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要好好跟他算账的师绾绾，下意识顺着手臂望上去。
天光正好。
独峰恍若通天。
几片浮云环绕左右，片缕仙鹤翱翔过隙。
树荫刚好遮住下方，秋风流过，掀起波涛。
不知为何，
近处的几朵野花，在这样的视角下，竟变得大了许多。
仿佛她也闯进了画里，成为了其中的一员。
又或者，
是太温暖了，一下子让人产生了幻觉。
师绾绾忽然懒得跟他较劲了。
靠在温暖坚实的怀抱里，闷不作声，变得安静了许多。
林萧有些讶然地看了她一眼。
反应过来，也不再开口，用笔触染水墨，在画板上勾勒。
小家伙们安安静静，缩在师绾绾怀里。
看着那一点水墨，一笔笔勾勒出自己住的地方，寻觅风的轨迹。
林萧的画工说不上好。
有许多时候，会让少女忍不住开口纠正。
后来更是夺走了他的画笔，自己去绘制那些出彩的小小细节。
“不会要及时说，及时向我请教，留下墨水后，就不好更改了。”
被小弟子嫌弃，林萧很没面子，只能去把玩小罚的尾巴。
结果又被瞪了一眼，叫他跟着好好学。
到底谁是师尊啊，你这个雌……呼，不和小孩子一般计较。
“画工不好是天生的，为师又没特地去学过。”
“既是如此，还提议要来？”
师绾绾为近处的鲜花添上色彩，“我看你是要师姐们惯坏了。”
“……”
“看得见吗，这里要这般处理。”
“绾绾真是厉害。”
“眼瞎好了？”
“……”
林萧又想欺负她了。
不过并没有执行。
身边就有快要睡着的小罚和小白泽，不是合适的时间，更别说今天已经吻了两次。
再继续下去，说不定会让她更多几分莫名其妙的骄傲。
林萧把下巴，搭在少女的脑袋上。
师绾绾顿了一下，有些无奈地用手指头抹掉被他影响到的地方，再重新涂抹颜料。
一点一点。
似是将相处的时间挥了上去，画中的独峰山开始变得清晰明亮。
终是落笔。
轻盈，惬意，温暖。
虽只有此一处贯穿天地的山峰，但因感情的投入，并不孤寂沉默，而显得多了些许的温暖。
仿佛遥远的仙居圣地，似乎也变得不再遥远。
而是，
就在近前！
师绾绾窝进他的怀抱里，不知为何，很喜欢这样的感觉。
“不夸一夸吗？”
她嗓音低低地问。
“嗯……”
林萧抵住下巴，沉吟着说道，“看得出来，我打的基础很好。”
“……”
“当然，若无绾绾帮衬，也只是如此罢了。”
“……”
“如果之前能打五分，那现在就能打一百分。”
“笨蛋。”
师绾绾在怀抱里蹭了蹭，就这样眯起了双眼。
林萧又夸了几句。
察觉到没有回应，才发现少女迷迷糊糊，已经快要睡着了。
在她怀里，小罚和小白泽都已经睡着了。
“真是……”
林萧忍不住想笑，又觉得有趣，“怎么一在一起，就都这么喜欢睡觉啊？”
没办法。
他只好取出之前顾怜儿为自己缝制的大氅，盖在少女身边，浅浅地围绕着自己转了一圈，免得让她们着了凉。
只露出一个小脑袋的师绾绾，头顶的呆毛还一颤一颤的，看上去可爱极了。
林萧硬生生被控了好几秒，反应过来，拿起画笔，在下方留下纪念。
随后妥善收好，继续画起第二幅，第三幅……
……
傍晚。
师绾绾睁开眼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回了独峰山。
小罚没了踪迹，房门微微开着一个小缝。
她看了会儿头顶的木梁，坐起身子，感觉身上热乎乎的，还残留着某人的气味。
莫名想到他今日的大胆行径，略有不满，与心头的羞恼结合，忍不住淬了一口。
“真是个不知检点的笨蛋。”
暂时不想看见师尊。
她又倒在床上，翻了个身。
换成趴着的姿势，脱掉鞋子的小脚丫，在床上“砰砰砰”地踢打。
因为心思杂乱，下腿也没个轻重。
以至于远在凉亭的林萧，都听见了这一下一下的声音。
“看来是醒了。”
林萧手执白棋，在指尖处把玩，饶有兴致地看了眼天色，感慨道，“看上去很难懂，但心思其实也不是很难猜啊。”
对面的小罚抱着头，小脸发苦，看着面前的棋局，已经快到崩溃的边缘了。
为什么人类要发明这种自己折磨自己的游戏？
为什么她不光要修行，照顾主人，给主人和仙尊留出空间，还要遭此劫难？
为什么这棋如此难下？
曾经快活的生活在眼前闪烁而过，小罚浑身失去色彩，仿佛石化成了一个雕塑。
狐生好苦！
再来一世，我一定要玩……
“好了，”
就在她忍不住开始畅享自己死后的生活时，林萧宛若天籁的嗓音在耳边响了起来，“时间差不多了，今天就先到这里吧。”
“真的？！”
小罚立刻抬起头来。
也不管是真是假，欢呼着抱了他一下，随后蹦蹦跳跳的化为了狐狸，跑去找小白泽诉苦了。
跟她主人一点都不一样。
但又有些地方，说不出的相似。
林萧笑着看了她两眼，站起身，化出一柄小鱼杆。
在池塘边钓了两尾肥鲤，作为今天的主菜带去厨房。
再出来的时候，身后已经带起摇摇晃晃的盛宴。
师绾绾已经从房间出来了。
小脸平静，仿佛下午的事情完全没有发生过。
等林萧给两个小家伙夹完菜，才开口问道。
“改到明天早上走了？”
“嗯，”
和她相处这么久，林萧也学来了一些，笑着反问，“小弟子如此舍不得，为师自然不能视而不见。”
“呵，”
师绾绾才不吃他这一套，“说我舍不得，你才是如此吧。”
又亲又抱的。
“而且还特意赶在明天一早走，留出来的夜晚想做什么，要我直接说出来吗？”
“……你想错了。”
“看来你确实这么想过。”
“……”
小罚和小白泽偷偷对视一眼，虽然不懂到底在说些什么，但是有种特别的感觉。
好像……今晚要在一起睡觉了？
“倒还不至于发展的那么快，”
林萧戳了戳灵米，思索着说道，“一切遵循着我们自己的判断，慢慢来就是了。”
“说到这个，我还没跟你算账……”
胡言乱语说了一堆。
最后小家伙们跑走了，饭也吃完了。
林萧挥舞着袖袍，将碗筷卷走，视线投向迟迟没有离去的少女。
歪了歪头。
“今夜真的不一起睡哦。”
“笨蛋。”
“绾绾，想的话，跟我说就好了。”
“我是看你想，怕你可怜地要在梦里解决，才……”
“好了，拔掉头发先。”
“……”
“你的心意，为师已经感受到了。”
“……”
“呃，为什么要打我？”
“免得你得意忘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