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尔带走那些钱,极有可能,是因为他们兄弟两曾找过先生。
先生说缘却要银元……
即便是被我拒绝,张尔却还是没有放弃要学阴阳术。
沉默片刻,我已然决定。
若是以后再见张尔,若是张九卦无法约束他,我也会提点几句,至少不让他走上邪路。
再之后,开阳中,我便没有别的留念了。
同何雉上了马车,便驱车,朝着唐镇的方向回返。
当年,我们是风尘仆仆的赶路,去唐镇学艺。
如今,却风淡云轻。
我们并没有太着急赶时间。
路途中,遇到好看的美景,何雉会拉着我下去驻足欣赏。
若是曾经我们经过的城镇,也会停留下去,住上一宿。
何雉还问了我一个问题。
法器全给罗忠良和张九卦,不会有问题吗?
我笑了笑,又和何雉解释了一遍我的想法。
现在我先磨炼这两个弟子,待我真正要像是师尊那样寻觅传人的时候,我自会将地相堪舆的法器收回。
况且,宅经和骨相,我依旧留在身上,并不会出什么问题。
何雉恍然大悟,不再多言其他。
赶路的时间,比平时花费了更久。
足足两个月之后,我同何雉才回到唐镇。
显然,唐镇的人并不知道我们要回来。
进镇的时候,最先看到我和何雉的人,还呆愣了一下,这才欢呼雀跃起来!
再之后,全镇人几乎都簇拥在一块儿。
一直将我们送到了李宅门外。
我本来准备命人去请纸人许。
可没想到,宅门却被推开了。
纸人许苍老的面颊映入我眼中。
他怔然,神色也瞬间激动不少。
颤巍巍的,纸人许才说道:“阴阳……你怎么会……你不是还要在开阳……”
“许叔,琐事,阴阳已经处理完毕,开阳,留给了年轻人,留给了遁空。”
“我当谨遵师命,回到唐镇地相庐,守好地相堪舆。”我轻声回答。
纸人许脸上浮现了笑容,他连声道了几个好字!
接着,他就说,他马上去叫老朱过来。
我摆摆手,示意让许叔不用过去了,我们不住在李宅,以后都住地相庐。
纸人许的眼中,却依旧有几分恍然之色。
我也转身,稍稍驱散了一下人群。
当镇民也知道我不会离开唐镇后,所有人才更惊喜的离开。
再等我,何雉,以及纸人许回到地相庐。
再见到老朱的时候,我内心却怅然了不少。
这几年,老朱要苍老的太多。
毕竟是命数使然,即便是被我改命,但始终改不掉根源。
老朱脸上都有了很多皱纹,身形也有抑制不住的疲态了。
老朱跪倒在我身前,他身体颤栗,格外哽咽,道:“没想到,残存之年,还能见到先生,我这条命,死而无憾!”
我将他搀扶起来,轻叹道:“何出此言,老朱,你替我守着庐,我反倒是无以为报,此后,你便好好养老吧。”……
在地相庐住了几天的时间。
纸人许头三天没出现。
再等他出现的时候,还真的被二叔一语中的。
他带着一竹筐的纸扎,说让我和何雉看个好玩意儿。
等他摆好台子,将纸扎归位后,他做的,居然是一个类似皮影戏的戏台。
这也是纸扎戏。
不过,这要比袁氏阴阳宅的小。
看上去更精致,更为戏剧化。
袁氏阴阳宅的纸扎匠许溟唱的戏,反倒是有几分瘆人和恐怖。
许叔怡然自得的研究戏曲,他还真编纂了一些我们早年的经历。
开始是在宅内,让我和何雉听。
再之后便去了镇上,镇民簇拥一群,在台下听戏。
临最后,关于许昌林的事情,我还是同许叔说了一遍。
当然,我没有说太多详细,只是说了,许昌林一切平安,背后还倚靠了一个会阴阳符的先生。
许叔怔怔了许久,他才嘴角带上了笑容,轻叹道:“希望许家留后,希望昌林,莫要再走入歪路。”
于此,我便没有再多言回答了。
对于那会阴阳符的先生。
还有窦家当时背后那人,赖谦还没说出来话,就毙命……
我并没有忘记,一直谨记在心中,没有放松对他的警惕。
壬九乾和壬子庚,都不是那人。
我现在也无那人的线索和认知。
但,日子总要过,我不能因为一个暗处的算计,就一直疲于奔命。
在地相庐,依托唐镇。
这是地相堪舆的主场,谁又能耐我何?
此外,疑龙道场的人,也三三两两结成队,来拜访了我数日。
当年那些阴术,阳算先生,都成了不同水平的阴阳先生。
这也令我唏嘘。
……
一转眼,半年的时间,便快到了。
再有不到半个月,就是我同张九卦,罗忠良约定好的日子。
而今日,又是另一个大日子。
唐镇中的所有百姓,全都在门头挂上了灯笼白绫。
所有人,全部都驻足在门前默哀。
我背上了背篓,带着祭祀用的一应物品,走出了唐镇。
我并没有带何雉,而是让她在地相庐祭祀。
走了一段路程,我便到了当初师尊落葬的登仙山下。
迈步,顺着山路上登仙山。
等到了半山腰以上。
隐隐约约,在一些树枝,灌木中,我看到了细小的白色菌菇。
再往上走,那些菌菇更多。
阳光映射下,尸头菇显得人畜无害。
可这些,却是登仙山最好的防护!
我不带何雉来,也是因为这个缘由。
不多时,便到了山顶。
来到了徐符和我师尊蒋一泓的墓前。
我不敢看徐符的碑文,和他行礼,说了遁空近况之后,我便到了师尊的墓前跪下。
逐一放好贡品,又点燃了香烛,焚上冥纸之后。
我行了三跪九叩之礼!
山峰之上,山风吹拂!
看着墓碑之上蒋一泓三个字。
几年岁月的熏陶,那字体变得更为深邃。
而且,后方的坟体上,已然有了一些白羽的痕迹。
羽化出坟土。
恐怕棺椁中的尸身,也已经在羽化的边缘!
我内心欣喜无比。
怔然间,眼前浮现的却是当年我初入地相庐的那一幕幕。
恍惚间,耳边似是听到了一句轻叹。
“这阴生子的命……很苦吧?”
眼角,有些滚烫。
是泪水顺着脸庞流了下来。
一瞬间,山风似是变得猛烈了许多。
焚烧的冥纸,正在随风肆虐!
漫天,都是火光!
似是师尊的喜悦!
我整个人完全跪伏在地上,喃喃道:“师尊,阴阳这条命,不苦。”
“阴阳,也不忘师尊教导,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