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驯兽师’,你要‘驯兽师’的配方干什么?”迎着克来恩的期待,埃姆林大声道,在夜晚的教堂内层层回荡。
眼见正在为信徒解惑的乌特拉夫斯基主教隐约投来了视线,他冷不丁打了个寒颤,随后一把拉过克来恩,压低嗓音质问道:
“你又不是‘药师’途径的,为什么要‘驯兽师’的配方?”
“你知道的,我有参加一些非凡聚会。”不着痕迹的打开吸血鬼的手臂,克来恩笑着回答道。
参加聚会......虽然已经有五十岁高龄,但自成年以来一直逛人偶店多于接触非凡者的埃姆林反映了一会,才微皱眉头,不太高兴的说道:
“你参加的那个聚会上有人求购‘驯兽师’的特性,所以你想借这个机会作中间商。”
“确实是这样。”克来恩耸了耸肩,不可置否。
他目视着正在思考的埃姆林,悄悄松了口气。
“不行,我不会给你的。”埃姆林严肃的望着克来恩,再次重复道:“我不会给你的。”
克来恩有些没有弄懂对方的意思,蹙着眉解释道:
“我会按照正常价格付钱。”
埃姆林看着克来恩满是疑惑地双眼,别过了脸,坚决道:
“每一个血族意外的‘药师’都可能会成为卑劣低等的人造吸血鬼,而他们晋升序列七最常使用的特性就是我们血族的遗物。”
人造吸血鬼?
克来恩上下打量着埃姆林,无奈撇了撇嘴。
“好吧,我还没有答应那个‘药师’,只是想看看有没有机会。”
眼见交易的希望还没露头就宣告失败,埃姆林又还沉浸于“怎样向‘愚者’祈祷”的纠结之中,克来恩干脆不再停留,稍作告别后,错过了还在接待信徒的乌特拉夫斯基主教,远远的朝那位高大的神父打了个招呼,就快步走出了教堂。
......
白银城,圆塔地底。
属于“荣耀冕冠”的晨曦光环约束着这个庞大的圆形地底建筑,被铁墙分割的各个小牢房中,哀嚎与嘶吼不绝于耳。
环抱着膝盖蹲在自己小牢房的角落,戴里克无神注视着铁门栅栏缝隙中熘进的光源,望着那在地底尤为珍惜的明亮,忽视了时光的流动与成长。
他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和人交流过了。
自从那天睡醒后,隔壁牢房的年老犯人就不再回应,进来送饭的看守也不会和他交流,而且在地底,全封闭的空间内,他甚至不能通过闪电频率的变化来记录到底过了多长时间,只能一遍又一遍的尝试练习非凡能力,祈求光明的庇护,消化魔药。
当当当当.....
金属相互碰撞的声响愈发清晰,双目失神的戴里克没有注意到周围的变化,知道那道发出声响的身影走到了他的牢房之外,遮住了支撑他心里的唯一光源,才堪堪唤回了这位少年的意识。
“洛薇雅......长老?”
年轻的“祈光人”擦了擦眼睛,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这位银发灰眸,身高甚至略高于自己的“牧羊人”长老。
阴影浓郁的走廊中,神情澹漠的洛薇雅注视着戴里克身下几乎与环境融为一体的影子,如雾般朦胧的灰眸荡漾着涟漪,在迷幻中隔绝了外界的侵袭。
忍着突来的阵痛,她闭住了双眼。
“戴里克·伯格,你的隔离结束,到圆塔上方登记后,你就可以回家了。”
回家......在孤独下放慢了思考的戴里克尝试理解这个词的意思,眼中渐渐恢复了光明。
“洛薇雅长老,我的隔离结束了是吗?”
松开环在身前的双手,身高已经接近一米九的大男孩不敢相信地跑向了铁门,紧闭双眸的洛薇雅用行动回答了他的问题,封闭的栅栏吱呀呀闪开了一道缝。
可还没等戴里克的兴奋继续,在他刚才无法看见的四角,两位身着重甲的“黎明骑士”快步赶上,守在戴里克的两侧,领着他走向了通往上层的道路。
感到疑惑却又不知到底哪里出了问题的大男孩不解频频回首,但微弱的白光下,一席深紫的洛薇雅仍旧双眸紧锁,直到戴里克彻底远去,不见踪影后,她才主动放弃倾听来自真实造物主的呓语,睁开了双眼。
澹灰色的眼眸内充斥着血丝,脸色越发苍白的“牧羊人”合上了空荡牢房的铁门,侧身走向隔壁。
一团火光自她掌心燃起,无拘舞蹈的焰流绽放扩散,照亮了前方的黑暗,穿透了栅栏与阴影。
已经完全僵硬的苍老尸体靠在铁壁上,从中心分裂的头颅上双目圆睁,失却光泽的浅蓝如身后的钢铁般冰冷,永远凝固在了理智与疯狂交替的前一刻,似乎连本应被诅咒影响的灵魂也被悄悄偷走了。
栅栏之外,手掌抚摸着小腹的洛薇雅沉默的望着这一切,灰色的双眸第一次扫清了迷雾,清晰却凝重。
......
“你的状态没有问题,可以离开了。”
负责检查自己状态的“心理分析师”的声音仍回荡在耳畔,戴里克急匆匆穿过街道,穿过格外空旷且门窗紧闭的邻家房屋,冲回了自己的家中。
吱呀。
高度夸张的木门被轻轻推开,提前招来阳光的戴里克右手高举,温暖的日光遍快速照亮了整片客厅,驱散了可能因长期缺少光照,已经藏匿在阴暗中的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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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边举着右手,边轻轻摸过积了薄薄一层灰尘的木柜,确认过这触感真实,而非自己的臆想后,才迟迟松了一口气,点燃了还剩半截的蜡烛,清理起了家中的卫生。
做完这一切,已经有些疲惫地戴里克突然晃了一下,险些摔倒。
不过下一秒,这个大男孩的身手就突然变得灵活,他动作灵敏的稳住了身形,沾着汗水的手指捏了捏右眼的眼眶,若似无意的望向了家中一处平平无奇的阴影。
诡异的微笑自他嘴角勾起,被皎洁与戏谑挤站了的双眼缓缓扫向四周,似乎正有另一个人借着观察附近的环境。
他熟稔的从戴里克平常藏匿物品的抽屉与角落凑齐了构建仪式的基本材料,银质匕首在五指间上下翻飞,草草几下,就在一截全新的蜡烛上凋刻出了“无童之眼”与“扭曲之线”杂糅而成的诡异符号。
随着最后一笔落下,不知从何而来的强大扭曲隔断了房间,一堵无形的墙壁横在戴里克与身后的空旷间,先前被他注视的那片阴影涌起了波澜,藏匿其中的“隐修士”如被困在琥珀中的小虫,疯狂挣扎着,掀动着身边如沸腾般的阴影,满是岁月痕迹的脸竭力大喊着什么,却又在这莫名的束缚下归于只能归于无声。
象征仪式指向的蜡烛被摆在了正中,时不时捏一下眼眶的戴里克欣赏着自己的杰作,手腕靠近仪轨,银质的匕首轻轻划破皮肤,格外殷红的血液在仪式的牵动下凭空腾了起来,凝聚成一股细流,顺着仪轨的导向,全部涌向了仪式正中的蜡烛脚下。
殷红的液体填满了花纹与象征符号,随着戴里克,或者说寄生在戴里克体内阿蒙抑扬顿挫的诵念,蜡烛顶端的火焰陡然膨胀,一股深红在火焰中悦动,磅礴的灵性从更高处降临现实,抽象的幻象代替了客厅内原本的风景。
“不属于这个时代的‘愚者’。”
“比遥远更遥远的伟大主宰。”
“植根于古老的诡秘之神。”
每随着一句尊名被念出,地上瘆人的殷红就更红一分,直到最后一个音节结束,刻印在蜡烛烛身之上的诡异符号瞬间迸发了巨量的光芒,吞噬了虔心跪倒于前方的戴里克。
灰雾之上,接近静止的灰雾突然沸腾,盘踞于最上首的“诡秘”疑惑看向长桌正中荡漾的波纹,顿时收拢了四散的神话生物状态,如临大敌。
是谁在这个时候“拜访”源堡?
查拉图还是“堕落母神”借助伯特利的又一次尝试?
难道是山顶上的唯一性......几种最有可能的危机被“诡秘”快速排除,她伸出食指,主动触碰了那片不断收缩扩散的涟漪,虽紧绷但还称得上平静的脸庞爬上了一抹阴沉。
“阿蒙。”
磅礴的灰雾与浩荡的灵界投影瞬间镇压了借助戴里克和源堡联系构建的仪式。
白银城戴里克家中,寄生于戴里克体内的阿蒙任由伴随黑纱落下而降临的梦境将自己吞噬,好奇的打量着稀奇古怪的一切。
看着与“诡秘”记忆中相彷的场景,啧啧作奇。
“确实很有你的风格,这是从黑夜那偷的‘入梦’。”
一片深沉至极点的黑从构成梦境天幕的夜空上剥离,缓缓降落在阿蒙面前,旋转扭曲,化作一席兜帽高高拉起的长袍人影。
“这是‘记录’。”
一抹银白浮在本应是面容位置的兜帽之下,“诡秘”特色的平澹嗓音从中传出。
“都差不多,反正不是我们自己的能力。”阿蒙满不在乎的摆了摆手,兴致冲冲地瞧着面前的阴影长袍,扶正了眼眶处的单片眼镜。
“我一直以为你真的失控了,没想到这只是你的又一层伪装。”
“呵,确实有意思,如果不是我之前感受到了来自源堡的异动,有人在使用我的权柄,我恐怕还要被你继续骗下去,就像当时我父亲做的那样。”
听出了阿蒙话中隐隐的抱怨,“诡秘”微微摇头,转而反问道。
“你在欺诈前难道也会为了不让人担心,到处透露自己的计划吗?”
“当然不会。”阿蒙保持着微笑。
她侧头看向远处五彩斑斓的霓虹灯,试图破解广告牌上的文字。
“足够秘密本身就是欺诈成立的重要前提,而且我为什么要考虑别人会不会担心?”
“诡秘”注视着阿蒙右眼表面的水晶眼镜,一时感到有些茫然,她站在天生神话生物的角度想了想:
“或许是因为在乎?”
“在乎......”阿蒙下意识重复着这个单词,收回目光。
她重新打量起“诡秘”在梦境中呈现的模样,流动的光华闪过单片眼镜,当着在第二纪立下赫赫凶名的“诡秘之神”,肆无忌地惮解析起了她现在的状态。
可惜,区区序列四的分析并不能窥见伪装后的真实,遭受挫败的阿蒙悻悻地摊了摊手。
“其实最近我很好奇,如果你没有失控,小查拉图凭什么能从你那里偷走一份‘序列一’特性。”
“她利用了那位‘诡秘之主’的在每一位源堡对应途径天使特性中留下的精神烙印。”
“通过让她在自己身上一定程度复苏,从而骗过了当时确实属于失控状态的我。”“诡秘”机械般回答道。
“当时确实属于失控状态的你?”
阿蒙拖着长调重复这句话,有些好笑的看向“诡秘”,嘴角噙着讥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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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没有听说过有哪个神话生物可以在无外力帮助的情况下从失控中恢复。”
“据我所知,不管是‘倒吊人’还是‘黑夜’,甚至是‘偏执狂’,应该都没有能力接近一位支柱意志高程度复苏的天使之王,更不要提帮助你摆脱失控。”
她直视着兜帽下凭空浮动的银白面具,满是戏谑地黑色眼底少见的严肃起来。
“你到底出了什么问题,要故意丢出一份特性,才能抑制自己聚合的本能?”
“诡秘”轻轻摇了摇头,彷佛没有注意到阿蒙的认真一般,谈起了别的话题。
“你还记得我以前和你提到过的游戏吗?”
“在我的时代,我的祖国,曾有一种棋类叫做围棋。”
银白面具上的空洞转向了阿蒙,两处黑色的镂空与“诡秘”全黑的双眼异曲同工。
“围棋曾被视作智者的游戏,因为它包含了太多的变化与取舍,比起直来直往的攻击,故意放弃某些东西在围棋中反而是重要的取胜之道。”
“第二纪古神的状态之所以能相对稳定,或许也是这样。”
阿蒙重新勾起讥笑,颇显轻浮的叹了口气。
“主动放弃,你不会是在说那些主动放弃了所谓人性的家伙吧?”
缺少五官的银白面具沉默注视着她,阿蒙对视着那两处空洞,本将灿烂的笑容僵在了嘴角。
“诡秘”无机质的嗓音再次从长袍中飘出,银白面具的空洞处泛起了耀眼的鎏金。
“从一名天生神话生物的视角,你看到我的人性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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