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初九,秋高气爽,宜出游。
堂堂黄家大小姐却被老爷锁在了闺房里。
距离她出嫁的日子,仅剩半月。
原本从定亲到成婚,一般是需要百日的。
可陈氏之虎等不及,于是非常霸道地提前了两个多月。
这期间,天真灿漫的黄家大小姐终于从下人们的口中,得知了关于这位“陈氏之虎”的市井传闻。
少年英杰,荒淫暴虐。
一个喜怒无常、私德败坏的天之骄子。
对于一个正常女人来说,这样的男人,是可怕的。
尤其是一个思虑单纯的少女,更害怕。
于是黄家大小姐开始闹退婚,几番争吵无果之后,她竟然试图离家出走。
不过由于路痴,刚出城没多远就迷路,在一片竹林里转圈圈,很快便被府中家丁寻回,接着被黄员外关了起来。
“呜呜……”
“我不想嫁人,更不想嫁给一个混蛋的纨绔。”
“爹爹,那是个人渣啊,你怎么忍心让女儿往火坑里推啊。”
“菩萨在上,我该怎么办?”
“王母慈悲,玉瑶该怎么办?”
“笨笨山君,你能救救玉瑶吗?呜呜……”
黄玉瑶在闺房里,无助地向漫天神佛祈求,连一头爱吃糕点的老虎也不放过。
她背后的妆镜台上,一颗青石子动了动。
不过也只是动了动。
“老爷,真的不能悔婚吗?”
厅堂内,黄夫人以泪洗面。
未来女婿在定亲之日的荒唐已经在徐闻县传开,坐实了此前的种种传闻并非空穴来风,这让同样是女人的她后悔不已,无助地看着自家老爷。
“不能……”
黄员外几番欲言又止,最后只有一声无奈的叹息。
他脸上的后悔之色,并不比夫人少。
但事已至此,他也无能为力。
作为一家之主,作为父亲,他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
说来可笑,他连未来女婿的面都见不到,只见到了负责操办婚事的府营官员——韩复。
听说此人在陈圣躬辞官后,已经接任了长史一职,是为陈氏之虎的心腹干将。
“婚姻大事,不是儿戏。黄公若是出尔反尔,与礼不合。于陈氏而言,更是耻辱。”
“黄公,意欲辱我陈氏耶?”
这是韩复的原话。
那似笑非笑的威胁,让黄员外至今扔心底发寒。
广南陈氏,千年名门。
盘踞广南,根深蒂固且势力庞大,门生故吏遍布朝野。
加上天高皇帝远。
即便是明君在位,朝廷威严极盛年间,地方官员赴任广南,做的第一件事也是先拜访陈氏。
更别说现在朝廷晦暗,风雨飘摇,早已鞭长莫及。
在广南这个地方,百姓或许不知皇帝年号,但绝对知晓陈氏家主之名。
“陈氏是广南的天。”
这并非只是市井戏言,而是事实!
比如他这未来的女婿,陈氏之虎——陈贤霸,年纪轻轻便是校尉,执掌雷州一府兵营,威风八面。
而这样的少年英杰,陈氏还有三位,是为“陈氏四杰”。
其中最强者,甚至已经是广南都尉,经略一郡兵马。
封疆大吏,位高权重。
广南之天,名副其实。
只手遮天之下,覆灭他一个没落的黄家,轻而易举。
他一个老头,死了就死了。
可他黄家,不能断绝啊。
除了黄玉瑶这个宝贝女儿外,他还有两个儿子。
其中一名,就在毗连广南的连云郡为官。
忝为海云府下,一个下县的父母官。
对于普通百姓来说,县令那就已经是高高在上的大老爷。
但对于陈氏这种势力遍布朝野的庞然大物来说。
七品,芝麻官耳。
翻手之间,顷刻即可覆灭。
甚至无需陈氏动手,只要一句话,就会有无数想交好陈氏的人把他黄家打入尘埃。
“子孙无能,请先祖护佑儿孙。”
黄员外默默地给先祖的灵官牌位上了三炷香,虔诚三叩。
陈氏聘礼已下,木已成舟。
他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这一刻,他想了很多。
恨只恨,黄氏子孙不争气,没运道,竟连续十代无人有仙根。
遥想千年以前,他黄氏可是随太祖开国的水官,是降服水妖,治理水患的大能啊。
可怜,可悲。
家族的水道经卷,束之高阁,无人继承,只怕都要蛀虫了吧?
但凡家里有一人能身具灵根,哪怕不当官,也不至于让黄家沦落到迁居避难,嫁女求存的地步。
……
“哎哎,你们知道吗?西南莽林山脉那边,有大妖出世!前些日子的天怒之象,便是因此而起。就在昨日,这尊大妖被找到了!嘿嘿,你们知道是什么妖吗?”
黄府外,闹市街边的一家茶摊子上,有人在谈天说地,不可避免地说到了这段时日闹得沸沸扬扬的“天怒”事件。
“不知道,这位小哥快说说。”
“咳咳,说出来吓死你们,你们绝对想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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挑起话头的是一个身穿破衣的落魄泼皮,见周围所有人都瞧了过来,作为小人物的内心顿时颇感满足,卖起了关子。
莽林山脉距离徐闻县不远,自从“天怒”之后,平日里老百姓难得一见的修真之士,几乎每日可见。
架云御剑,掠过县城,让大家伙都饱足了眼福。
同时,也让这个不大的县城刮起了一股“谈仙说道”之风。
大康朝廷虽然破宗灭派,横扫九州宗门,使得“万宗归庭”。但自立国以来,为了防止仙道乱政,故而仙、民两道分明。
即“仙官不落地,民官不飞天”。
说得简单些,就是镇魔司、从龙宗等“仙官神道”不涉民事,而地方官员则不管妖魔之事。
所以尽管“天怒之象”过去已经将近一个月,但地方上却还一无所知。连官府也只知朝廷震动,镇魔司缇骑聚兵搜山,从龙宗派传人南下。
于是乎,一时间众说纷纭。
有人说是神药仙草出世,闻一口寿增千年,吃一口长生不老,若能炼成丹药,服之可白日飞升。
有人说是上古仙器出土,威能浩大,非人间所能容,引发了天地异象。
甚至,有风言说是天魔、妖孽出现,国之将亡……
种种传闻,看似有鼻子有眼,却都经不起推敲,忝为茶余饭后的谈资罢了,没人真的信。
不过人都是喜欢八卦的,不信也爱听。
“二狗蛋,你个泼皮混子,别卖关子。来来,一文茶钱给你,赶紧说!”
这不,有“财大气粗”的听众不耐烦地把一文铜钱甩在了二狗蛋的脸上。
“哈哈,李老爷大气。”
二狗蛋不恼,他是个游手好闲,住破庙的混子,早已不知道颜面是何物,捡起掉在地上的一文钱,笑嘻嘻地做了个揖,清了清嗓子,便说道:“是旱魃。”
“旱魃?”
“对,莽林山脉有一头千年旱魃出世了。”
“哼,你说旱魃就旱魃啊?昨天还有人说一条盘在山脉上的大蛇妖呢。”
“对啊,二狗蛋,你莫不是闲着没事,编故事来诓我们吧?”
有人不信,当场质疑。
这几日胡说八道的人太多了。
“谁编故事了?我没骗你们!”
二狗蛋急了,面色涨红。
“这谁知道?你骗人还少吗?”
“是啊,你说你不骗人,那你说这话可有依据?”
“你们!”
二狗蛋气急,举起三根手指,大声道:“我发誓,是旱魃!此乃我亲耳所听,绝无半句虚言!若是骗人,天打五雷轰!”
想他二狗蛋平日里骗吃骗喝,满嘴谎话,今日难得说点真事,却没人信了?
一群狗眼看人低的东西,气煞我也!
“你听谁说的?”
“我……”
然而,当有人究根问底时,二狗蛋却犹豫了。
“嘿,瞧瞧,露馅了吧?泼皮骗子。”
“我没骗!”
“真的是旱魃!”
二狗蛋气得抓耳,最后一咬牙,弯腰低头,压低声音,掩嘴道:“我住高山君庙,大家是知道的!”
“就在昨夜,有几名蓝衣道士入庙歇脚。他们闲谈之时所说,我听得一清二楚!”
“嗤,还蓝衣道士?你不知道仙官不落地吗?真是道门修真,怎会入庙歇脚?”
“那我怎么知道?!”
二狗蛋气得跳脚。
“编,继续编。那你说说,这蓝衣道士都有什么特征?正巧老爷我对天下从龙宗派颇有几分研究,看老爷我不拆穿你这个满口胡言的无赖。”
“我没编!”
“好,若你能说出个子丑寅卯,大爷我再赏你十文!”
先前给了一文钱的李老爷把十枚铜钱往桌子上一拍,看着二狗蛋,仰头冷笑。
“……”
妄论仙道与妄议朝廷同罪,这是大康太祖盛皇立下的宗法,防止妖言惑众。
然,时过境迁,朝廷威严日衰,一些宗法早已形同虚设。
二狗蛋看着桌子上的铜钱,目露贪婪。
他深吸了一口气,直接拿过十枚钱,一副豁出去的表情,言真意切地缓缓说道:“五名道士,皆穿蓝色道袍,袖口、后背绣有白色云纹,胸口绣有两字。”
“嗯?”
李老爷怔住了,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二狗蛋。
“我不识字,但我记性好。”
二狗蛋扯过一碗茶水,沾水在桌面上写下了两个字。
“这是啥?”
“风,还是凤?”
“风云?”
众人都围了上去,细细端详。
二狗蛋不愧是文盲,桌上两个字歪歪扭扭犹如鸡爪,与其说是写出来的,倒不如说画出来的。
“风云观?!”
不料,原本不屑的李老爷却拍案而起,一脸兴奋。
“二狗蛋,你再说说,还有没有其他特征?”
他看向二狗蛋,目光炯炯,燃着八卦之火。
这一刻,他全然没了质疑、不屑,一脸期盼,只想听到更多的信息。
“……”
二狗蛋被他吓了一跳,愣了一下,才磕磕巴巴地继续说道:“对,对了。为首一人,手持一把折扇,上面也画着云朵……”
“哈哈,风云扇!风云观真传弟子才有的灵器法宝!”
“没错了,从龙宗派因从龙有功,太祖盛皇亲封,道统得以存续,与国同休,独立于道宫、监天院之外,一般人对他们知之甚少,料你二狗子也编不出来。”
“如此看来,真是旱魃出世啊……”
李老爷捋着下巴的山羊胡,正在得意洋洋地卖弄见识,突然神色一怔,像是想起了什么,转身拔腿就跑。
“哎哎哎,李老爷,你跑啥啊?”
“旱魃出世,赤地千里。”
“诸位,回家蓄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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