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相大白,凶手落网,但案子并没有办结。
要去看守所把颜卫军提出来,押到江边指认作案现场、抛尸位置和丢弃被害人挎包的位置,要根据预审提出的要求对一些细节进行补充侦查。
又忙了四天,韩渝才得以补休。
所谓的补休主要是补觉,回家睡了一天一夜,要不是学姐的外婆、舅妈和表姐、表姐夫从西川来了,韩渝还想睡。
岳父岳母想把老太太接到家里住,结果老太太来家吃了顿饭就又走了,说什么住这儿不习惯,非要过去跟儿媳、孙子、孙女和孙女婿一起住。
刚开始以为老太太不高兴,后来听丈母娘解释才知道小表弟是向家的独苗,老太太别提多喜爱孙子。现在她孙子有了个女朋友,孙子的女朋友又怀上了向家的骨肉,她当然要跟儿媳、孙子和没过门的孙媳妇住一起。
人家在市区有一个临时的家!
韩渝跟老丈人一样不好强留,唯一能做的是帮她们安顿,有时间多过去看看。
元旦过后,各单位跟往年一样开始发年货。
学姐既是海事局的干部,也是长州的干部,今年有两份年货。
也不知道之前干过的几个单位是不是觉得韩渝现在是领导干部,再跟以前一样给他准备年货影响不好,陵海公安局、水上分局、走私犯罪侦查支局和海事局都没再提给他发年货的事。
多吃多占了那么多年,是不能再占人家便宜。
尽管有这个觉悟,一下子少那么多份年货,韩渝还是觉得有点失落。好在今年开展的消防安全大检查、大整治让岸线各单位意识到长航分局不是“纸老虎”,快过年了,有的单位开着卡车来给分局送年货,有的单位直接送钱,算是给分局赞助经费。
正因为如此,分局今年的年货比往年丰盛,光冰冻的带鱼一个人就发了两箱。
就在韩渝想打电话问问学姐,今年的年礼怎么送的时候,许明远竟一个人从特区回来了。
韩渝倍感意外的把许明远请进办公室,好奇地问:“大师兄,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天中午。”许明远饶有兴致地参观起韩渝的办公环境。
“怎么回来的?”
“坐飞机。”
韩渝把他拉坐下来:“机票报销吗?”
许明远愣了愣,哈哈笑道:“不报销,我又不像你家不是换船就是买房,两个人上班拿工资,工资待遇还不低,往返机票还是买得起的。”
差点忘了,现在的大师兄不再是当年那个穷得想辞职去跑船赚钱还房贷的大师兄,人家在把东海的那套房子转手卖掉时就变成了有钱人。
后来跟刘关调到深正特区,那边的工资待遇比滨江不知道好多少,单位甚至给他分房,连房子都不用自己掏钱买。
看到财大气粗的大师兄,韩渝真有些后悔从走私犯罪侦查支局调到长航分局,滨江走私犯罪侦查支局的工资待遇虽然没深正走私犯罪局好,但比长航分局强多了,浩然哥和小龚的工资都比他这个副处级干部高。
许明远不知道韩渝在想什么,微笑着指指带来的两个大塑料袋:“里面是张兰带给菡菡的零食和带给向柠的护肤品,等会儿别忘了带回家。”
“这怎么好意思呢?”
“又不是外人,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许明远笑了笑,接着道:“张兰去年回来过年的,今年春节要在单位值班。我们单位春节期间一样不能离人,所以我赶在过年前回来看看,本来想把我爸我妈接过去跟我们一起过年的,可不管怎么说他们都不愿意去,我过两天只能一个人回去。”
你妈跟张兰的婆媳关系糟糕到了极点,她不愿意去很正常。
韩渝总算找到了点优越感,笑道:“那些东西是你带给柠柠和菡菡的,晚上去我家吃饭。我岳父岳母都在家,他们知道你回来了一定很高兴。”
“晚上有安排。”
“晚上去哪儿?”
“去我们共同的老单位啊,曾关给我打了好几个电话,不回去看看不好。”
“什么共同的老单位,海关是你的老单位好不好,我又没在海关干过,只有陵海公安局才是我们共同的老单位。”韩渝笑了笑,想想又不解地说:“曾关知道你回来了要请你吃饭,既然请你吃饭,他怎么能不叫上我?”
许明远不假思索地说:“你现在是领导,肯定有很多应酬,再说你又不会喝酒。”
韩渝苦着脸道:“我没应酬!”
“谁信啊,”许明远笑道:“他说他喊过你很多次,你每次都没时间。”
报应啊!
平时不给人家面子,不跟人家玩。时间一长,人家就不带你玩。
韩渝反应过来,带着几分尴尬地笑道:“我们晚上还真有事,柠柠的外婆和舅妈来了,她们一家在南大街租了套房子,刚安顿下来,喊我们晚上去吃饭。”
“真的?”
“骗你做什么,晚上向柠也去。”
“这么说我就不给曾关打电话了?”
“别打了,你们聚。”韩渝想想又好奇地问:“晚上都有哪些人?”
“曾关,马关,周政委,浩然,还有几个调查局的老同事。”许明远掏出香烟,再次笑问道:“咸鱼,你到底想不想去?”
“我晚上真有事。”韩渝有点想去,但又害怕喝酒,干脆换了个话题:“你过两天走是吧,那明后天有没有时间?你难得回来一次,我要请你吃顿饭啊!”
“明后天都有安排,再说我们什么关系,用不着那么客气。”
“明后天有什么安排?”
“明天中午,吴检喊我吃饭,他是我的老领导,以前对我那么好,我不能不去;明天晚上,石局和刑警大队的那几位请吃饭,一样不能不去。”
“后天呢?”韩渝追问道。
许明远微笑着解释道:“后天孙总请客,杨部长、张二小、吴恒和小鱼都参加,陵海预备役营的老战友聚会,我更要去。”
韩渝再也忍不住了,哭笑不得地说:“有没有搞错,我是陵海预备役营的第一任营长,老战友聚会怎么能不通知我?”
“你现在是领导,你工作那么忙。再说人家以前又不是没请过你,可你每次都没时间。”
“好吧,都不带我玩了是吧!”
“现在知道自己混的有多惨了吧,都快没朋友了。”
“你居然笑得出来。”
“这样挺好,应酬太多不是什么好事。”许明远很清楚韩渝的性格,感慨地说:“其实我也就回来这几天参加应酬,在深正我几乎不参加饭局。缉私工作的性质太特殊,不知道多少人盯着我,想让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有人想给我下套,所以不该吃的饭是真不敢吃。”
韩渝下意识问:“那边的走私形势还很严峻?”
许明远回头看看门口,低声道:“整个东广的反走私形势都不容乐观,大案不断,小案一大堆,好几起大案从98年就开始调查,查到现在都没办结。涉及到的人太多,阻力太大,靠我们海关走私侦查系统根本查不下去,只能由中j委组织力量查。”
“查走私要惊动中j委,这不是杀鸡动牛刀么!”
“那边的很多事你无法想象,山头不是发生一起走私大案么,中j委专案组常驻山头调查。今年7月份,现在已经是2001年了,应该是去年7月份,中j委专案组常驻的那栋楼居然离奇失火,造成5死3伤,死伤的都是专案组干部。”
“离奇失火!”韩渝惊问道。
许明远凝重地说:“据说很多案件材料包括证据都在那场大火中化为灰烬。”
“谁干的,那些人的胆子也太大了!”
“具体情况我不是很清楚,反正这一行没那么好干。”许明远深吸口气,凝重地说:“我这两年不光抓走私分子,也抓……也抓内鬼。截止一个月前,我亲手抓的害群之马就有七个。”
你挡人家的财路,人家就要跟你拼命。
韩渝沉默了片刻,忧心忡忡地说:“大师兄,你以后不管去哪儿都要注意安全。你不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你还有张兰和媛媛呢。”
“我知道,所以这两年我从不参加应酬,也很少一个人出门。”
“就应该这样,只有保护好自己才能打击那些走私分子。”
“那些走私分子其实不难对付,不去那边真不知道什么叫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咸鱼,说出来你可能不敢相信,j委那边举报我的匿名信堆起来估计有一尺高。”
许明远一连抽了几口烟,无奈地说:“每次有人举报,纪检就要找我谈话,我这两年不知道被纪检调查过多少次。我家在银行里有多少存款,纪检知道的比我清楚。”
侦查一处,那是特区走私犯罪侦查局最核心的处室。
韩渝意识到大师兄这两年始终处于反走私斗争的第一线,对外重拳打击走私犯罪分子,对内清除害群之马,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忍不住问:“这些事刘关知道吗?”
“知道,可知道又能怎么样?”许明远反问来一句,故作轻松地笑道:“我做的就是得罪人的工作,得罪一个是得罪,得罪一百个也是得罪。想你好、我好、大家好,想做太平官,那就别干缉私。”
自己在消防安全上抓的紧、管的严,人家都不太高兴。
之前还觉得有些委屈,但跟大师兄相比又算得上什么呢?
韩渝突然觉得师父最出色的徒弟不是自己,而是大师兄。在大师兄的身上,真能看到师父当年那刚正不阿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