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转眼,一个半月过去了。
韩渝带着分局的老同志出了四次差,接下来可以休息半个月。西方国家要过圣诞节,就算再出差也不一定能找着人。
分局的工作有条不紊,有陈子坤在几乎不需要他操心。
在国外吃不上像样的饭,本打算去川府改善下伙食,结果爱东和红梅都去东海盯着新店装修了,韩渝干脆去菜市场买了点菜,用学姐上次从川府带回来的火锅料,在家里涮火锅。
韩向柠下班赶到家,闻到诱人的火锅味,不禁笑道:「晚上吃火锅?」
「菜都洗好了,就等你。」
「还有香菇!」
「赶紧去洗手。」
「马上!」
这段时间频频出国,这次没给菡菡带礼物。
韩渝趁学姐洗手换衣裳的空挡,打开钱包把省下来的美元放到桌边,坐下笑道:「这次出国的时间短,只省下四百二十三美元,你有时间去银行换一下。」
韩向柠就喜欢学弟出国,换好衣裳拿起钱笑问道:「还能出几次差?」
「两次。」
「再出两次差就完事了?」
「出差真的很累,再说我们不能总占公家便宜。」韩渝打开电磁炉,一边帮学姐倒可乐,一边笑道:「这次我们是在bj转机的,顺便去了趟部局。丁局说等这一系列涉外案件办结,就给我们评功评奖,一个二等功估计跑不掉,到时候有奖金。」
韩向柠嘻嘻笑道:「楚局说今年我也能评个二等功,到时候我也有奖金。」
虽然要还房贷,还要还给老丈人买车的钱,但韩渝不想总谈钱,立马换了个话题:「元旦菡菡回不回来?」
「不回来,妈打电话说她不但要参加学校的文艺汇演,还要参加区里的文艺汇演。」韩向柠收起钱,拿起筷子把香菇一边往锅里放,一边吐槽道:「学习不用功,唱歌跳舞一身劲儿,总这么下去怎么行?」
女儿的成绩,确实是个问题。
韩渝真不想再被老师喊去谈心,可又没什么好办法,只能敷衍道:「再坚持两年,等长江大桥建成通车了,你就能去东海盯着她。」
「东海的教育也有问题,下午四点半就放学,连家庭作业都不怎么布置。」韩向柠端起杯子喝了一小口可乐,接着道:「玉珍前天给我打电话,说小鳄鱼的学校更夸张,下午三点半就放学。她觉得还是陵海的老师负责,打算把小鳄鱼转回来上学。」
「好转吗?」
「让小鳄鱼回来借读,不是很难。」
论基础教育,滨江各区县的基础教育水平在全国都很有名。
陵海高级中学和东启高级中学教育质量是真好,虽然是县中,不像其他地方的重点高中可以跨区招生,但每年能考上清华、北大的学子都在十个以上,有一年甚至考走了三十几个!
事实上教育质量好的不只是高中,而是从幼儿园开始的,如果没幼儿园、小学和初中打得基础,高中老师再负责也很难培养出那么多优秀学子。
韩渝很清楚滨江的基础教育好是怎么回事,但还是忍不住说:「实在不行,我们也把菡菡转回来上学。」
「晚了。」
「怎么就晚了?」
自己的女儿自己清楚,韩向柠无奈地说:「底子没打好,就算转回来也跟不上。菡菡在东海勉强跟得上,她的成绩在班上勉强算中游。真要是转回来,在班上肯定是倒数,到时候更不想学。」
「这倒是。」韩渝点点头,心里很不是滋味儿。
「都怪我爸我妈,他们太溺爱。」
「也不能全怪他们,学习这种事要看天赋
。」韩渝真羡慕别人家品学兼优的孩子,好奇地问:「媛媛成绩怎么样?」
「还行,」聊到媛媛,韩向柠突然想起件事:「大师兄和张兰姐又改主意了,他们暂时不打算去东海买房,上个星期刚回陵海买了套商品房。3000一平,一共98平米,花了近30万。」
韩渝不解地问:「他们回陵海买什么房子?」
「为了媛媛上学,陵中教育质量好,不知道有多少领导想把孩子送到陵中。这个打电话,那个打招呼,谁都不能得罪,钱书记没办法,干脆来了个一刀切。现在想上陵中,首先成绩要好,再就是在陵海必须有房子。」
「这么说陵海的商品房很好卖?」
「陵中附近的两个小区很抢手,不然一个小县城的房价能炒这么高。」韩向柠吃了一口豆腐,接着道:「以前客商只要在陵海投资两千万,客商的孩子就能上陵中。现在总投资不能低于五千万,并且中考成绩要达到陵中的录取分数线才能上。」
「如果差一点点呢?」
「差一点点也可以上,但要交赞助费,差一分交一万,最多低于录取分数线十分,超过十分给多少钱也不让上。因为成绩不好跟不上,将来会影响陵中的高考成绩。」
韩渝搞清楚来龙去脉,哭笑不得地问:「这么说大师兄和张兰姐回陵海买房,只是帮媛媛买了个可以报考陵中的资格?如果媛媛的中考成绩达不到陵中的录取分数线,到时候要花钱,甚至花钱都不一定能上?」
「差不多,不过陵海又不只是有陵中,陵海的另外几所高中,相比市区的高中也不差。」
韩向柠轻叹口气,想想又无比羡慕地说:「还是浔浔争气,凭自个儿本事考上的陵中,没让大哥和嫂子多花一分钱。你爸前几天打电话说,浔浔刚分到了重点班,重点班全是尖子生,将来不是清华就是北大。」
韩渝也很羡慕,嘀咕道:「大哥和嫂子一定很高兴。」
「换作我,我一样高兴。你爸说大哥光给老师送礼就送了好几千,不只是今年送,明年也要送。」
「一定要送?」
「他们不送别人家送,现在风气越来越差,老师不一定记得谁送了多少钱,但肯定记得谁家没送。」
「算了,我们还是让菡菡在东海上吧,我可没那么多钱给老师送礼。」
韩渝嘴上虽然这么说,但心里却在想如果菡菡的成绩也像浔浔那么好,给老师送点礼也不是不可以,毕竟这关系着菡菡的未来。
正郁闷着,手机突然响了。
一看来电显示,竟是政治处主任盛宝成打来的。
韩渝很清楚没特别重要的事,老盛不会打电话,连忙摁下通话键,把手机举
到耳边问:「盛主任,我韩渝,什么事?」
「韩局,吴政委跟人打架了,这会儿在南大街派出所!」
「吴政委跟人打架?」
「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韩局,我跟南大街派出所不熟,要不你去看看?」
「行,我这就过去。」
老吴同志是文化人,文化人怎么可能跟人家打架?
就算真大打出手,他也只会跟长航公安局政治部丁副主任和宣传处丘处长打……
韩渝觉得很荒唐,考虑到这事传出去影响不好,一刻不敢耽误,顾不上再吃火锅,赶紧下楼开老葛淘汰下来的踏板车火急火燎往南大街派出所赶。
赶到派出所一看,老吴同志正气呼呼地坐在副所长办公室里接受询问,看样子他没吃多大亏,至少没鼻青脸肿。
正在给老吴同志做笔录的值班副所长站起身,憋着笑招呼道:「韩局,你怎么亲自来了?」
「路过,听说吴政委在这儿,顺便来看看的。」韩渝不想影响人家办案,走过去拍拍老吴同志的肩膀,说道:「邹所,你继续。」
「好,那你先坐会儿。」
吴国群别提多尴尬,很想跟韩渝解释,可现在又不是时候,只能老老实实继续接受询问。
怪事年年有,今天特别多。
一帮领导干部喝酒,居然喝着喝着打起来了,如果让媒体记者知道,肯定会成为滨江的大新闻。
邹所觉得很搞笑,强作镇定地问:「吴政委,谁先动的手?」
「我!」
「你为什么动手?」
「项宏伟不是个东西,素质太差,喝了两杯就没脸没皮的说荤段子。我想着他大小也是个干部,只能忍着,不搭理他。没想到他没完没了,居然搂着我肩膀说韩局的爱人。」
韩渝愣了愣,紧盯着老吴同志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回避。
邹所没想到晚上的斗殴还牵涉到了海事局的副局长,下意识看了一眼韩渝,定定心神追问道:「项宏伟怎么说的?」
「他就是个老流氓,先是说韩局的爱人年轻漂亮,紧接着还问我韩局的爱人胸围有多大。」吴国群很清楚说这些不合适,可到了派出所只能实话实说,他不敢看韩渝,只能耷拉着脑袋嘀咕道:「我当时就很生气,但还是尽可能控制情绪,我跟他说项局,你喝多了。」
「后来呢?」
「他给脸不要脸,居然死缠烂打一个劲儿问。知人知面不知心,没想到裴文章和王再军也是老流氓,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混进干部队伍的,居然跟着起哄。」
吴国群掏出香烟点上,一连猛抽了好几口,吞云吐雾地说:「我那会儿还想着多少给他们留点面子,大不了以后离他们远点,就敷衍他们我不知道韩局的爱人胸围有多大,只知道韩局的爱人胸怀很大,不然也不会做上海事局副局长,更不可能去长州挂任过***副市长。」
有些干部,素质是真差。
韩渝一样气愤,同时暗暗佩服老吴同志有水平,至少在回答那些老流氓的流氓问题上可圈可点。
邹所同样觉得老吴同志有水平,带着几分尴尬地问:「再后来呢?」
「他们是真龌龊,思想不知道有多脏,居然打蛇上棍,七嘴八舌地说韩局的爱人能走上领导岗位是谁谁谁帮的忙,跟谁谁谁有什么暧昧关系,反正要多难听有多难听。」
老吴同志又抽了一口烟,咬牙切齿地说:「我实在听不下去,可能晚上也喝了点酒,火气上来了,就给他一拳。」
「给谁一拳?」
「项宏伟。」
「就打了项宏伟一拳?」
「不止,我好像还踢了他几脚。」老吴同志掐灭烟头,气呼呼地说:「裴文章和王再军急了,指着我鼻子骂,问我凭什么打人。我当时很生气,也就没跟他们客气,也打了他们几下,不然他们也不会打110。」
「案情」并不复杂,老吴同志晚上的表现可圈可点。
一个打三个,完胜!
三个老流氓一个进了医院,另外两个被打得鼻青脸肿,正在隔壁办公室接受派出所民警询问。
韩渝没想到搞成这样居然因学姐而起,等邹所做完笔录,苦笑着问:「邹所,现在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调解呗。」
「能调解下来吗?」
天下公安是一家,邹所当然要帮老吴,不假思索地说:「项宏伟他们有错在先,除非他们想把事情闹大,想搞得声名狼藉。」
「行,拜托了。」
「谈不上拜托。」邹所收起笔录,起身笑
道:「吴政委,你是真性情、真义气。不过以后再遇上这种事,还是要保持冷静。」
「不好意思,给你们添麻烦了。」
「没事,你们先坐会儿,我去隔壁看看。」
「行。」
邹所前脚刚走出办公室,老吴就愁眉苦脸地说:「韩局,对不起,我真没想到会搞成这样,更没想到项宏伟看上去衣冠楚楚的其实是败絮其中。」
「政委,这不能怪你,事实上我还要感谢你。」韩渝拍拍他胳膊,想想又好奇地问:「项宏伟是哪个单位的副局长?」
「文化局的,不是什么副局长,只是个副调研员。」
「另外两个呢?」
「一个是区文化局的副局长,一个是区科协的主席,我真是瞎了眼,居然跟他们一起出来喝酒。」
「不说这些了,以后注意点。」
「我知道。」
等了大约半个小时,邹所回来了,带上门道:「韩局,吴政委,裴文章和王再军同意和解,我先打发他们回家了。我也给项宏伟打了电话,他刚开始……刚开始不想和解,非要追究什么责任,还振振有词地说要去验伤。
我在电话里分析了下利弊,他听说如果公事公办,我们就要按规定通报他们单位,他应该是考虑到事情闹大了影响不好,说什么自认倒霉,反正是不会再追究了。」
「他伤的重不重?」韩渝低声问。
「我打电话问过医院,医生说不重,只是皮外伤。」
「医疗费呢?」
「他是领导干部,公费医疗,看病又不要他自个儿花钱。」
「这就完事了?」
「完事了,回去吧。」邹所从来没遇到过如此搞笑的事,想想又笑道:「吴政委,以
后想喝酒给我打电话,我们肯定有共同语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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