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荒野胡村
伏羲大殿出现了，高墙却消失了，“坤城之眼”也消失了，这一点就算是普一老头也没有预料到，凌雨无缘无故被摆了一道。
伏羲大殿内，一名男子端坐在刻画了众多鸟兽的木椅上，眼神嬉笑，刚刚凌雨被打飞的全过程他都看在了眼中，只是并未阻止。
一个身材高大，却似乎不是人类的人形生物从大殿的地面中缓缓升起，好似已经和大地化为了一体。
这人形生物的胸口有八个凹槽，其中一个凹槽中正镶嵌着“坤城之眼”。
端坐于木椅的男子用略带了一点责备的口气说，“金……你也太调皮了吧。”
被唤作“金”的人形生物开口，声音像个幼齿的孩童，与那粗狂的外表相去甚远，竟与潜虎是相反的状态，它说“谁让那家伙打了我一拳，我打回他，算是扯平。”
男子摇摇头说，“我不是说过如果是拿着‘八城之眼’来的人都是我的子嗣后代嘛，你这样一打，万一打死了我不得绝后？”
男子没有丝毫的架子，就像个正生气的邻家大哥哥一般。
“没事，那家伙的身体结识着呢，打不坏，大不了下次来的时候不给他考验直接让他进来不就行了。”
“金”显得有些委曲，以它的智慧只能分辨对错，它只知道有人欺负自己，就打回来，就是那么简单。
男子无奈的摇摇头，好歹他也是伏羲飞仙前留下的一缕心念，竟连他的后辈都没照顾好，也真是太不负责了。
不由得，男子心中又想起了伏羲，“不知你现在是死是活？如果在仙殿，是否过得还好？”
“金”重新融入了大殿，它本就是大殿之灵，有着守卫大殿的责任。此刻大殿又陷入了安静。
然而此刻的凌雨仍旧是在昏迷之中，昏迷中，他做了一个梦，他梦到自己在花海中飞翔，好似自己化身了一只蝴蝶，无忧无虑，天真烂漫……只是好景不长，突然一只相貌丑陋的癞蛤蟆从花丛间吐出舌头，凌雨被黏了个正着，挣扎不脱，被吞入了丑陋的癞蛤蟆的腹中。
这是个噩梦，凌雨告诉自己，他似乎能够清楚的感觉到自己在做梦，但任由他如何呼唤自己醒来，身体也作不出反应。
此刻的凌雨正躺在一棵枯败的柳树旁，再旁边一点是一条溪水，清澈见底，但却似乎没有生命存活，如同这枯败的柳树一般，没有丝毫生机……
一名身后背着竹篓的少年沿溪水而上，少年穿着被洗得泛白的衣裳，全身上下透露着书卷的气息，整个人看起来也是白白净净，似乎是不染尘世烟火的仙童一般……
少年看到了倒地的凌雨，赶忙走近，看到凌雨那触目惊心的前半身，伸手搭上了凌雨的手腕，随后目露思索之色。
“十二岁，三十八处骨骼断裂，经脉强硬，还有活的可能。”
说起这句话时，少年好像变了个人似的，像个老气横秋的老医师，全身上下都露出了仔细认真的气息。
再仔细的给凌雨检查了伤势后，少年长出一口气，将自己的竹篓取下，从其中取出灵药数株，这些灵药一看就是不俗，但在少年的眼中似乎只是普通的药草一般，粗糙的用手指碾碎，然后塞入凌雨的口中……
“续命草，一定要保护他直到村子里啊。”
少年双手合十，对着虚空一拜，很是虔诚的眼神深处全是善良。
祈祷完毕，少年将凌雨背了起来，看样子少年也不过十三岁的样子，但背起身为修行者的凌雨却是丝毫不费力气，看来也是个修为不俗的修行者呢。
少年放弃了继续寻找灵药的念头，向着自己所在的村落走去……
让人奇怪的是，这一条绵长，蜿蜒的溪水，如此清澈，却不见鱼虾，竟给人一种死气沉沉的感觉。
但这死气也仅仅只是在溪水以及溪水两侧而已，并未蔓延，放眼望去，周围入眼的全是绿色，生机勃勃。
不知走了多久，凌雨口中仍然含着“续命草”，续命草散发着浓厚的药性，冲入凌雨的五脏六腑，在内脏的表面形成一层守护，让凌雨的身体不因少年的走动而更加衰败。
远处已经能够看到村子了，少年露出了腼腆的微笑，左手一直捏着凌雨的脉搏，幸好脉搏一直很平稳。他的右手则是拿着竹篓和托着凌雨的屁股……好吧，似乎不是很雅观，但为了救人一命，也就无所谓了。
村里不过二十来户人家，大家都彼此相识，此刻看到少年背了一个完全没见过的外乡人入村，大家都很是好奇，纷纷上来询问。
“易小子，这是谁啊，看起来受了重伤？”
少年微笑回答说，“在河边捡的，还能救活。”
不少村民都上前说要帮助看起来有些瘦小的少年，但都被少年一一拒绝，凌雨的身体可经不起这循环的折腾。
少年将凌雨背到了祠堂中，祠堂里供奉着一尊佛像，具体是什么佛却是说不清楚。
佛像下盘膝坐着一名僧人，却没穿僧袍，而是与村民差不多的粗布衣衫，眉目慈祥，满脸和蔼。
僧人正念完了一次经书，被村民的声响惊动，睁开了眼睛。
正好看到少年跨入门中，僧人站起身来，问“易小子，这是谁？”
少年回答，“在河边捡回来的，还有救，师傅你救救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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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到偏房。”这僧人也知刻不容缓，将看热闹的村民阻于门外，便转身进入偏房。
显然僧人在村里也是有着一定威望的，此刻村民自然答应，不吵不闹，全都回了家去。
偏房中，凌雨躺在一张床上，嘴角挂着鲜血，脸色有些苍白。
僧人抓过凌雨的手，便搭上了经脉，随后陷入沉思，“十二岁，黄境四阶，身体强横。”
僧人的眉目有些凝重，倒不是因为凌雨的伤势，而是凌雨经脉内那隐晦的雷电以及另一种奇特的力量，这两种力量让他心悸。
“易小子，把情况仔细说来听听。”僧人说。
少年自然答应，便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僧人听得眉头越皱越深，一直听到最后，然后叹了一口气。
少年见僧人叹气忙问，“师傅，他是不是治不好了？”
僧人说，“易小子，你应该给他搭过脉了吧。”
少年点头。
僧人说，“那你觉得他有没有救呢？”
少年一愣，脸不敢看自己的师傅，低着头说，“师傅，我……我不知道。”
僧人心里也摇摇头，少年的医术是他手把手教出来的，虽不说青出于蓝，但却已经有了他八成的火候，只是他却对自己没有任何的自信……唉，世事难料，人间残途啊。
僧人说，“能救，他还得多谢谢你给他续命呢！”
少年一听，面露喜色说，“师傅，那赶紧救吧。”
只见僧人从衣衫中取出一团布包，随即展开，里面是一排明晃晃的银针。
“易小子，七伤草，续骨藤，活脉叶碾碎加一点草木灰来。”
少年应允，赶紧到一旁的药房里找了灵药来碾碎。
僧人手起针落，双手灵动，速度翻飞，像是舞蹈，美轮美奂，仅仅片刻时间凌雨身上就被扎了不下百支银针，活像个刺猬。
扎针结束，少年也将灵药处理好了，赶紧拿到床边，说“师傅，弄好了。”
僧人点头说，“嗯，用探针调息法将药粉打入他的筋脉碎骨就可以了。”
少年怯怯的说，“师傅，我不会。”
僧人正欲发怒，他心中清楚，“探针调息法”对于少年来说只不过小儿科罢了，但随即思绪一转心中默念了一句罪过后说，“你要是再不给他上药，他肯定是要死了，罪过罪过。”
然后趁着少年还没反应过来，就离开了房间，将房门带上，顺便还说了一句，“你把他当草人来试就可以了。”
少年眼神慌乱，满脸忐忑，看着凌雨全身上下密密麻麻的银针，他感觉自己全身都失去了力气，竟是双腿一软坐在了地上，口中不断念着“我不行的，我不行的……”
少年的脑海中，回忆起了自己儿时的那只大黄狗，整天陪着自己玩耍，对于他来说就像个亲人，但他却将它医治死亡……尽管师傅劝说了他数次，大黄寿命已尽，回天乏术，不是他的错，但他却是再也不敢救治任何生命了。
少年陷入了惊恐，陷入了无力，陷入了人生漩涡……
僧人一直在屋外，并未走远，多少年来，他想尽办法想让少年走出大黄的阴影，只是一直徒劳，此刻看来，就算是凌雨这个将死之人，也无法让少年走出恐惧了。
“唉……罢了，罢了，易他心地善良，生性纯朴，大黄的去世对他造成的影响恐怕是一生一世的了。”
僧人走进了房中，看着瘫软在地的少年，又叹了一口气，伸手拿过灵药，屈指在凌雨身体上的银针上摆弄了起来。
倘若再不救，任由银针扎在凌雨身上的话，恐怕就真的会出人命咯。
过了许久，少年才从地上起来，脸上全是自责，他已经不知在心里骂了自己多少次，可每当需要他医治时，他都会想起逝去的大黄，他仍旧清楚的记得大黄去世时的每一个细节，那悲痛的呜咽声，那可怕的抽搐，那混浊的眼神……一切的一切，如同梦魇，一个他永远放不下的梦魇。
少年朝僧人一拜，便离开了房间，物外不知何时已经是星光灿烂，万籁俱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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