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天光朦胧。
就在李伯都、八戒、白骨书生等众妖经过一夜搜寻无果,正商讨是否要跨域找寻十八郎之时,一辆马车驰出徐闻县城,一路向东。
而负责上贡的大雀妖君,经过一夜等待,终于等到了坤主的传唤。
是的,传唤!
大康天朝册封的土地,是神道灵官。
不论是百姓聚居的乡里土地,还是没有人烟的山野土地,都和人道民官一样,皆有治所。
坤主为鸡石山域的土地,治所便在这山域最高的鸡石山上。
神道治所既是神庙,虽在山野无人祭祀,却有精怪服侍,狸猫扫地,猿猴挑水,野鸡迎客,将一座不大的土地庙打理得像模像样。
大雀妖君昨日到的此地,却因坤主闭关,不得召见,只得在庙旁一棵老树上站了一夜。
“雀哥哥,坤主出关了,可以入庙了。”
此时出来传话叫他的,是老熟“人”,也是他最不想见的“人”。
此“人”一头黄色长发中分,鼻子尖尖弯钩,双脚似鸡爪,同大雀妖君一样身披羽衣,却五彩斑斓比大雀妖君还要骚不知多少倍。
这是土地庙的“知客”,负责迎来送往,同时也是坤主的相好。
一只野鸡精。
大雀妖君至今看不出此妖是公是母,总之让他感到恶心,若是野外相见,他只想把这只鸡弄死。
因为这只鸡每次都对他动手动脚,眉目传情。
实在惊悚。
比如现在,传话就传话,在他胸肌上画圈圈是几个意思?
大雀妖君鸡皮疙瘩掉了一地,打了个寒战,嫌恶地一把推开了野鸡精。
野鸡精被推得踉跄坐地,“花容”失色,娇柔无力地呻吟道:“你干嘛啊,哎哟!”
瞬间,如魔音贯耳,大雀妖君差点心态爆炸,恨不得祭出练风雷将这只雌雄莫辨的骚鸡给轰死。
不过他还是理智的。
没有出手。
直接跨过野鸡精,不理会身后那一声声幽怨如泣的“哥哥”,走进了土地庙。
庙不大,朱门斗拱,一进门却不似寻常山庙那般总有些阴暗,这里描彩画栋,画里多是星斗与鸡,壁上嵌着二十八颗火珠,光明温热。
大雀妖君低着头,眼角撇了一眼墙上火珠,双眸不动声色地闪过冷意。
太阳珠!
这天杀的坤主,为炼秘宝奴役、压榨众妖,迫使他们深受火毒之苦,每一颗太阳珠都是他们的血汗。可到头来坤主却还有闲情逸趣拿太阳珠来装饰照明,铺张浪费。
“小雀儿来了?”
突然,一个男人的声音想起,透着高高在上的威严,却也透着一丝刻意压低嗓门的古怪。
“小妖拜见尊神!”
不过大雀妖君却听不出来古怪。
因为声音响起的同时,整个庙内都笼罩在一股炽热沛然的强大威压之中,让他心惊胆战,无暇顾它。
土地神官,妖族大妖!
丹珠境!
“一粒丹珠吞入腹,我命由我不由天!”
不管是妖是人,这个境界都是道途上一个最重要的分水岭。
若以斗法而论,丹珠之下,境界有别尚可殊死一战。
丹珠之上,弹指可杀变血,舍命也无用。
别的不说,光是这有意无意间散逸出来的气息,便压得大雀妖君抬不起头来,沛然莫御。
“嗯,此次献珠几何?”
坤主的声音渺渺荡荡,不带感情。
“禀尊神,八十九颗。”
坤主伸手一挥,从芥子翎羽中取出太阳珠,堆于面前。
“嗯?”
神位上,传来坤主不悦的质疑。
“尊神恕罪!”
大雀妖君急忙伏地,语气惶恐地解释道:“我鸡石山域本就灵气稀薄,物产贫瘠,妖族向来稀少。且我等不似尊神可修太阳造化,炼制艰难,小妖实在是尽力了,还请尊神……”
“闭嘴!”
然而,他话还没说完就被一声大喝打断。
恐怖的威压如山岳加身,直接将他压趴在地,显出山雀原形,发出悲鸣。
“嗯?”
“竟然半步丹珠了?哼,本神当初倒是没看错你,还算是个可用之才。”
突然,坤主微微讶异。
“起来吧。”
大雀妖君感受到身上的重压消失,这才扑通两下翅膀,略微踉跄地站了起来,身躯犹在后怕发抖。不过一双猩红的鸟目却是趁机往上一扫,见到了坤主的真面容。
好怪异的土地灵官!
化作人形俊俏身,中分金发显神颜。
背带胫衣长生锁,头顶红冠别银簪。
大雀妖君是妖,不觉得有什么,毕竟妖族万千,千奇百态,不足为怪。
但若是李伯都在此,定然笑喷,然后脑海里出现四个字——不伦不类。
“我这昴日珠一日不成,太阳珠的上贡便一日不能断!”
大雀妖君再次低吟悲鸣,浑身羽毛末端都被烧焦,只因坤主一伸手,祭出了他的秘宝。
一颗人头大小的橘红火球,散发无穷热气,更有诡异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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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雀妖君只是看了一眼,便觉口干舌燥,心脏产生灼热剧痛。
他急忙低头闭眼,生怕多看一眼就会爆体而亡。
“这次念你多有苦劳,暂且记下。从下个月开始,上贡的数目翻倍,两百颗。”
“若少一颗,呵呵。”
“我这宝贝尚且差一器灵,你虽不是火道生灵,但风助火势,倒也不差。”
然而,坤主接下来的话,却是让大雀妖君如坠寒冰地狱。
好个恶神!
原来从一开始就没安好心!
竟是把他当成了备用的器灵!
“万谢尊神恕罪!小妖便是赴汤蹈火,也定然完成尊神所令!”
大雀妖君心颤发寒,表面上却没有表露出来,如往常一般诚惶诚恐地张开翅膀,伏贴在地,以示绝对臣服。
“嗯,不错,记得就行,退下吧。”
坤主手托昴日珠,满意地点点头。
“小妖告辞,愿尊神气运昌隆,造化永在!”
大雀妖君化作人形,再拜,而后恭恭敬敬地转身,欲退出神庙。
“啊!尊神为何?!饶命啊!”
突然,一道橘红火光从神位上射出,瞬间将其淹没。
……
“说吧,你去哪了?一声不响,不知道大家都很担心吗?”
与此同时,讲经台上,李伯都面无表情地看着面前的十八郎。
他没有任何运转妖力,也没有刻意散发任何气息,只是平静的发问,便让众妖噤若寒蝉,首当其冲的十八郎更是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
那委屈、无助的神情,和做错事的孩子一模一样。
“虎师,我……”
十八郎咬着嘴唇,眼中有泪光在打转。
这是他第一次见虎师生气。
很吓人。
也让他心里更加委屈。
“不许哭!把眼泪给我憋回去!”
李伯都嘴角一撇,有些头疼,低吼了一声。
这岁数大概都可以当他爷爷的妖怪,偏偏一副孩童模样。
他最烦小孩了。
尤其是爱哭的小孩!
“吱!”
十八郎被吓出了松鼠原本的叫声,随后低着头,左手抓着自己的衣角,肩膀耸动,泪如珍珠低落。
不过奇怪的是,他的右手自始至终都别在背后。
“啧!”
李伯都见此顿时头大如斗。
小破孩!
动不动就哭。
难搞。
“哼哼。”
“十八郎莫哭,虎师带着大家找了你一天一夜,这不是骂你,是担心你,知道吗?”
这时,八戒和白骨书生上前,一个劝李伯都不要生气,一个安慰十八郎不要哭。
李伯都翻了翻白眼,这两货倒是分工明确。
只是一头小山一样的野猪在撒娇,一副眼眶冒着鬼火的骷髅架子在安抚小朋友。
这画面,怎么看怎么诡异。
“虎、虎师,对不起,是十八郎不好,让大家担心了。以后十八郎出门,一定告诉虎师,告诉大家,一定不让大家担心。”
不过诡异是诡异了点,但效果不错。
十八郎停止了抽泣,一只手抹了抹眼泪,低着头上前和李伯都道歉。
“嗯,下不为例。”
李伯都绷着脸,严肃地点点头。
“你手里拿着什么?”
随后为了不尴尬,转移话题问道。
他从一开始就看到这小子藏着东西,只是在气头上,没有在意。
“虎师,这是宝贝,给你的。”
十八郎听到这句话,终于抬起了头,一脸开心与期盼。
这才是他脑海里设想了不知道多少遍的问话,他要给虎师一个惊喜。
虎师一定会表扬他!
“嗯?!十八郎!”
然而,下一秒他只觉得天旋地转,摇摇晃晃倒地。
李伯都首先发现一样,就在十八郎抬头的刹那,他看到那张原本粉嫩可爱的脸,布满青黑之气,嘴唇都已黑得发紫。
“糟糕!是倒马毒!”
一旁的白骨书生抱起十八郎一看,顿时大惊失色,眼眶里的鬼火剧烈闪动。
“虎师!这是蝎子精的倒马毒,连土地神都惧怕三分的无解剧毒!”
白骨书生嘴巴快速闭合,牙齿碰撞咔咔作响,语气万分急促,求助地看向李伯都。
“太阴菁风!”
其实不用他说,李伯都已经第一时间发动拥有生机再造之力的太阴神通。
他疯狂运转太一妖炁,转化为滚滚太阴月华,荡起一波又一波的银白气浪将十八郎笼罩其中。
“盛木诀!”
这还没完,他同时施展治水术演化而成的木道治疗术,抽取周遭天地中的木灵气,如萤火洪流般投入到十八郎体内。
“虎师……”
十八郎躺在白骨书生的怀里,气息微弱,却无力又坚决地抬起右手,摊开手掌。
“这宝贝,能助虎师破境……”
他的笑容灿烂无邪,甚至有些骄傲。
他的手心里,躺着一枚流动着龙形血光的菩提果。
李伯都瞳孔收缩,他眼中没有那灵气澎湃的果子,只有十八郎手腕脉搏处那个已经溃烂的血洞。
蝎子倒马毒,神仙也叫苦!
十八郎如何能忍?!
吼!
李伯都虎啸一声,山林皆震。
“八戒,叫老鳗上来护法!”
他一口咬着十八郎被蛰的手,要全力施为。
这日,整个鸡石山域的阳光似乎比其他地方暗了几分。
“嗯?乌云蔽日?好端端的,有些古怪。”
鸡石山土地庙内,坤主将二十八颗太阳珠布成某种阵势,正在精炼他的秘宝——昴日珠。
突然有所感应,抬头看向庙外。
“呵,国之将亡,必有不详。这妖血淋淋的大康,也该有报应了。”
“人族,该死啊。”
“咯咯咯!”
山野神庙,有鸡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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