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个。”

    尤志义叫号，程石和江蓓经历两个小时的门诊后，此时已经开始强打精神了，只不过，随着下一个病人进来之后，两个人又是不由得精神一振。

    一个患者缓缓走进来，仔细看，其身材消瘦，几乎就是皮包骨头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其是个孩子呢，但是个头还在那里，应该有一米七多，这个身高怎么看都不像是个孩子能有的身高。

    更何况，看其面态，消瘦、疲惫、虚弱，这分明是个中年人该有的脸啊。

    可是一个中年人，怎么可能这个模样，说实话，即使是癌痛折磨的病人，到这个程度，也很不可思议了。

    患者是由女儿陪同过来的。

    “您好，坐。”

    程石他们有些惊异，武小富却是见怪不怪了，出惯门诊之后，你就会发现，你真的是什么样的病人都能见到，就像是眼前这种，其实很多病都有可能。

    消耗性的疾病、消化系统的疾病，都会影响患者的体重。

    之前出门诊的时候，武小富就见过不少，只不过眼前这位患者，看起来情况更严重一些而已。

    “武医生，您一定要救救我爸爸啊。”

    救命！

    上来就让救命，武小富心里也必须做些准备，因为这种情况，患者的病情基本都已经是严重到一定程度，再看患者家属手中那一沓子不属于一附院的检查检验，就知道患者这已经不是初次看病。

    既然跑了那么多的医院，还是不能解决问题，病情严重性就更是值得注意了。

    不过，他这里不就是看重病、急病的嘛。

    现在东海人已经在说一句话，如果连一附院都不能治好你的病，那么或许真的就要想吃什么吃什么，想喝什么喝什么了。

    “别着急，病人是什么情况？”

    武小富一边说着，一边示意患者家属将之前的检查和检验给他。

    患者女儿赶忙将手中的袋子给武小富，然后缓缓讲述患者病情。

    “武医生，我爸……”

    原来58岁的HN市民李先生，患有多年的慢性胰腺炎、胰腺结石。

    胰腺结石这个病，很多人可能不知道，毕竟人们对于结石的概念还停留在胆囊结、胆管结石、或者说是肾结石、输尿管结石之类的，这怎么胰腺还能结石呢？

    事实上，胰腺结石，也确实是不多见。

    胰腺结石又称胰石症，近些年来由于慢性胰腺炎发病率增多再加上各种影像学检查手段的增加和精进，因而对胰腺结石的检查率也有增加的趋势。

    不过国内、外报道的胰石症检出率不一，国外的胰腺结石要多一些。

    国外胰石症的检出率占同期慢性胰腺炎的30～60%，而国内的检出率则较低，为10%左右，这可能是由于国内的慢性酒精性胰腺炎少于胆道疾病有关。

    胰腺疾病本身就和血脂程度有一定关系，而喝酒更和胰腺炎直接相关，结石的产生，大部分就是胰腺炎症的继发性疾病，结石的产生，其实大多也就是油脂凝集而成，现在人们的饮食越来越好，油腻、饮酒，都是产生此类疾病的重要元凶。

    患者如果说是胰腺炎和胰腺结石，现在这个样子，倒是能够解释的了了，毕竟胰腺疾病，可是消化系统最容易引起身材消瘦的疾病了。

    近半年来，吃饭对于李先生来说简直就是一种煎熬，由于胰腺功能受损、消化功能减退，他几乎是吃什么吐什么，再美味的东西，哪怕是山珍海味，摆在李先生面前，那也和一坨那啥没什么区别。

    真就是按照李先生妻子的说法，将宫廷御厨请过来，都不能让李先生好好吃一顿饱饭。

    吃不进东西，身体吸收不到营养，体重自然是只减不增，至今为止，原本一百七八十的大汉，此时体重只剩35公斤了，毫不客气的说，此时的李先生已经成了别人眼中的“纸片人”。

    加之李先生长期抽烟，导致其呼吸系统也不好，支气管炎，咳嗽、咳痰不止，病情就更是进一步加重了，要知道，无论治什么病，身体底子都很重要，因为治疗的过程，还要考虑身体的承受能力。

    就李先生现在的情况，很多医院其实就差说一句油尽灯枯了。

    为此，李先生的家属带着李先生跑了国内多家医院，可都因治疗难度太大而求医未果。

    病情得不到治疗，反而是一步步的加重，但是病总不能不治，一步步等死吧。

    幸亏当地的省医院医生给李先生家属推荐了武小富这里，当时医生可还说了一句话，“你要是在武医生那里都治不了，那就真的是难了。”

    什么是难了，医生口中的难了，那不就是没了嘛。

    所以，武小富几乎已经被患者和家属看成是最后的希望了，如果武小富现在真的说一声治不了，怕不是会让患者和家属心如死灰。

    打开患者的检查，武小富看着患者的磁共振检查，眉毛也是不自觉的皱了起来，情况确实是很严重，李先生的胰腺形态已经完全变化，胰腺头部明显增大，其内还布满大大小小的结石，胰腺尾部严重萎缩，压迫十二指肠，同时合并十二指肠溃疡穿孔。

    这种情况下，保守治疗毫无意义，只能进一步拖垮患者的身体，而且，患者的胰腺看起来都没有多少功能了，留着弊大于利，所以，手术可能是让他彻底摆脱病痛的唯一方法。

    但以其身体条件，不仅手术风险极大，即使做了手术，也可能因为严重的术后并发症而危及生命！

    胰腺术后恢复本来就容易并发多种并发症，还都是那种严重并发症，哪怕是任何一种，都可能让前期努力功亏一篑。

    这到底不是绝症，如果真的因为手术让患者出现问题，后续麻烦肯定不断。

    这怕才是李先生去了那么多家医院，都没有得到治疗的原因吧。

    手术风险高、术后预后差、没了胰腺，后续恢复也不好，生活质量差，这么一看，谁都不会太愿意接手这么一个看起来没有治疗效果和高风险的手术。

    又仔细看了看患者的片子和检查，犹豫了一下，武小富问道。

    “烟酒现在还在吃吗？”

    这！

    患者家属看了看患者，又看了看武小富，犹豫着说道，“武医生，他根本戒不了啊，您是不知道，喝点酒，还能稍微吃点饭，如果不喝酒，真就是一点饭都吃不进去，这么个情况，我们都不敢让他戒。

    至于烟，他抽一辈子了，更是戒不了，之前更是和我们说，他都没几天好活了，难道临了临了还要戒烟不成？那活着也没什么意思啊，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那还怎么让他戒啊。”

    武小富闻言也是不由得摇头，其实不难理解，这也是大多数烟民酒民的真实写照，不过，还有一句话，也是没错的，烟酒只有医生能够让患者戒，因为在保命和抽烟喝酒面前，几乎所有人都会选择保命。

    因为，烟酒再瘾大，也不至于让人不要命的去抽去喝。

    患者之所以还这么不管不顾，大概率就是自己都对自己不抱什么希望了，有些自暴自弃，破罐子破摔。

    看向患者，“能戒烟戒酒吗？能戒，我就给你治。”

    啊！

    真的愿意治？

    患者蓦然抬头，灰败的脸，空洞的眼神，都是突然有了光彩。

    说实话，患者自己其实都不抱什么希望了，之所以还来武小富这里看病，也是患者家属要求的，非要带他过来的，不然的话，怕是今天患者都不会来，虽然抽烟喝酒，但是李先生对于家人的爱是从来不变的。

    喝完酒之后，也不见什么欺负家里人的情况，相反平时都很负责，这也都是患者女儿说的，若不然的话，患者女儿怎么会一门心思全国各地跑，都要为自家父亲治病。

    不仅是患者，患者的妻子其实身体也不好，所以这次来东海看病，才是只有患者女儿带着。

    这样一个负责任的人，武小富觉得自己应该多付出一些努力，如果患者能够亲自承诺，武小富觉得自己也能够相信他，抽烟喝酒的危害真的是太大了，尤其是对于患者来说，如果术后患者还是不能戒烟戒酒，那么他的努力都会白费。

    所以，患者要是说不能戒，那么武小富也就不想浪费功夫了。

    患者家属此时有些惊喜，欢喜的说道，“武医生，您真的愿意救我爸？爸，您听到了吗，武医生说能够救您啊。”

    患者此时也是有些动容，对上武小富的双眸，莫名的心中就产生了一个念头，武小富是认真的，不是在骗他的。

    “好，我能戒，可是我的病，真的能治吗？”

    大男人，一口唾沫一个钉。

    武小富看的出来，患者是想活着的，事实上世界上大多数人，凡是因病临终的人，都想活，没有几个真的是一心求死的。

    那些选择自我了结的，也不过是害怕连累身边人而已。

    患者现在既然说了能戒，那么武小富就能相信他，只是，患者现在还有疑虑，一次次的求医问诊，一次次的被拒绝，一次次的抱有希望，一次次的失望，他已经彻底的不敢再怀有什么希望了。

    救人，可不仅是救人的身体，还有精神，尤其是术前准备的这段时间，必须让其打起精神来。

    “能治，手术我来做，风险是有，后续入院之后，我们和你交代，但是你这个病情，其实也不用我多说，若是不进行手术，后续只能看着杯子破洞，水一直漏，直到漏完，现在你还有补窟窿的机会，你不能放弃，既然你来找我了，我更不能放弃你。

    重要的是术后，你的身体底子被拖得太垮了，后续恢复是一道难题，所以你必须严格按照我们的话来说，哪怕是一个字的折扣都不能打，所以，从今以后，你必须做到，配合我，相信我，能够做到吗？”

    这一番话，真诚而有力，哪怕是患者久已干涸的心田，都是被注入了一汪清泉。

    “好，武医生，我一定配合您，我更愿意相信您。”

    这是成年人的承诺，最起码在这一刻，武小富是选择相信患者的。

    “那就准备住院吧，后续还要补一些检查，然后我们定日子进行手术。”

    患者和家属也不再多说什么，就像是武小富说的，相信他就好了，他们其实也没有太多要问的了，来这里，求的就是一个能救患者的人和方法而已，如今都得到了，还要什么。

    至于说其他的，其实他们之前求医问诊的时候，已经听到了太多，只不过没人敢做而已。

    让程石和患者办住院，还打电话给住院部，交代了一下入院后的给药情况，还有检查什么。

    说实话，患者的情况确实是糟糕，糟糕到武小富都要事无巨细，不敢有一丝的马虎，因为患者的身体确实是承受不了一丝丝的失误，一点失误都可能会再次降低患者生存的希望。

    患者既然吃不进去饭，那就索性不吃了。

    而且，患者的胰腺情况，也确实是不适合胃肠营养，那只会进一步加重患者的胰腺情况，所以武小富才是让患者现在就住院，住院之后，患者就能进行肠外营养，营养液的使用，对于患者来说，虽然不能避免胃肠的饥饿感，但是人体所需都能够达到。

    只不过不能长期使用而已，很多人以为病人一挂上大袋儿，基本就没救了，可是事实并非如此，医疗上所有东西的出现，都是为了治病救人，为了患者的健康着想，营养液的出现，可不是为了送病人最后一层，说实话，那个时候，就不值得费那么大的心思了。

    除此之外，内科治疗虽然不能去除患者的根本，但是在手术之前，进行一些内科治疗进行干预，这样能够让患者的手术成功率，进一步加大。

    还有就是患者还要做一系列的检查。

    所有人都觉得医院就是吸血鬼，明明在其他医院都做了一堆检查了，但是来其他医院之后，还是要进行一系列的检查，有些还是重复的，这不就是变相的收费吗？

    但是其中真的是有很多的细节的。

    就拿这个患者来说，现在患者手里的检查，大部分都是针对患者病情进行的诊断性检查，而今要做手术了，这些检查之外，还有很多术前检查要做，为的是术前评估，查的可能就不再是消化系统，不再是胰腺了。

    查循环系统、查神经系统、查呼吸系统等等等。

    很多人会因此问，既然做胰腺手术，为什么要查这些，这不是无效检查，这不是乱收费吗？

    可是事实上呢，手术分为两部分。

    一部分是麻醉，一部分才是手术，全身麻醉涉及各个系统，心脏有问题、血管有问题等等，都会影响到手术效果，手术风险，有些患者刚刚麻醉，就呼吸心跳骤停，手术做不了，还得抢救。

    而这就是忽略了呼吸循环系统隐患的下场。

    患者不知道这些，但是医生不能拿患者的生命去赌，而手术部分，医生虽然只是做胰腺，做消化系统，但是全身的系统都是有联系的，医生在做消化系统的时候，又不是将患者的消化系统单独拿出来做的。

    既然是一体的，一旦消化系统出问题，其他系统自然会受连带反应，医生就需要评估手术要控制在多大限度之内，才能让其他系统不受影响，才能让其他系统在做消化系统的时候，平稳运行。

    这些检查医生不敢减少，不敢避免，尤其是在一件件血淋淋教训出现之后，他们就更是不敢减少了。

    甚至于在医保限制之后，明知道开这些检查，不仅赚不了钱，还会被医保扣钱的情况下，也要查。

    再就是，检查检验都有时效性。

    患者检查胰腺的最早时间已经是三年前了，三年前的检查，拿到现在用，肯定是不合适，必须重新进行检查。

    还有检验，感染、凝血、生化等等，这些患者也查过，但是最早的也都在半年前了，半年前的检查，只能证明半年前的情况，谁能保证这半年里，患者没有感染其他疾病，凝血有没有出问题，或者是各脏器功能，有没有在这半年里恶化。

    这不仅是医生在保护自己，也是为了更好的评估患者的身体，保障患者的利益。

    住院单子开完，患者离开。

    程石、江蓓和尤志义看向武小富，满脸的崇拜。

    “老大，我以后一定要成为您这样的医生。”

    程石突然开口，让武小富都是一愣，“我这样的？我什么样的？”

    “别人能救的您能救，别人不能治的，您还能救。”

    程石郑重其事的开口，江蓓和尤志义竟然还跟着点头，显得是那么的真心，事实上也确实是出于真心，就刚才李先生那个情况，叫他们，别说是做手术了，就算是放在病房里输输液，他们都得开特级护理，唯恐一个看护不周，就让患者出现什么问题。

    不仅是他们，李先生之前看的那些医生，恐怕也是这个心思吧。

    偏偏武小富，不仅是敢收住院，还敢给做手术，这不是能他人所不能是什么？

    全国医技高超的人多了去了，谁敢做到这一步？

    武小富敢，这如何不让他们崇拜。

    武小富听着程石的话，看着江蓓和尤志义的表情，摇了摇头，“你们可别这么说，你们说的那是神，我只是人，我也有治不了的人，只不过，到现在还没有出现而已。”

    只不过，这三个家伙，竟然同时摇头，“老大，现在没有出现，以后就更不可能出现了。”

    武小富现在才是二十六，二十六就这么厉害，以武小富的进步速度，十年后、二十年后、三十年后，武小富只会更厉害，这个时候都没有什么武小富治不了的人，以后会有吗？

    不会。

    他们坚信不疑。

    “好了，继续叫号吧，你们少给我吹捧了，一会儿我再飘了，我还得看病呢。”

    看病继续，程石三人的那个想法更是坚定，来武小富这里看病的人，基本都是重症，现在单纯胆囊结石的病人，都看不到多少了，因为排到武小富这里的人，基本都是为了救命而来的。

    这么多重病患者，有些都不比李先生差，但是在武小富这里，他们几乎都能够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他们是来求医问诊，武小富满足他们，重病需要手术，直接安排住院，准备手术。

    稍微轻点，还需要进一步明确的，那就安排检查，给复诊单，检查过来，直接再过来，到时候，需要住院住院，需要手术手术，突出的就是一个安心。

    这也是为什么武小富门诊好评率这么高的原因。

    现在社会对医生的限制越来越强，这是范围内的好事儿，医生是人，就会有私心，有些限制，总归是能够减少一些不必要的想法，也能让患者放心。

    为了让医生在门诊更好的为患者看病，也让患者更容易选择医生，网上现在有个好医生评价系统。

    也就是说，在看病之后，患者能够给医生做评价，好评多，医生的评价就高，好评度在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医生，患者才敢去挂号吧。

    就像是点外卖一样，五分的总分，四分以下的商家，谁店外卖的时候敢点啊，四点五以下的可能是有商家恶意竞争，给他刷差评，但是四分以下就难了，毕竟，好吃的东西，是不会被埋没的。

    这都是同样的道理。

    如今的武小富，在好医生系统评价中，还是五分，无一差评。

    倒也不能说没有差评，有过两次，但是后面那两人把差评自己删了，不是被威胁了，是因为他们怕被别人发现自己的身份，毕竟是恶意刷的，这么多好评里面，就出现他们两个差评，太显眼了。

    而一旦被发现他们的身份，再深挖，他们怕麻烦比他们出一时之气还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