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皮明明是个连灵力都没有的普通人，柳贺却为此感到惧怕，因为他从面皮身上感到到一种抛弃一切的决绝感。柳贺的力量、道理、威胁……统统成为了打在棉花上的拳头，一个个都显得软弱无力，他甚至不知道现在该拿面皮怎么办。

    “柳贺，你怎么了？发什么愣啊？”幸亏柳贺在被面皮带入到怀疑的旋涡中时，被安霓裳及时拉了出来。其实安霓裳也被面皮离经叛道的说辞给震惊了，只是她阅历比较浅，没有一下被绕进去，反而是像柳贺这种经历比较多的看到了其中的湮灭。

    “走吧，再去我家中坐一会儿。”面皮在这里表现得最为坦然，他邀请他们二人回到房子中，两人都没有回答，但都选择跟在面皮身后，在路过牢笼的时候，柳贺大手一挥，牢笼一个个被破坏，牢笼里面的人等柳贺三人离开后才仿佛重获新生般相互抱头痛哭。

    女人看到面皮又带着昨晚的一男一女回到房间，原本苍白的脸上变得更白了，因为她以为面皮抓重新回了这二人。

    “衫儿，不要怕，他们是修仙者。我也杀不了他们。”衫儿听闻面皮这么说，脸上紧张的神情此时也收敛起来。她竟然客气地说道：“昨晚我以为你们是普通人，才会那般凶，望二位不要放在心上。”

    真是奇怪，原本昨晚客气的男人和无礼的女人，今天好像性格互换了一样。

    面皮找了个干净的碗，将葫芦里的血汤倒了出来，端到女人面前。女人望了望那碗血汤，又望了望柳贺二人，先是费力伸手示意面皮自己不喝，接着问柳贺说：“仙人能否看在我这般苦难的份上，帮我一个忙？”

    “请说。”柳贺严肃地答应着。

    “请杀了他。”女人的请求让柳贺眼睛一跳，安霓裳的眼睛也瞪的老大。

    反观面皮，没有任何的情绪波动，只是端着碗静静地站在那，像是一位恪守责任，守在床尾的一名侍从。

    “为何？他不是一直在帮你活下去吗？难道是你不喜欢他？”安霓裳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询问道。

    “不，我很喜欢他，不，说喜欢不够，我很爱他。”

    “那……”

    “即使相爱的二人心意也无法做到完全相通，如果情况互换，我会一直陪着他，最后殉情。可是他不认同，他为的就是让我一直活下去，为了这一点，他可以做出任何事儿，所以，你们如果想杀我，他会拼命阻拦，但你们要杀他，他可能不做抵抗。说实话，如果我后面知道他为了我能够做到这种程度，我会毫不犹豫地将他杀死，只是我现在太虚弱了，连拿刀的力气都没有，更别说用刀捅进这家伙的身体里了。”衫儿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这让她在说完这些话后，更加剧烈地咳嗽起来，面皮放下血碗，跪在床边，帮助衫儿抚着胸口帮她顺气，在衫儿咳嗽的这段时间里，另外二人没有任何动作。等衫儿咳嗽完，面皮俯下身子轻轻吻在衫儿的嘴唇上，衫儿也享受地回应着。

    面皮抬起头来，看着柳贺说道：“你怎么选？如果是你的话，应该会按照程序把我送到最近县城里的衙门吧？毕竟像你这样讲道德的人，按照自己的心意随心所欲地杀人，不就跟你的说法背道而驰吗？”

    如果是人杀人，自然需要按照俗世的法律程序，如果是修仙者杀人，没被发现还好，被发现了就要按照修仙界的规定进行处罚。但按照柳贺的身份来看，他完全可以摆出百花城城主的身份，将面皮就地正法。这是他的特权。

    可柳贺的心思没有放在这上面，他在思考如果自己碰到这种情况，会不会为了心爱的女人放弃一切，因为说实话，在柳贺眼中，面皮的做法虽然不道德，但却“很男人”，这种快意恩仇充斥着最朴素的价值观，让柳贺犹豫不决。

    “你不带我去衙门也行。”面皮笑了一下，“反正那些被你放走的村民肯定会去报官，到时候我们的下场也是死，只不过是早晚的问题。不过他们要带走衫儿的话，我还是会出手。”

    面皮这样说，明显也是在激柳贺，想让自己死在一位“好人”手中，而不是死在自己去报官事情却被官府按下来的衙门手中。

    “柳贺，别别逼自己了，这件事让我来吧。我会一种迷幻阵，能让人在幻想中死亡，这或许是对他们来说最好的解脱。”安霓裳一直在柳贺身后注视着这对苦命鸳鸯，他们的眼神中没有任何一只有对生的渴望，他们现在做的，也都是对痛苦的生的延续。

    柳贺听完，身子又是一颤，他看了一眼这位比自己小几岁的姑娘，竟然有这般勇气答应下衫儿的请求。柳贺只能低声说道：“谢谢，拜托了。”

    安霓裳向前一步，眼含遗憾地望着面皮，法杖一挥，一个阵法在面皮脚下生出，面皮没有抵抗地被阵法中的霞光给包围，一阵炫目的光芒闪过，面皮的尸体重重地倒在地上，柳贺上前查看，此人再也没有了生机。

    衫儿躺在床上看完了这一切，她不知道面皮最后的幻想是什么，是衫儿的病好了，还是该死的人都死光了，亦或是……他自己彻底死去了。

    “解脱了。”衫儿嘴中喃喃两声，她眼泪汪汪地扭头看向了安霓裳，安霓裳明白她的意思，又一个幻目阵出现，床上多了一具女性的尸体。

    柳贺默默走到窗边，将那盏熄灭的油灯重新点燃，熟悉的橘黄色灯光重新跳了出来，只是这时候天已经破晓，这盏桔灯的光芒逐渐变小，它最终一定会被窗外的阳光给完全遮盖住，没有人会因为它而注意窗户。柳贺的手轻轻一扫，将油灯扫到地上，火苗随着四散的灯油各奔东西，很快将整间屋子围了起来。

    二人离开了，他们还要继续赶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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