上驾驶台,一定要给我稳住。”
“是!”
……
刚下水的新船,甚至都没完成全部试航项目,出现这样或那样的问题很正常,但主机突然歇火就很不正常了。
韩渝一刻不敢耽误,冲进机舱跟小龚、王永宁等人一起摸管路、检查管线。
江胜奇很清楚缉私艇在海上失去动力意味着什么,一回到驾驶台就接管舵盘,不断调整航向,努力保持艇身平稳。
“韩书记,什么情况?”
“正在检查。”韩渝一边继续摸,一边朝不远处的通话器喊道:“通知全体船员上甲板,穿上救生衣,注意安全。”
“是!”
“给823发信号,就说我艇主机发生故障,正在努力排除,请823艇做好随时救援的准备。”
……
正下达着命令,小龚突然回头喊道:“韩书记,冷却管道很烫!”
“让开,我看看。”韩渝飞快地挤上前,伸手一摸,果然很烫,立马问道:“老王,去看仪表,报告冷却管的水
温?”
“马上!”
王永宁赶紧挤到装有好多仪表的柜子前,定睛一看,急切地说:“报告韩书记,冷却管水温异常,高达82度!”
韩渝深吸口气,用几乎肯定的语气说:“应该是海里的垃圾堵住了冷却管道,必须立即清理垃圾!”
小龚作为机电长,早在来靑岛接收缉私艇前就研究过主机的图纸和工况,听韩渝这么一说勐然反应过来,当即推开韩渝,一边使劲儿开阀门,一边吼道:“韩书记,王哥,你们往后退,这边交给我!”
“小龚,现在是我值班,让我来吧。”
“我是老鬼,机舱里我说了算。王哥,请你们配合!”
冷却管里的水温高达80多度,靠双手怎么清理?
韩渝正想让他等等,去找找有没有合适的工具,小龚已经打开了阀门,滚烫的热水就这么喷了出来。
缉私艇失去动力太危险,堪称十万火急。
小龚没有丝毫犹豫,就这么把手伸进冷却管里掏起垃圾,手和胳膊被烫的生疼,可他顾不上那么多……
正如之前的判断,冷却管果然被渔网堵住了。
小龚紧咬着毛巾,一点一点的把烂渔网往外掏,经过十几分钟的激战,水温下降,主机重新启动,缉私艇和全体艇员脱离险境,而他的双手和右臂也被烫得红肿起泡。
韩渝看在眼里难受在心里,紧握着通话器哽咽着说:“江副艇长,解除警报,给823艇发信号,我艇主机故障已排除。”
“收到。”江胜奇终于松下口气,立即示意值班观通人员给823艇发信号。
韩渝放下通话器,接着道:“老王,组织人员清理机舱!小龚,坚持下,我带你上去清理伤口,涂烫伤药。”
“韩书记,我没事。”
“都烫成这样了,怎么可能没事,一定很疼吧。”
“刚才不是很疼,这会儿疼的厉害。”小龚疼的撕心裂肺,疼的汗珠都渗出来了。
韩渝一连深吸了几口气,一边扶着他往甲板上爬,一边故作轻松地说:“幸亏只有80多度,如果是滚开的水就麻烦了。放心,看着应该不会留下伤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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