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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二十八章
    白言对着镜子眨了眨眼, 数分钟后, 他的瞳孔才恢复了正常, 眼中的血色散去, 露出浅灰色的眸子。

    此时, 天已经大亮。不过因为拉着窗帘的缘故, 室内还是非常阴暗。

    白言又躺回了床上, 静静地看着天花板,什么也不想做。

    他回味着刚结束的梦,那个梦无比虚假, 也无比真实。

    现实中,他在生母身边长大,从小到大身边多是对他施放善意、令他作呕的好人, 还遇到了王泽这个让他尤为恶心的朋友, 但真没受到什么苛责的对待。

    可是,比起让他倍感不适的平淡生活, 梦里的世界更合他的口味。

    在那里, 他不再感到格格不入, 整个社会都充斥着异常阴冷的气息。除了他那对神经不正常的养父母, 所有人都自私自利——亲子之间没有亲情, 朋友之间没有友情, 有的人乐于结交朋友,也是为了更好的卖掉朋友。

    在那个环境下,他就是个再普通不过的普通人, 舒适的如鱼得水。

    白言深切觉得, 他应该是属于那个世界的人。

    然而,梦醒了。

    他也应该接受现实了。

    想明白一些事以后,他突然觉得很没意思。

    白言懒懒地阖眼,像一条丧失了斗志的咸鱼,感觉未来的生活没了目标。

    他本想复活王泽,但如果王泽复活后是那个样子,还不如躺在骨灰盒里,继续当一抔无知无觉的骨灰。

    他算是想明白了,app所谓的许愿,说不定是把人吞了,再还一只鬼给他。

    鬼他已经见的够多了,再多一只也没意思。

    白言在床上仰躺到中午,什么也没做,等过了中午阳光最炙热的时刻,他随便吃了点东西,在房间里翻找起来。

    翻了大概半个小时,他找到了三本书,和一堆乱七八糟的小物件,都是他借了王泽没还的。

    王泽不说,他也不会主动还,久而久之,就欠了这么多东西。

    对白言来说,这再正常不过。他凭本事借的东西,为什么要还?

    不过……现在这些东西也该物归原主了。

    看看时间,应该已经到了王泽的父母下班回家的时候。

    白言换了一身厚实的衣服,把自己遮得严严实实,带着黑伞,打车去了王泽父母的家中。

    ……

    在水果摊买了点水果,白言按了门铃,在门外等候片刻,门吱呀打开,有一位鬓发斑白的女人站在门口。

    老人是王泽的母亲,三个月前,她的头发还没有白成这个样子,她推了推老花镜,温和地道:“白言,你是来看泽泽的吗?进来吧。”

    周梅认出了白言是谁,王泽在小学的时候,经常拉这个男孩到家里看电视,一看就是一下午。

    初中后,白言渐渐开始不去她家玩了,但根据王泽回家后的讲述,大部分时间,他俩还是混在一起玩。

    一直到大学,两个人都形影不离,葬礼当天,白言也有出席。作为母亲,周梅自然知道两个人关系很好。

    跟周梅打了招呼,白言踏进了许久没有来过的王泽家里。

    时隔多年,王泽的家还是没有多少变化。

    他轻车熟路地进入室内,推开了王泽房间的门。

    王泽的房间一尘不染,房间的布置和他这个人一样充满了条理。

    白言把装满杂物的袋子放到桌上,转头对周梅道:“突然想起有些东西没还给王泽,阿姨,我这次来是为了还东西的。”

    周梅望向袋子,透明的塑料袋里有三本书,一本《老人与海》、一本《钢铁是怎样炼成的》,还有一本的封面被前两本压住,看不清书名,但她隐约也有些印象。

    这三本是儿子最喜欢的书,每隔一段时间就要重读一次,因为儿子喜欢翻阅纸质书的感觉。这三本被一次性借走,过了这么久才还,这个小伙子的记性也真够差劲的。

    周梅看着三本书,书名勾起了她很久远的回忆。

    看着儿子生前最好的朋友,周梅不禁想起了以前,儿子还很小时候的事。

    那时候,儿子就很喜欢这些描写英雄的书,对这类书籍爱不释手。

    想到儿子,周梅不禁道:“你也喜欢看这些书吗?泽泽小时候很崇拜书里的人物,也想做他们那样的人。”

    “还好,挺有意思的。”只不过王泽喜欢书里的正面人物,他喜欢书里跟主角作对的反派abcd罢了。

    周梅是个中学老师,王泽从小喜欢读书,也是她的言传身教。

    跟白言聊了一会儿书,周梅沉默了一瞬,突然道:“最近我总是和先生想,是不是我们的教育出了问题,泽泽才会这样。

    有时候……我们真是后悔,如果我们当初把泽泽教的自私一点,软弱一点,他那天是不是就不会冲出去,就不会这样年纪轻轻就死了?”

    白言沉默不语,他对周母有些犯怵。

    小时候王泽拖他看法制节目,周母也是帮凶。在儿子的请求下,周母往往会给他的母亲打电话,让他留宿在王泽家中,看一晚上的法制节目,这给他幼小的心灵留下了无比严重的心理阴影。

    在这方面,白言跟周母无话可说,或者说有话他也不敢说出来。不过他在心里腹议你们的教育当然有问题,王泽死了纯属活该。

    有时候做了好事,王泽反而会被帮助的人骂,他还一脸笑容,完全不放在心上,这种人显然脑子有病。

    白言觉得,在这方面,王泽纯粹就是一个神经病,比他病的严重多了。

    比起脑子有坑的王泽,他明显是个正常人啊!

    当然,白言心里这样想,面上还是没有表示出来,他看见坐在沙发上的王父,担心两老抄家伙打他。

    两老教书育人,身体锻炼也没拉下。听说周母两人就是练散打的时候认识的,现在两人老了,但才刚过五十,人家廉颇还老当益壮,他暂时还不想挑战男女混合双打。

    见周母眼眶微红,白言觉得自己还完了东西,完成了此行的目的,没什么需要逗留的了。

    于是,白言和周母道别,被周母送出了大门。

    关上门,周母再也抑制不住对儿子的思念,低低哭了出声。

    除了葬礼那天,有外人在的时候,她从不会嚎啕大哭,也不会刻意提起儿子的死。她不想和祥林嫂一样一遍遍的重复,那只会惹人厌烦。

    儿子生前是个给人带去快乐的人,虽然他的离开让她和丈夫悲痛不已,但他们两个也不愿他俩的絮叨,让儿子死后还会被人议论纷纷,死也不得安宁。

    压抑不住的哭声在屋内响起,对两位老人来说,又是一个不眠的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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