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
元璟看向柳槲,目光灼灼,像是有千言万语想要对她诉说。
单独与柳槲相处时,他从不拿身份压人,就如她进来后,元璟用的自称,就全部变成了“我”。
柳槲承受不住这样沉重的视线,垂眸避让过对视,斟酌片刻,想出了一个于她而言能解决当前困境的办法:
“陛下若是喜欢男子,臣可替您去民间搜罗。”
‘她是在将自已随意推给别人吗?’
元璟心中又涩又疼,强压着怒气,沉声开口:
“我不喜欢男子。”
一下知道她表面的身份是男子说喜欢她,一下又说自已不喜欢男子,这两个说法难道不矛盾吗?
柳槲皱眉,不理解他的意思。
元璟解释:
“我并没有龙阳之好,是发现喜欢你之后,才发觉自已喜欢上了男子。”
“是因为那个人是你,所以即使是男子的身份,我才不在意。”
他站起身,朝着柳槲走了好几步,在离她一步之遥的位置停下,深藏于心底的爱意尽数吐露。
降于摘星楼的巨雷仿佛在这瞬间重现,径直冲进了柳槲的大脑。
她心中惊讶又迷茫,还没来得及消化这种感觉,转而又听到更让她震惊的话。
“你也不用担心外人会怎么说,只要你应下圣旨,我会解决所有问题。就是、就是哪方面,我也可以在
“床榻之下,朕是皇上,你是皇后,朕是上位你是下位。床榻之上,你上我下,但你不能告诉别人。”
“朕在外面,还是要一点面子的。”
元璟的表情看着纠结又惆怅,明显是花了许久的时间才说服自已被压。
但柳槲并不需要他的这种退让啊!
要不是看他的表情那么严肃郑重,柳槲还以为他刚刚的话是登上皇位太高兴,一时幽默给她开什么玩笑呢。
什么上上下下的,她年少时也看过些话本子,知道他说的是什么内容。
柳槲被震惊地不住咳嗽,眼泪都差点要从眼角流出,还是十分难以相信元璟说了什么话。
“咳咳咳……陛……陛下……你在说什么啊?”
即使房间内只有他们两人,提起那件事,元璟也是十分不自在。
他手捂在唇上,声音闷闷的,面色也是通红,比方才批阅奏折的朱笔颜色还要红。
“你知道的,就是那个宠幸……”
原本严肃的气氛被元璟这话瞬间打破。
柳槲真的怎么也没有想到,堂堂的皇帝,竟然能做出这样的让步来,回应的声音都有些结巴了。
“不、不必了吧,陛下。”
元璟作为万人之上的帝王,能作出这样的让步,别的不说,柳槲最起码相信——他对自已的感情一定是真的。
忆起那几个月的时间,其实,他们的相处还算愉快,柳槲对他,也是有些好感的。
不过,这份好感再怎么算,也是朋友之间的感情,远远不到有情人之间的心悦喜欢。
就算自已什么时候真的对元璟生了情意,她也是不会答应赐封皇后的圣旨。
但如果自已直接拒绝,柳槲忽而想起方才大殿上的场景。
原本,陛下好像是没有在众人面前表明自已心意的意思的。
那道圣旨,明显一开始也不是提前写好来册封她为皇后的。
“贤臣”“辅佐朝政”“才智无双”这些赞词,怎么看都与皇后的身份差异颇大。
所以,为什么会突然改变主意呢?
柳槲瞳孔微闪,想了起来。
是自已提起了表妹,想要替她求个恩典。
虽说自已想的是请陛下放表妹自由,可在所有人的眼里,自已与表妹情投意合青梅竹马,感情颇佳。
从前占着自已正室夫人位置的人成了皇上,自已求的那个恩典,在他们的眼里,就是扶正心爱之人的前奏。
爱能生妒,一切异常的举动,在此刻都有了具体的缘由。
之前他都能误会自已要为表妹争个名分而更改圣旨,自已再拒绝的话,他会不会又误会拒绝理由是表妹而发怒。
柳槲回忆了下自已进上书房后他一系列体贴入微的行为,可以确认,他舍不得难为自已。
那么,被拒绝的怒火该怎样消去呢,会不会流向他以为的“罪魁祸首”。
说不定自已越为表妹解释求情,陛下越觉得她们感情深厚,届时会做出什么事情都未可知。
怎样,才能在抹去他脑中自已心慕表妹的刻板印象呢。
柳槲深吸了口气,决定赌一把。
她突然从木椅上站起,一掀衣摆,跪了下去。
“请陛下恕罪,臣有一事隐瞒,自愿请罪,唯愿陛下不要迁怒于微臣家人。”
本在大殿之上跪得僵硬的膝盖现在重重地落了下去,又发出沉闷却响亮的声音,一听就知道极疼。
“你起来。”
元璟没有多想,立刻想要去扶她起来。
“臣有罪,”柳槲咬牙忍下因疼痛将要呼出的痛声,咬牙再次强调。
她怎么也不愿意起身,元璟本就不会责备她,迅速给出了她要的承诺:
“你说吧,什么事。所有有关你的事情,我都不会迁怒到别人身上,也不会责怪别人。”
‘连你,我都不会怪。’
后一句话,他没有说出口。
得到元璟的承诺,柳槲心口一松,暴露了在外人面前藏了十多年的秘密。
“微臣是女子。”
猝不及防的,元璟大脑空白,竟然有些傻气地“啊”了一声,“你说什么?”
“微臣是女子,与表妹的婚约也是为了掩人耳目。”
柳槲被元璟强势扶了起来,目光不躲不闪地看进他的眼睛,再次申明。
茫然的情绪慢慢在心中消解。
她是女子,那唯一阻挡在两人之间的阻碍也消失了。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她与表妹没有私情。
元璟整个人被欢乐的情绪包围,甚至面容上都忍不住挂上喜悦的笑容。
柳槲无奈摇头,往后退了一步,刻意与他拉开距离,态度生疏冷淡。
“陛下,册封皇后的圣旨,请您收回旨意。”
登上顶峰的快乐一瞬间又落了下来,元璟气得眼睛都红了。
他又不可能去伤害柳槲,双手握住方才柳槲坐过的木椅,坚实的木质都承受不住发出咔吱咔吱的声音。
元璟忍了又忍,从牙缝中挤出两个字:“为何?”
他预想过的拒绝理由都没有出现,为什么自已还是被拒绝了。
他怎么也想不通。
“陛下可知臣的名字?”
这当然知道。
柳槲又问,“槲字可能让您联想到什么?”
槲,槲木?
一种高大的乔木,茁壮,能遮风避雨给人依靠,从不惧风雨,就如柳槲这个人一样。
元璟的目光变得柔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