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警察同志的再三叮嘱，周恬恬表现出一副乖巧听话的模样，连连点头。
直到警察和机械厂的员工离开，周恬恬还站在原地，眼神空洞地目送着他们的背影。
直到两人彻底消失不见，周恬恬才仿佛一瞬间被抽空了力气一般，斜靠在门框上。
胡同里传来街坊邻居围坐吃晚饭时的喧闹声，巷口的冷风一吹，周恬恬才发觉自己身上汗津津的，寒意直往身体里钻。
她回过神来，猛地关上了门，并且把家门反锁上，拉上了所有的窗帘，又换上了一身干燥的衣服，把自己抱成一团坐在炕床边。
这个她住了一年的屋子里安安静静冷冷清清，听不见周刚喝了酒之后的胡言乱语，听不见他对赵艳萍一声声的抱怨，听不见他讨好地喊自己“恬恬”。
周恬恬瞪大了眼，这才回过味来。
自己杀人了。
自己杀了周刚。
不对不对！
周刚是喝醉了酒不小心失足掉进河里去的，和自己没关系。
而且他只是自己笔下写出的一个角色而已，死了也不过相当于寥寥几笔提前结束了他的剧情，自己的行为算不得是犯罪。
周恬恬定了定神，让自己不再继续失魂落魄下去。
腹中的饥饿感提醒着周恬恬她还没吃晚饭，这个点供销社和国营饭店都已经关门了，家里又冷锅冷灶的什么吃食都没有。
周恬恬只好自己起灶点火，烧了一锅热水，冲了一杯陆云诚送给她的麦乳精，拿铁盒里的饼干泡在里头，囫囵吃了当做一顿晚饭。
这还是周恬恬穿到书中世界来，第一次使用土灶，熏得她一脸的黑灰，还差点烫到手。
饼干泡麦乳精也难吃的很，吃到最后，周恬恬腻的都快吐了。
赵艳萍离开了，现在周刚也……
周恬恬看着失了人气，显得有些阴森森的家，想着自己肯定不能再独自生活在这里，要尽快嫁给陆云诚，住到他家去。
做了决定的周恬恬在家里翻箱倒柜地搜寻了一番，把所有值钱的东西都翻了出来，她越翻越气，又忍不住怒骂着周刚。
“那死东西真是没用！工作这么多年毛都没攒下来，家里的存款居然只有陆家给的三百元彩礼，这种没用的男人，活着也是浪费粮食，早死了也算是为社会做贡献。”
周恬恬和陆云诚订婚之后，陆家出手还算大方，直接给了三百块钱的彩礼钱，其他的三转一响说是等正式结婚了再另外添置。
这三百块钱周恬恬自己藏起来了，如果让周刚收着，指不定就被他烟酒不忌地给霍霍掉。
现在她的全部家底也就是这三百块钱，还有周刚剩下的一些零星票证，不工作的话根本过不了多久。
不知道周刚的尸体什么时候会被人发现，如果没有动静，周恬恬决定就去派出所报失踪，然后找陆云诚去把结婚证给领了。
精神高度紧张了一阵之后，周恬恬感到疲惫不堪，她烧上炕，把自己裹在棉被里沉沉睡去。
第二天一早，周恬恬是被“砰砰砰”的砸门声吵醒的，伴随着砸门声的还有尖锐的喊声。
“恬恬！恬恬！你在家吗？你爸出事了！”
周恬恬在被窝里一个激灵，“噌”地就坐了起来，来不及把自己好好拾掇一下就跑去拉开家门。
她家门外围了几个街坊邻居，为首敲门的就是李明霞，各个脸上都是一副欲言又止的神色。
“恬恬，你快去河边看看吧，你爸他……你爸他……唉！”
李明霞给周恬恬指了个方向，表情怜悯地叹了一口气。
周恬恬装作腿下一软，神情慌乱地拉住了李明霞的胳膊，“李婶，我爸他出什么事了？”
李明霞张了张口，神色纠结，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只说：“唉！可怜的闺女，你自己去瞧瞧就知道了。”
周恬恬回到屋里穿上外衣，顺手倒了点清凉油在手指上，脚步踉跄地朝李明霞指的方向跑去。
那几个跟着李明霞来敲门的街坊也跟着周恬恬往河边去。
河边已经围了不少人，李明霞大喊着，“你们快让让，老周家的闺女来了！”
人们见到了周恬恬，都自发地让开了一条道，道尽头的地上躺着一个人，湿淋淋的袄子，灰蒙蒙的脸色，紧闭的双眼，正是周刚。
“爸！”
周恬恬发出一声凄厉的喊声，身子歪歪斜斜地朝那地上的人扑了过去。
“爸！你怎么了？你醒醒啊！”
周恬恬强忍着恶心和不适，跪在地上搂着周刚湿漉漉的脑袋，一声一声地呼喊着。
她抬手抹了抹眼睛，在手上清凉油的刺激下，眼泪不受控制地奔涌而出。
周围人听着她的哭喊，无不动容，有好几个女同志还跟着落下泪来。
“恬恬也太惨了。”李明霞拿袖子擦着眼角，和身旁的人念叨着，“丁点大的时候就没了妈，这才刚十八，又没了爸，这以后的日子可咋过哟！”
另一位妇女应和着，“谁说不是呢，挺好一丫头，怎么命就这么差，你说这周刚是怎么回事？怎么就一大清早被人从河里捞出来了呢？”
“听说是一早出来运煤炭的人瞧见他在河面上漂着，吓得喊人来捞上岸的，捞上来的时候人都硬了，手里还挂着两个空酒瓶子。”
“作孽啊！看来是他喝多了，天黑走河边掉河里了，一晚上都没被人发现。”
“喝了大半辈子的酒，这下好了，真成了个酒鬼，唉！”
“昨天他们家才来警察搜查，今天这人就没了，你们说会不会是畏罪自杀啊？”
“别胡说，周刚这人你们还不知道？只会窝里横，还有胆子自杀？说出去谁信啊？多数就是醉得掉河里了。”
周刚的老街坊们对他的突然离世都是唏嘘不已，无不同情起周恬恬来。
陆云诚自从昨天去顾煜恒家自讨了一通说教，下午回自己家郁闷了好久，最终还是决定第二天一早来找周恬恬提退婚的事。
他还没把想要退婚的事告诉自家父母，想着等和周恬恬先说定了，问问她想要些什么补偿，再去同父母商量。
陆云诚来到周家所在的胡同时，并没有见到胡同里清早热闹忙碌的景象。
他来到周家，敲了半天门也没人来应门。
正纳闷时，有三两结伴不知从何处走来的人瞧见了他，眼神中都夹杂着一丝怪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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