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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788章 杨沅的大炮,仍无用武之地
    大散关屹立在大散岭上,山势险峻,层峦叠嶂,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可是宝鸡守将唐括乌野却不能不计牺牲地予以强攻。

    因为大散关是川陕咽喉的要害之地,兵家所必争。

    金国要想从陕西南下,对汉中造成进逼之势,从而威胁吴家军从西夏撤军,那就必须得先打下这个重要关隘。

    “呵呵,不自量力!”

    时寒站在大散关城楼之上,俯瞰着关下蚁聚一般的金兵,神色轻蔑。

    今天的风很大,扯得他猩红的披风飞扬在空中,猎猎作响。

    副都统制郭棣很想问他一句,风这么大,都快把你扯飞了,你就非得系个披风装逼吗?

    你不嫌勒脖子吗?

    时寒现在是利州中路御前诸军的同统制,杨沅不在时,他就可以暂摄杨沅之权。

    而从利州东路调过来的郭浩之子郭棣,现在是利州中路御前诸军的副都统制,比时寒低半级。

    所以,两个人多少是存在着一些竞争关系的。

    金军的投石车正呼啸着把一块块巨石抛射上来,砸中之处,发出渗人的巨响,碎屑激射。

    不过时寒傲立城头,并不畏惧。

    就像有些老兵走在战场上,听到炮弹的呼啸声,他就能准确判断炮弹的落点远近,从而提前做出躲避或无需躲避的动作一样。

    抛石更容易计算落点,像时寒这样战阵经验丰富的老将,只需看一眼,他就知道自己需不需要躲避了。

    抛石的主要作用也不是为了杀伤兵士,而是对城池造成破坏。

    不过,大散关坚固异常,想靠抛石把它砸毁,显然是不太容易的。

    城头上,沉重的床子弩也在不慌不忙地进行着反击。

    那长矛一般巨大的箭矢,作用同样不是杀伤金兵,而是寻找金军阵地中的攻城车、抛石机等等,对这些大而笨重、不易移动的攻城器械进行破坏。

    掌书记陆游站在一旁,欣然道:“抚帅已成功拿下天水,整顿数日,便挥军东向。

    到时候,就该是咱们出大散关,主动攻击的时候了。”

    郭棣微笑着点点头:“唐括乌野退兵之时,就是抚帅抵达之日,我们已经等的太久了。”

    唐括乌野就是宝鸡兵马都总管,大散关上竖着杨沅的帅旗,他一直以为杨沅就在大散关上。

    绕道攻取秦州,从道理上是一种可能,但实际上很难实现,唐括乌野从未想过杨沅会舍近求远,攻打天水。

    原因是,那条道西高而东低,天水那边的守将在山中险隘是有驻军的。

    只要发现宋军踪迹,就能轻易扼守要塞。

    而宋军被阻于狭窄的山谷间,后方道路又比较漫长,辎重粮草运输困难,那就极易闹一个全军覆没的下场。

    再者,大散关在宋军手里,所以现在进可攻、退可,掌握了主动的是宋军。

    杨沅有什么道理不从大散关兵进关中,而是绕道天水呢?

    现在大散关守军战也不战,退也不退,显然是和两淮战场上的宋军一样,在采取守势。

    他们只要保证正在西夏作战的宋军不被金军自后牵制就行了。

    因此,唐括乌野只能不计牺牲,主动向宋军发起进攻。

    他要夺取大散岭,掌握主动之权。

    大散岭上,除了坚固的大散关,在其外围还增设了不少防御工事,使得自下仰攻更加困难。

    时寒利用层层堡垒险要,不断消耗着金军的兵力和士气。

    这种险要之地,几千人就能挡住几万人的猛攻。

    所以,时寒还有闲功夫搞个轮战。

    各部兵马守个一天两天便会撤下,换上一支兵马继续守卫大散岭。

    让许多久未见血的官兵,熟悉熟悉这残忍的杀戮战场。

    两个国,两员将,两种决定。

    呈现出来的,就是大散岭上,人如蚁聚,刀光剑影,喊杀连天。

    一具具尸体,用他们的鲜血,浇灌着这片大地。

    ……

    杨沅的大军,从天水一路东来,浩浩荡荡。

    驮了大炮的结实大车,每辆由六头秦川大叫驴拉着,炮车行过,尘土飞扬。

    行营护军提举杨万里卫戍中军,一路行来,不禁诗兴大发,时不时还有几篇佳作问世。

    这一回,他的诗多是军旅诗,气势磅薄,可不是“小荷才露尖尖角”,也不是“映日荷花别样红”了,听起来别具豪迈之气。

    不过,杨沅还没顾得上看他的诗稿,大抵要等大战结束,川中那边的印书坊把这些军旅诗集刊印刷之后,他才有功夫一观了。

    到时候,他会发现,其中有不少诗句,是直接提到他的。

    就算后世有些不喜历史的人,也会通过类似“哥舒夜带刀”一类的颂歌,知道历史上曾有他这么一位赫赫威名的大人物。

    此时此刻,杨沅一路行军,考虑的却是陕西谋略的细微调整。

    整个战略,是他和麾下二十多位战将,十余位参谋人员在大散关时就商量决定好了的。

    但,战场形势瞬息万变,推敲的再仔细、再完备的策略,也要依据战场形势,随时进行一些细微的调整。

    周程和慕容千羽两员战将是懂战术的,趁着行军途中休憩之机,便和他讨论起了行动细节。

    而杨寿、许成、甘泉之流,是纯粹的武将,他们可以是打出去的狠狠的拳头,可以是劈出去的锋利的刀,却干不了动脑的活。

    “抚帅,最轻松的打法,就是咱们直取宝鸡城。”

    周程兴奋地道:“咱们出古道夺天水时,第一件事就是卡住了前往关中的路,许进不许出,宝鸡金军还不知道天水失守,可以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慕容千羽道:“末将倒是以为,咱们应该先取箭筈岭。”

    他在地上摆着石头,分别摆出宝鸡、凤翔等几座大城,以及其间险隘,划出的路线就是可以通行的路线。

    慕容千羽道:“抚帅你看,箭筈岭位于陇山余脉千阳境内千河之南的山巅,山高坡陡,地势险峻,扼守着南北通途。

    从千阳到宝鸡,要沿龟山山梁一路向南,越过箭筈关,再从县功川抵达宝鸡城。由蜀图秦者,改攻箭筈关。

    如果咱们先打宝鸡,让箭筈岭守军有了防范,恐怕……”

    杨沅点点头,认可了慕容千羽的方案。

    不过,他却不是因为一旦让箭筈关提前有了防备,到时候不易打开这条通道。

    他的大炮从川中拉出来,到现在还没开荤呢。

    这是他的秘密武器,能晚暴露一刻是一刻。

    如此一来,慕容千羽也不了解他们这种攻城掠地的犀利火器,究竟有多厉害。

    在他想来,应该是一种更新型的抛石机,威力比抛石机强些也有限。

    只不过,杨沅同意他的方案,却不是因为先打宝鸡,箭筈关会提前有了防备,可以加固关隘工事,可以从凤翔增兵。

    而是因为……

    “出其不意,先打箭筈关!不然的话……”

    杨沅说着,看向了宝鸡城。

    “先打宝鸡,我把唐括乌野抵敌不过,突围而出,从箭筈关逃回去。”

    杨沅指了指宝鸡城:“这块肥肉,我要一口吞下!”

    ……

    箭筈关不是那么好打的。

    箭筈岭是从千阳到宝鸡的交通要道,在现代时,国家在此修筑公道,采用截弯降坡、筑石铺沙等手段,修筑了平坦的油渣地面。

    但即便如此,仍然是坡陡弯急,一遇下雪,便道路断绝,数日不通。直到九十年代末,在箭筈关下开凿了地下隧道,天堑才变成通途。

    在这个年代,可想而知,道路要难走到什么程度。

    因此,在杨沅的大军突出其来,抵达箭筈岭下时,杨沅没有急着对箭筈关发起攻击。

    他的战略目的是为了截断宝鸡方向金军的退路,直接把这股金军一口吞掉。

    所以,杨沅吩咐就地扎营,拒马、铁蒺藜、陷马坑等各种防御设施,全都不遗余力地布设起来。

    以此防止唐括乌野果断放弃宝鸡,抢在大散关宋军北上之前,退守箭筈岭。

    现在有他横亘于中间,第一战略目的也就达到了。

    这边安营扎寨,杨沅就领了行营护军提举杨万里,还有疯魔军的杨寿、许成两位正副统领,又带了百余勇士,登上箭筈岭,观望箭筈关情形。

    此关如何险峻难攻,总要亲眼看看,心里才有谱儿。

    一路跋涉,杨沅便道:“道路的确陡峭难行,这条山路,是商贾车辆和军队粮秣运输时铺修的吧?太也简陋了些,我们的大炮要运上来,怎么也得两三天功夫。”

    杨寿道:“小叔爷,咱们……”

    杨沅瞪了他一眼:“在外的场合称职务。”

    杨寿讪然一笑:“啊,小……抚帅,咱们那大炮,真有那么邪乎?”

    杨沅道:“能被本帅倚为重器,自然是了不起的军中利器。只是,长途跋涉,所携弹药有限,再加上初次为敌人所见识,会有额外效果,所以本帅现在是能不用就不用。只是……”

    杨沅喘息着仰头看了看陡峭的山路,叹息道:“要夺此关而不用重炮,需要付出巨大牺牲才成。本帅这一遭,是不想用也得用,取巧不得了。”

    ……

    大宋的军队突如其来,兵临箭筈岭下,安营扎寨的时候,岭上金国守军这才发现,并且马上开始匆忙加固关防,搬运滚木擂石、架设箭弩,开始备战。

    一片忙碌之中,却不见箭筈岭千户大人蒲察阿里布的身影。

    此时,他正坐在自己的府邸里,面沉似水,紧皱着眉头。

    不到四十岁的年纪,身材魁梧,浓眉如墨。

    在他旁边,隔着一张放在炕上的小条几,他的老婆瓜尔佳氏也把一只手搁在条几上。

    瓜尔佳氏不到三十的年纪,就像一枚熟透了的水蜜桃,颇显熟妇的妩媚风情。

    瓜尔佳也有人称古里甲,都是汉人称呼这个女真姓氏时口音咬字轻重不同造成的,实则就是同一个姓氏。

    “那克出(舅舅),你还犹豫什么呀,难不成,你真以为这箭筈关你守得住?杨老……杨沅有多厉害,你不知道吗?灵壁一战,杀的金国元气大伤,到现在都缓不过气儿来。”

    完颜萍有些娇憨地说,完全是一副自家晚辈跟长辈说话的态度。

    李清露马上帮腔:“就是呀,完颜亮是个什么人呐,大杀忠臣,淫人妻女,倒行逆施,丧尽天良。

    再说了,金国现在都成了什么样儿了,阿里布大人,你真要跟着他一条道儿走到黑吗?”

    完颜萍和李清露此来,一个穿着月色的道服,一个穿着石青色的纱袍,革带束腰,手执折扇,都做少年公子打扮。

    不过二人唇红齿白,肤若润玉,星眸湛湛,梨涡浅浅,一看就是易钗而弁的妙龄少女。

    蒲察阿里布是箭筈关的守将,官居千户。

    他是完颜萍的舅舅,虽说不是嫡亲舅舅,但这亲戚关系确实拉得上。

    “呐,那克出,天水可是已经失守了喔。”

    “大散关内宋军重兵云集,杨沅现在又杀到箭筈岭下,阿里布大人,你想想唐括乌野下场会如何,你真想为完颜亮效死不成?”

    蒲察阿里布拧着眉头,道:“萍儿,清露啊,你们不在上京待着,大老远的跑到这儿来,却是说服我归顺宋人?”

    完颜萍轻笑一声:“这有什么奇怪的呀,新金与宋,乃是盟国,舅舅你不会还没看明白吧?”

    蒲察阿里布缓缓地道:“宋军虽然出现在箭筈岭下,可是,他们能打到哪里,能在这里待多久?一旦徒单大人兵出凤翔,把宋军赶回大散关以南,我阿里布又该何去何从?”

    “那就跟着宋军一起撤呗!”

    完颜萍虽然超崇拜她的杨老师,但也没觉得杨沅能一战就在陕西站住脚,把这里重新纳入大宋版图。

    所以,她只能从另一个角度,打消蒲察阿里布的顾虑。

    “舅舅你要是投了大宋,那得多受他们待见啊,高官厚禄,还能少了你的?”

    李清露瞟了瓜尔佳氏一眼:“阿里布大人要是守不住箭筈岭,以完颜亮喜怒无常的脾气,一定轻饶不了你。

    如果你守住了,立了大功,那就更糟糕了。”

    蒲察阿里布一愣:“我若守住箭筈岭,立下赫赫战功,为何反而要糟了?”

    李清露幽幽地叹息一声:“阿里布大人,您若是立下大功,完颜亮就会注意到您了。然后他就会想了解了解你呀。

    这一了解,他就会知道您的夫人千娇百媚,以他好夺臣下妻女,杀臣下以绝后患的癖好,阿里布大人,您说是不是立了功会更糟啊。”

    完颜萍一听,马上道:“我可不想妗子(舅妈)入宫侍奉完颜亮,完颜亮那人后宫三千都不只,肯定没两天就不喜欢妗子了。”

    蒲察阿里布脑子一懵,没太弄懂自己这个外甥女的脑回路。

    你担心你舅妈被陛下睡几天就腻了?

    不是,这是重点吗?

    蒲察阿里布一拍条几,怒道:“混账之言,这是你妗子失宠不失宠的事儿吗?是你舅舅我被人夺了妻子,还要被人杀头啊!你这臭丫头,你究竟站哪边儿的呀?”

    完颜萍笑靥如花:“可说的是呢,那舅舅你还要不要为完颜亮效死呀?”

    瓜尔佳氏瞄了眼自己的丈夫:“算啦,好言难劝该死的鬼,慈悲难度自绝的人,你们就别劝他了。”

    瓜儿佳氏不知从哪儿摸出一枚羽人纹的手镜,一边照着镜子,一边掐着兰花指,捏起一条雪白的丝帕,拭一拭自己的唇角儿。

    她沾沾自喜地道:“就凭老娘这姿色、这身段儿,使尽浑身解数侍奉着,说不定还能争个宠妃当当呢。”

    “你这臭婆娘……”阿里布大怒。

    “吼什么,你想找死,还想挡着老娘做好日子?”

    瓜儿佳氏比他还凶,立即拧眉瞪眼,拍案相向。

    蒲察阿里布萎了,垂头丧气地道:“我……与杨沅素不相识,如何接洽呢?”

    完颜萍大喜,一拍胸脯儿:“舅,我帮你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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