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申的工作调动办的很顺利,只是没调到陵海法院,而是调到了陵海检察院司法警察大队。
小伙子虽然是陵海人,但没在陵海党政部门干过。
小鱼觉得要“扶上马送一程”,赶到城区先找到二师兄方志强,请二师兄帮着把陵海公安局前副局长、现在的陵海检察院副检察长兼反贪局长吴仁广请出来吃饭。
快过年了,聚会特别多。
吴仁广晚上本来有安排,见徐三野的徒弟来了,干脆让方志强把小鱼和小申带到一个民警家属开的饭店,跟当年通过自学考试拿到本科文凭,先是从公安局调到检察院,后来又从检察院调到法院的一个老部下一起吃饭。
“小鱼,我跟你师父什么关系?你找我直接打电话就是了,用得着先去找志强吗?”
“是啊。”陵海法院的女法官卢慧萍忍不住笑道:“小鱼,你不记得我,我可记得你。你师父是我们的老领导,我调到检察院前去过你们沿江派出所,你和咸鱼那会儿还是个孩子!”
“卢姐,你去过我们沿江派出所?”小鱼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你们打击倒卖船票的黄牛,倒卖船票的黄牛中有好几个女的,我跟张兰一起去的,全公安局的女警都去了,想起来吗?”
“有点印象,那次好像是去了好几个姐姐。”小鱼嘿嘿一笑,眉飞色舞地说:“吴检那次也去了,那次我们抓了好多黄牛,是吴检用绳子帮着把那些黄牛绑成一串游街的。”
“什么我绑的,是你师父让绑的好不好?”想起以前的事,吴仁广不禁笑道:“嫌疑人一样有人权,绑成一串游街是对人权的不尊重,这种事也就你师父干得出来!”
“不能绑,不能游街?”
“不能。”
“好吧,我真不知道。”
小鱼回头看看别提多拘束的申有文,连忙说起正事:“吴叔,小申是我们陵海预备役营的预任战士,98年去北湖抗洪抢险立过三等功。长州刚开始只去了一台叉车和一个叉车司机,后来想蹭我们的成绩,就把小申挖过去安排到长州法院做法警……”
吴仁广搞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拍拍申有文的肩膀哈哈笑道:“调回来好,长州法院一塌糊涂,在那儿干没前途。明天上班我跟政治处说一下,让政治处把你安排到我们反贪局,以后跟我干!”
“谢谢吴检。”
“别谢了,坐下,又不是外人。”
聊到长州法院,想到卢姐也是法官,小鱼好奇地问:“卢姐,长州的张强贪污、挪用公款案,你知不知道?”
这孩子,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卢法官无奈地说:“听说过,知道一点。”
“张强是承包过长州组织部的电教中心,但95年就跟电教中心脱离了。他的公司变成了个人开的公司,用现在的话叫民营企业,你是法官,你精通法律,你说民营企业的老板会贪污自个儿钱、会挪用自个儿的钱吗?”
“小鱼,那个案子比较复杂,我们不能以现在的看法去看待,当时有当时的背景。”
“什么背景?”
小鱼是出了名的没心没肺,你遇上小鱼会很尴尬。吴仁广很同情老部下,禁不住笑了。
卢法官确实很尴尬,犹豫了一下说:“当时有很多机关单位办企业,有的是出资,有的是以固定资产入股,也有挂靠的,事情过去这么多年,当年究竟怎么回事现在谁说的清。”
见小鱼又要开口,卢法官接着道:“而且,就算那个张强当年真跟长州组织部电教中心脱离了,他那个公司之前经营的那么好,脱离之后也经营的不错,其中有没有利用长州市委组织部的资源,只要利用了就说不清了。”
“这我知道,他肯定没利用,反而是长州市委组织部利用了他的资源。”
“他能有什么资源?”
“人家是从外贸公司跳出来的,人家有好多同学在东海的大外贸公司干!组织部除了考察提拔干部还有什么,后来请张强去合办的公司也是做外贸的,那些外贸订单都是张强自个儿去跑的,组织部坐在家里分钱什么都没干,只是把电教中心借给张强做办公室。”
“如果这么说的话,他还真没利用组织部的资源。”
“那这个案子是不是判错了,张强是不是被冤枉的?”
“小鱼,你说的是刑事案件,我是民庭法官,我没审理过刑事案件。”卢法官不敢再跟小鱼探讨了,想想又说道:“这么说吧,我主要负责审理离婚、邻里纠纷和一些标的不大的经济纠纷,你刚才说的那个案子我真不是很懂。”
“卢姐,你是法官,你不可能不懂!”
我是懂,可我不能说,不然传到上级耳里就麻烦了。
卢大姐被搞得焦头烂额,连忙道:“术业有专攻,比如我们法院有刑庭也有民庭,民庭也要细分,有专人负责审理民事的疑难案件,有专人负责办理知识产权案件,现在上级对环保重视,又安排人专攻环保方面的法律法规,专门审理与环保相关的案件。
你是水警,应该没少跟滨江海事法庭打交道。海事纠纷不但涉及到国内的法律法规,也涉及到我们中国加入的一系列国际公约。隔行如隔山,我连英语都不会,你说海事纠纷我懂吗?”
就在卢大姐被小鱼搞得差点下不了台的时候,今晚值班的韩渝正在办公室接滨江经济技术开发区管委会主任罗红新的电话。
“咸鱼,你能不能跟你家韩市长说说,让她别再为难老包!”
“哪个老包?”
“长州法院的院长包源远,刚从我们开发区法院调过去的。”罗红新很同情老包同志的遭遇,带着几分幸灾乐祸的笑道:“他是被稀里糊涂调过去的,如果早知道那是个泥坑,他打死也不会往里跳,更不会傻乎乎的往你家韩市长枪口上撞。”
韩渝乐了,忍俊不禁地问:“柠柠到底怎么他了?”
“他刚走马上任,既要慰问从法院退休的老同志,更要去几个基层法庭调研。昨天下午,他去临江法庭调研,被你家韩市长逮了个正着。”
“然后呢?”
“当着那么多部下的面,被你家韩市长上了一课。咸鱼,老包跟那个姓陈的不一样,老包人不错,作风也很正派,不然也不会熬到五十一岁才提副处。冤有头债有主,你让你家韩市长高抬贵手放他一马,要找就去找那个姓陈的!”
“可他现在是长州法院的院长,遇到事柠柠不找他找谁?”
“你让你家韩市长让人家过个安生年好不好,给我个面子,就当我求你。”
“关键是长州法院的一审和二审判决确实存在问题!他是院长,应该有院长的担当,既然知道之前的判决有问题,该纠正就要纠正啊!”
“中院的终审判决都下来了,只有省高院和最高院才能重审。他一个县级市法院的院长没资格提出重审,唯一能做的就是……就是吸取教训,让当年参与审理的人员深刻反思。”
现任不认前任的帐,再加上中院已经做出了终审裁定,这锅甩的漂亮啊。
韩渝沉默了片刻,不动声色问:“罗主任,这么说柠柠只能去江城,去找省高院。”
“找谁都行,就是别再为难老包了。老包身体不好,高血压、冠心病,你们就当可怜可怜他。”
……
韩渝跟老罗东拉西扯了一会儿,放下电话才发现方国亚居然来了。
“罗红新帮人家求情了?”
“嗯。”
“韩局,那些人明知道之前的判决有问题,他们为什么就是不改?”方国亚坐下问。
韩渝轻叹口气,紧攥着拳头说:“改判张强无罪,就意味着他们之前做错了,意味着要承担责任。让他们自个儿追究自个儿责任,现实吗?”
方国亚想了想,追问道:“长州法院打死也不改可以理解,滨江中院为什么要维持原判。他们都是法官,都精通法律,我们都懂,他们能不懂吗?”
“他们当然懂,但他们之前给过建议,支持过长州法院的判决。”韩渝沉默了片刻,接着道:“一审、二审,再加上终审判决,三个合议庭,三个分管副院长甚至院长都脱不开干系,从另一个角度上看,也就意味着涉及的人更多了,别说不一定能翻案,就是最终翻案了,导致错案的责任也随之被稀释了,将来追究到个人头上也不会多重。”
方国亚惊问道:“他们打的是法不责众的算盘!”
“他们可能认为没退路,于是硬着头皮一错再错。至于法不责众,只是最坏的结果。”
“他们还有什么打算?”
“拖呗,人为制造纠正难度,把纠正的事无限期往下拖。再拖上几年,该调走的调走,该退休的退休,该转岗的转岗,到时候就没他们什么事了。至于新任领导,自然不会认前任的账,最后皆大欢喜。”
“涉及到的人越多,到时候责任越小,最坏的结果也坏不到哪儿去,这么说他们是有恃无恐?”
“差不多,所以我不能让他们拖,要给他们点压力,让他们知道害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