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战役对星舰地球的影响是深远的，让星舰地球的人普遍丧失了传统的道德观。

    而“新人类”的道德观是昏暗的，是严谨的，容不得半点彩色。

    姜宇相信，章北海内心应该很清楚，现在星舰地球的人们变成这个样，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来自内在的因素。

    这种内心的煎熬，是没有经历过黑暗战役的太阳系国人民，不曾有过的。

    姜宇在危机初年，见过太多没有希望的人。

    比绝望更可怕的，就是没有希望。

    一个社会也是如此，如果把自己逼得太紧，时间久了，一旦出现失误，很可能会迎来整个社会的崩溃。

    姜宇建议道：“要不然我们一起进行一个工程，让一批太阳系国的人民过来生活一段时间，让这里的人们看一看生活应该是什么样子。”

    章北海却摇了摇头：“没用的，我已经给他们示范过很多年了，不光没起到什么作用，还让他们认为这是星舰地球的特色文化。”

    他换了个坐姿又道：“与其给他们做示范，不如尽快击败三体星人，推倒他们心中的这座大山。”

    姜宇点了点头，难怪褚岩和东方延绪都对两国共同对三体星人作战的提议很积极。

    他们也已经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并且他们解决这个问题的思路是跟章北海一个样的。

    对于一个被成年人吓到自闭症的孩子而言，开解不太管用，不如就当着孩子的面，把那个成年人胖揍一顿，或许就能缓解这个孩子的心理压力。

    两个人又谈到对付三体星人上，姜宇对于双方共同发起的战役信心满满。

    在作战计划里星舰地球扮演诱饵的角色，没办法，太阳系国现在已经足够强壮，就算是抛出去诱饵，三体星人也不会相信了。

    聊了一会武器和战争，章北海指着桌子上的饭菜：“吃吧，不然该浪费了。”

    姜宇苦笑了一下，只好拿起一块人造肉，像嚼木头一样嚼起来。

    章北海早已经习惯了这些饮食，并没有多么挑剔。

    他边吃边道：“自从我父亲去世之后，我在很多时候都能感受到父亲的目光。”

    姜宇点点头：“我记得你提起过这件事。”

    “当年在黑暗战役里，我攻击自己的同胞的时候，最后感受到过父亲的目光。”章北海道：

    “我对父亲的目光太熟悉了，这种感觉是不会错的，当时就好像父亲坐在我的对面。

    “我自认为自己是一个严谨的人，是一个有自主判断力的人，但是这种感觉却一直让我难以理解。

    “直到我听说了，意识在高纬维度的假说。”

    听到这里姜宇也愣住了：“你是说，当时很可能是你父亲的意识在你身边？”

    章北海没有接着回答，他长叹了一口气才道：“我也不知道。

    “会不会是因为我自己太孤独了？所以才产生了父亲在我身边的错觉？”

    他道：“这些年我一直在想，如果不是我的错觉呢？”

    房间里安静了几秒钟，姜宇才道：“按照姜十六地猜测，意识可能在高维度。

    “但意识跟人的身体有互惠互利的关系，身体给意识提供维持的能量，意识则为身体提供高端思维和逻辑能力。

    “在黑暗战役的时候，伯父已经过世了将近两百年，如果他的意识真的跟在你身边的话，他的意识是怎么维持下来的？

    “还是说姜十六的猜测不准确。”

    章北海长出了口气：“不知道。”

    姜宇挠了挠头：“是啊，或许只有我们死亡的一瞬间，才明白是怎么回事。

    “可是那个时候已经没办法告诉其他人内情了。

    “哦，对了，罗辑老师在过世前，不是说看到了自己的妻子来迎接自己么？

    “或许我们在死亡的瞬间，就会看到我们的亲人早已经等在身边了吧。”

    章北海笑了笑：“但愿如此。”

    说到刚刚过世的罗辑，两个人顿时感慨岁月如梭。

    如今还活跃的公元人委实不多了，常伟思、季首长、史强、雷迪亚兹、罗辑，一个个熟悉的面孔，都消失在了历史长河里。

    说起这些陈年旧事，两个人只恨星舰地球没有酒，不然非得一醉方休不可。

    次日谈判继续，整个谈判过程非常顺利，只用了三天时间，就正式签订了军事同盟协议书。

    另外还签订了一系列的商业合作协议，姜宇还同意卖给星舰地球一些淘汰下来的星际加速器。

    虽然太阳系国如今正在逐步裁汰，对他们来说老旧的星际加速器，不过这些东西对星舰地球来说可是宝贝。

    在很大程度上，能够缓解他们现在星际运力不足的现象。

    协约签订之后，双方的军官就开始商讨具体的战术。

    姜宇也不急着走，有时间就跟章北海聊聊天，或者章北海带姜宇去看一些这个星球上稀奇古怪的动植物。

    章北海还带姜宇出海，去捕杀过这个星球的海洋生物。

    然后章北海选了些能吃的，跟姜宇合力做了顿烧烤。

    显然章北海没少这么打野味，可见星舰地球的食物对公元人来说，真得不友善。

    姜宇还邀请章北海以全息影像的形式，出席了姜鹊的婚礼。

    姜鹊的婚礼简约却温馨，只不过大部分宾客没想到在婚礼上能见到这么多大人物，颇有些不真实感。

    但是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姜宇不可能永远留在新界市。

    银河66年，在星舰地球待了大半年的姜宇才踏上新的旅程。

    章北海送了姜宇一程又一程，直到姜宇要进入光速了，两个人才不得不告别。

    两个人紧紧地握着手，姜宇能感受到章北海的不舍。

    不管眼前的这个老人年轻的多么坚强，但年纪大了就容易心软，特别是聚一次就少一次的老朋友相聚，两个人都分外珍惜。

    他说：“我准备冬眠，不看到联合战役的结果，我死也闭不上眼。”

    如果人类失败了呢？那星舰地球有他在，就崩溃不了。

    “好啊。”姜宇微笑道：“好好活，人类的未来那么美好，我们要一起去未来看一看。”

    又说了几句话，两个人才分别。

    姜宇通过舷窗，看到黑暗的宇宙背景下，章北海的飞船孤零零地停在那里，他变得越发伤感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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