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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93 第 93 章
    李林甫回到相府,径直板着脸走入偃月堂。

    “都下去。”李林甫冰冷着脸挥退了下人,然后拿起桌上的茶盏狠狠一摔。

    茶盏落在地上,伴随着一声脆响,摔得粉碎。

    李林甫坐在扶手椅上,胸膛剧烈起伏,他眼中满是嫉恨。

    兵部侍郎,再往上升一级就是兵部尚书,兵部尚书就有了拜相的资格,这个卢绚,是在觊觎他的宰相位置啊!

    他才是陛下最信任的臣子,他能为了陛下做任何事,陛下最信任他,最看重他。

    李林甫拼命给自己洗脑,试图劝说自己陛下提起卢绚只是随口一提,并没有想要用他来代替自己的野心。

    可李林甫太了解李隆基到底能有多薄情了,他劝了自己许久也没有劝服自己。

    李林甫知道,陛下如今是用得着他,才让他做宰相,可若是其他人比他用着更顺手,陛下也必定不吝啬再换一个宰相,毕竟他已经做了四年宰相了,按照时间也该换人了……

    过了许久,李林甫才平静下来,按耐住心中的杀意,用重新恢复了平静的脑子思考起怎么陷害卢绚。

    “得想个法子把他弄下去。”

    李林甫喃喃道。

    相位是他的,是他的!谁也别想从他手中夺走!

    李林甫很聪明,风花雪月他虽然不会,但是论起玩弄阴谋诡计,李林甫当属朝中第一人。

    他闭目沉思片刻,没过多久心中就有了主意,他面上浮现一个阴森的笑容。

    就在不久前,陛下还隐晦向他提过“太子大了,朕甚为欣慰”。

    李林甫知道陛下这句“太子大了”的意思,太子大了,就不听话了,想要从父亲手中抢夺大唐江山了。

    也是,三庶人之案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年,朝中又换了一批官员,这些上来的官员想要进步,就要攀附权贵,他们看不上已经老迈的帝王了,他们想要谋划的是未来几十年的仕途,所以他们自然而然就向太子靠拢。

    太子的势力可不就大了,加上这些年陛下对太子慈眉善目,表现的父子情深,太子自然也想要发展他的势力,就开始不老实了。

    陛下不喜欢不老实的太子。

    李林甫揣测到了李隆基的心思,他脸上浮现出一丝得意的笑容。

    他有了主意,只要卢绚成了太子党,陛下一定会厌弃他。

    第一日,李林甫府邸。

    下了朝之后,李林甫府上就来了客人,这并不稀奇。李林甫乃是宰相,还是三个宰相之中最有权势的那一位宰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谁都知道只要抱上了李林甫的大腿,就能够飞黄腾达。

    虽说宰相一共有三位,可天下人都知道唯有李林甫才是手握重权的宰相,另外两人,都只是名存实无的摆设罢了。

    只是今日来的这位客人却并不是想要攀附富贵之人,而是李林甫亲自派人请来的一位年轻人。

    李林甫亲自带着卢晓走入偃月堂,让婢女给卢晓斟茶,卢晓露出了受宠若惊的表情。

    他只是一个小小的从七品下宣仪郎,与宰相地位可谓是天壤之别,今日一早,却忽然得到了宰相府管事的邀请,说右相请他过府一叙,卢晓不敢怠慢,立刻就来了。

    李林甫却很亲切,笑眯眯称呼卢晓为贤侄,还关心他平日与同僚相处是否和睦,没用多长时间,卢晓就沉醉在了李林甫的亲切中。

    毕竟不是谁都能有幸得到当朝宰相青眼。

    “哎。”李林甫瞧着时机差不多了,忽然感慨了一声,“我一向看重令尊,一想到日后见面的机会不多了,我便觉得可惜。”

    卢晓面色大变,他起身长躬:“还请李公明示,家父战战兢兢,一向老实本分……”

    李林甫抬手托住卢晓的胳膊,温声道:“我亦知晓卢侍郎恪尽职守,我叹息,并非是卢侍郎出了错,而是卢侍郎要高升了。”

    “岭南道缺乏有能力的官员,陛下有意任命卢侍郎为岭南道观察使。”李林甫道。

    卢晓的表情却变了,他大惊失色。

    天下共划分十五道,每道设置观察处置使一人,掌管检查州县管理,举善纠恶,兼理民事,权势颇大,属于外放官员极致了。

    可道与道之间也有区别啊,关内道、河东道等中原腹地的观察处置使,地位等同六部尚书,若是父亲调为关内道观察处置使,那的确能说是高升。

    可岭南道……岭南,那是鸟都不拉屎,流放罪人的穷乡僻壤啊,而且当地多土族,年年都要闹动乱,还处处都是瘴气毒虫,说不准去了命都要留在那。自己父亲已经是兵部侍郎了,眼看着就要成为六部尚书,怎么就遇上了这样要命的倒霉事啊。

    卢晓眼前一黑,连忙跪在李林甫身前,痛哭流涕:“还请李公救我父亲一命。”

    他不傻,李林甫若不是有意做些什么,也不会专门邀他上门一叙。

    如今能改变圣人心思的人只有李林甫,这是他父亲唯一能活命的机会了。

    李林甫抚摸着胡须,连忙将卢晓扶起来:“我向来看中卢郎中,自然不愿意卢郎中到岭南受苦。我给你出个主意,父母爱子则为之计深远,陛下正烦忧给太子选属官,你的父亲若是主动请求担任太子宾客,陛下必定会答应。”

    卢晓顿时像是抱住了救命稻草,他连连答应:“下官这就去劝说父亲。多谢李公救命之恩啊。”

    看着卢晓着急回家劝说卢绚的背影,李林甫扬了扬嘴角。

    哼,蠢货。

    父母爱子则为之计深远不错,可圣人可不是一般的父亲,圣人先是大唐的皇帝,而后才是太子的父亲。皇位自然比儿子重要,毕竟圣人的皇位只有一个,可圣人的儿子有一十多个啊。

    主动亲近太子,这才是取死之道。

    李林甫了却了一桩心事,心中大感痛快,于是决定见一见最近让他烦心之人。

    “让令狐彰来见本相。”李林甫淡淡道。

    令狐彰是博州刺史,生得人高马大,英武不凡。河北下了几场大雨,眼见着今岁庄稼歉收,他连忙先到长安向朝廷禀告,希望朝廷能减免今岁税收,派人赈灾。

    “河北一十四州受灾如何?”李林甫淡淡问。

    令狐彰面带愁色,他听到李林甫询问后立刻开口:“李公,今年这几场雨雪实在是来得诡异,百姓还没来的收割庄稼,稻禾就已经被淹了。从九月初就开始下雨,一直到如今雨水还没有停,实在是诡异……”

    “荒谬!”李林甫叱道。

    将令狐彰吓了一跳,讪讪不敢再言。

    李林甫紧绷着脸:“圣人治下海晏河清,岂会有诡异之事?依本相看,不过是下了几场小雨,稻谷有些歉收罢了。”

    令狐彰急了,他自己治下的田地什么样子他难道还不清楚吗,有些地势低洼的田地颗粒无收——

    可对上李林甫那双冒火般的眼珠,令狐彰还是将争辩的话语咽回了肚子里。

    到了最后,令狐彰也只是低声道:“若是朝廷不赈灾,河北的百姓就要活不下去了。”

    李林甫斥责道:“陛下爱护黎民百姓,见不得百姓受苦,自然会派人赈灾。河北受了灾,这也是事实,大唐哪年没有灾祸?不是这里地动,就是那里发洪水,这是难免之事。”

    令狐彰面露茫然。

    既然如此,那宰相为何要制止他直接面见陛下?

    “只是有一件事。”李林甫看了令狐彰一眼,“你应当也知晓,明年陛下便会改元为天宝吧。”

    令狐彰点头,新年号已经敲定了,等到十一月末赶在过年之前,便会昭告天下换年号。

    李林甫看着自己面前这个空有一副威武皮囊里面却只装了些面糊的蠢货。

    恨铁不成钢骂道:“陛下要改年号,天下响应圣人的号召,自然会处处出现祥瑞,妖鬼不敢现身。如今已经临近年关,你往上报这样的消息,是不是故意让陛下过不好年?”

    “不敢不敢。”令狐彰连忙摇头否认。

    败坏了圣人的兴致,这样的罪名他可担不起。

    见到令狐彰还没有蠢笨到家,李林甫的表情也好看了一些。

    李林甫淡淡道:“本相再问你一遍。圣人若见你,你要如何禀报圣人?”

    令狐彰这下懂了李林甫的意思,他连忙道:“河北道境内下了几场小雨,庄稼有些许欠收,幸好有陛下恩德庇佑,臣来长安之前,已经云销雨霁,天气大晴。”

    “既然明白了那就退下吧。”李林甫声音又平和了下来。

    令狐彰连忙离开,踏出书房的瞬间抬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呼~李公当真是越发威严了。

    书房内,李林甫揉了揉眉心,沉思片刻:“让张倚来见我。”

    陛下心情高兴排第一,可天下稳定也不是小事,河北道遭了水灾,他还要派人赈灾,大灾之后若不赈灾,恐怕会生大乱。

    怎么越到年末,糟心事越多呢。

    莫非是天宝这个年号……李林甫心中也难免有了嘀咕。

    寿安公主府,李长安已经回到了长安城,这一日沈初沐休,一人聚在一起,琢磨着栽赃陷害……咳咳,琢磨着怎么救世安民。

    天上又飘起了雪花,今年的雪似乎格外多一些。

    “这就快要到天宝年了。”李长安感慨一声。

    沈初坐在李长安对面,轻轻抿了一口茶,目光幽深:“是啊,开元盛世就要结束了。”

    乱世的帷幕,即将拉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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