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琇语眨眨眼,觉得奇怪,问:
“那你刚刚……”
话还没说完,缪离已经将她拥在怀里往前推着走。
“小鱼,风寒不是小事,你不记得之前入秋那场寒雨之后你生病的样子了吗?跟我走,让医师再看看,我才放心。”
殷琇语脚步跟着往前,看到身边缪离担忧愁虑的表情,也顾不得自已先前的疑虑,温声安抚:
“好,我去看医师。但是阿离,真的不用太担心的,我对自已的身体清楚,这次真的就是一点小事,多休息一段时间就够了。”
最后魔宫的十余名医师诊脉过,确实如殷琇语所说的那样没什么事情。
她就是夜里没有休息好,白日里吹了风,加上情绪不好,才发作得有些吓人。
现在他们之间的矛盾已经解开,情绪转好,身体的恙意就消了大半。
医师都没给殷琇语开药。
是药三分毒,没什么必要的情况下,自然是能自然恢复安康更好。
殷琇语只需要好好休息,就能够慢慢恢复。
缪离这才放心,弯腰褪去她的鞋袜后,将她按在自已宫殿的床上,帮忙给被角掖好,不厌其烦地嘱咐:
“小鱼,你一定要听医师的话,好好休息。以后生气,你尽可以将气发在我的身上,不要憋着自已难受,好不好?”
“小鱼,我担心你。”
嚣张桀骜的魔尊大人,到了殷琇语的面前,也只能敛了气焰,低声下气地请求。
殷琇语窝在被子里弯了眉眼,藏在被子里的手钻呀钻,钻出被子后抓住了缪离的小指。
“我知道了,阿离~~”
她声音绵软,又因为点点的受凉带着些沙哑,如同沾水的花瓣一般,有种脆弱的美感。
呼唤情人时拉长的撒娇尾音,更是让缪离一颗心软到了极点。
他摸了摸她的头发,声音温柔起来,像是哄小孩子一般又重复道:
“小鱼,你有什么心事情绪,一定一定不要自已憋着,要记得跟我说知道吗?”
殷琇语顺着他的意思点头,头低下去,突然就真的想起了一件心事。
她抬头,攥着缪离小拇指的手张开,改为握住了他的手腕。
“阿离,你是不是抓了玄元剑宗的大弟子,燕泽?”
这件事昨天有魔族守卫向缪离汇报过,他也不惊讶,坦诚点点头:
“对。”
点过头,他想起殷琇语说的“不能伤天害理”的要求,赶紧解释:
“他是自已闯进魔宫来要破坏魔界安宁,才让我抓住关押起来的,并非我无理所为,应当不算我伤天害理的吧?”
“当然不算。”
殷琇语看着他紧张的神情,抓着他手腕的手轻轻晃了晃。
“我知道,按照人与魔之间的关系,我应当要无条件站在正义的修士一方的。可是我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有自已的七情六欲,也有偏好与厌恶。”
“如果不是什么天理难容的大事,我都想自私地站在我喜欢的一边。”
“这次也是这样,燕公子虽是大义之举,但并不是你先招惹他,比起你退让被打伤,我更希望你打赢燕公子。”
话罢,殷琇语被子里的身体挪了挪,靠在缪离的身上。
似乎是觉得自已的话不大善良,她心中羞愧,将脸埋在了他的腿上。
缪离听了她的话,却是从身到心都极舒畅。
他将手搭在她的背上,字字句句都无比真诚:
“小鱼,你一点也不自私,你是我心里最好的人。”
殷琇语靠在他的怀里,心中好受了一些。
从私心的角度,她确实站在自已喜欢的人这边。
但燕泽一直被关在魔宫,也不是她想看到的事情。
殷琇语双手攥住缪离的衣角,支撑起上半身,轻轻地靠在他的胸膛上,轻声提出自已的想法:
“我从魔卫那里听说,燕公子被抓着关押了有一段日子了。阿离,关一段时间给他些惩罚就够了,过一段时间将他放出去好不好?”
“我不希望看到你和正道两败俱伤的那一面,放了他吧。”
缪离揽住她的手变得微微僵硬。
如果殷琇语提出放过燕泽是他刚被抓时,缪离肯定二话不说就会听她的话将燕泽放过。
但在又一次看到她虚弱(相对魔族来说)的模样,又知道了燕泽的特殊之处,他就不可能如她的愿了。
“阿离?”
殷琇语看着缪离沉默的样子,拉了拉他的衣袖。
缪离眸色变得暗沉,迅速地整理过思绪,缓慢地找着理由解释不能放过燕泽的原因。
“小鱼,我暂时不能放走燕泽。他虽未对魔宫造成不可挽回的伤害与损失,可毕竟来闹了一遭。”
“还是在魔将窜反的时候过来的,如果简简单单就这么放走,会影响魔宫的威严的。”
“到时候,有些沽名钓誉的修士,就会一个接一个来攻打魔宫。”
“就算他们知道自已没有那个实力,反正自已也不会有什么损失,还能捞一个生死无畏大义除魔的名声,就会更加地趋之若鹜。”
“我不能让魔宫陷入那样的境地。”
他说得肯定,像是现在将燕泽放走,明天魔宫就会无休止的纷争当中。
事实却并不是这样的。
魔族好战,实力也不弱,更何况现在还多了缪离这么个实力强大的领导者,没实力的修者根本不敢来招惹。
他们想斩妖除魔,也不会来魔族的大本营来闹,顶多就是除去外边肆意残害凡人的野魔。
燕泽一开始来魔宫附近时,其实并不知道里面动荡,而是魔将篡位爆发暴动,对附近的百姓造成了很多伤害。
他奉师门之名来那里救助百姓,恰好发现端倪,才攻了进去。
就连他,都是判断出魔宫动荡才敢去闯一闯,若不是缪离突然出现,最起码,燕泽是可以全身而退的。
旁的修士没有他那样强大的实力,更不可能将攻打魔宫当做镀金或者堆砌名声的手段。
就算燕泽后面平安从魔界离开,也是玄元剑宗付出了不小代价,不可能就此让外人看低魔界的实力。
但殷琇语并不清楚这个情况,不由跟着他的描述担忧起魔宫的现状来。
她担心魔宫,也担心燕泽,左右为难,迟疑着问道:
“没有两全其美的办法吗?”
缪离看着殷琇语咬着嘴唇担忧的神色,揉了揉她的头,轻哄道:
“小鱼,燕泽真的不能被放走。不过,我暂时只会关着他,不会伤他性命。你就不用为他而太担心了好不好?”
‘他能健康无忧。’
‘等过一段时间,魔宫更稳定了一些,不用担心别人的进攻后,我再劝说阿离将燕公子悄悄放走吧。’
这么想过之后,殷琇语点头。
她重新躺回床上,并没有深入去询问缪离声音放得极轻的“暂时”两个字到底是什么意思。
是如她想的那样,暂时将燕泽关着,过些时间将他放走;
或者,暂时说的是现在只是关着不会伤及他的性命,以后就说不定了。
殷琇语没有想到后一种可能,盖好被子,安静休息。
缪离就坐在她的旁边守候着,也准备靠在床边,陪着她好好休息。
“叩叩叩。”
门外,忽然传来急促的敲门声音。
殷琇语睁开眼睛,眸中还带了些被打扰的困意,靠在床头的缪离见此有些不满,冲着外面斥道:
“谁?滚进来!”
门被打开,从小就跟在缪离身边的魔卫跪下,回话的声音带了些激动。
“魔尊,那件事有进展了。我们抓到了——”
缪离反应很快,锐利的目光伴着魔气阻止了魔卫未说完的话。
但殷琇语已经听到了某些字,抬起半边身体,看向跪在地上的魔卫:
“抓到了什么?”
魔卫目光躲躲闪闪,接收到缪离的警示目光后,果断开口:
“禀魔后,我们抓到了引起魔宫暴动的魔族叛徒,来禀报魔尊,等待处理指示。”
殷琇语没有读出什么不对,又被魔卫“魔后”这么一叫,更察觉不到别的事情。
她的脸刹那间变得像是煮熟的红虾一样,duang地一声将自已砸回了床上。
殷琇语将自已埋回了被子里,声音闷闷地从被子下传来。
“缪离!你下属叫你呢,还不赶紧出去!”
缪离看着卷起的被子,想着心爱的女人在里面恼羞成怒的娇俏模样,低低笑了两声。
被子里鼓动地更加剧烈,像是将要扑腾出来一条气鼓鼓的鲤鱼。
他赶紧伸手挡住嘴唇,掩去笑意,轻拍了拍床上,道:
“小鱼,那你好好休息,我和刑伍去处理下事情。”
脚步声渐渐离床边远去,房门被人打开,又轻轻合上,房间里只剩下她一个人。
殷琇语等了会儿,确保听不到一点点声音之后,才将头探出来。
在沉闷的小空间里憋了太久,从里面出来后,她脸上红扑扑的,额上挂了些闷出来的汗。
这么闹一通,她的气色倒是比之前好了不少。
殷琇语本是准备睡觉休息的,房间安静下来之后,她的脑海中不自觉就开始回放燕泽被锁链关押在阴暗潮湿的宫殿的模样。
自已承诺了要放他离开的,现在一时半会儿是做不到了,那么,能不能做些别的事情补偿他一下呢。
殷琇语思考了一会儿,想到他身处的环境,有了主意。
她本是想找缪离提一下这个想法的,念及他才离开去处理公务,便没有打扰他。
反正他曾说过,在魔宫里,就像是在原来的小村子里一样,什么事情她都可以做主。
殷琇语便换好衣裳,径直打开门,往关押燕泽的宫殿方向走去。
这是第二次过来,熟门熟路。
门口的魔族守卫都还以为未来的魔后是有什么特别的癖好,连第一次的阻拦都没有,推开门,跟在她的身后几步远的距离进去,保护她的安全。
与昨夜一样,殷琇语才进来,就看到了半坐着的燕泽。
比起昨日,他看着似乎消瘦了一些,头垂着,看不见他的神色。
殷琇语往前走近了一点,低低唤了他一声:
“燕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