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无目的失神行走的古瑟,凉生跟上他的脚步,手肘轻碰了他下。
他蓦然回神,看着凉生微笑着望着自己说。
“跟我走吧,跟着你,估计天黑都吃不了这顿饭。”
说着,拉了古瑟的手,领着他就走。
他们身后,除了若尘,还跟了四五个家丁。
就这样,一群人进了路边一家豪华的餐馆。
家丁本被餐馆的人拦住,但让古瑟给说了话,才放了他们进去。
餐馆雅间,古瑟于凉生坐桌边,若尘站凉生身后,那些家丁就站在古瑟身后数余米。
古瑟倒是吃得尚有味道,每道菜都尝过,像是来扫场美食的。
凉生却坐他旁边,盯了他几眼,又扫了眼他身后的家仆,实在无兴趣入口。
不过,凉生尚知他是故意的,生怕自己对他做什么,故意让他们进来的。
他知道古瑟尚聪明,还有他的性格,骨子里且透着倔劲,能暂且跟着自己,不过于他有目的。
但他,不在乎。
能看到他笑,哭,七情六欲的演绎,他亦挺知足的。
一顿饭,他们吃了大概一炷香的时间。
说慢,倒也算快的。
古瑟放下筷子,抬起头来,这才目光落向旁边百无聊赖一手拿着筷子于碗里戳,一手支头盯着他的凉生。
“先生不吃?”
无所谓的问了句,感情刚才就没管他吃与不吃,跟自己没半点关系,自己吃饱了就好。
现在问,无非礼貌。
凉生回神,放下筷子苦笑的表情望着他。
“看着你吃,我就饱了。”
吃完了才来问自己,不觉得不礼貌迟了么?
古瑟无谓的看了他许。
他还是一样的没变,喜欢捉弄调侃自己。
他亦还是不习惯的蹙了蹙眉头。
“先生既无心吃了,那就走吧,我父亲还在等着。”
说着起了身,凉生这才慌张回神起身,叫住他。
“当真要回去?”
认真的问了句。
古瑟垂眸沉默了一秒,抬起望着他。
“那是我家,岂能不回?”
自己现在尚且无法独立门户,哪能不回呢,就算不想,也必须得回。
“你回去,怕是非死即残,这样的家,你还惦念?”
凉生扫了他两眼,有着不忍。
古瑟听着轻笑了声。
“呵,哪是什么惦念,无非身不由己!……这段时间,辛苦先生了,他日,我一定偿还!——告辞!”
古瑟苦笑了声,后转身就随家仆走了,没有丝毫犹豫。
而凉生,亦没拦他。
这是他决定的,也是他必须选择决定的……所以,他无法阻止。
看着古瑟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凉生深呼吸叹了口气。
“去,若尘,你去跟着,有什么事,及时来报。”
同身后的若尘说了声。
若尘微低头,随即出了房间。
古瑟随家仆来到古府,直接就被领了古侧书房。
房门‘吱呀’一声被家仆关上,房间只留了他们两人。
随着关门的声响,古瑟心尖一颤,惊得自己身子微颤了下。
他,被自己父亲上次的行为留下了阴影。
古瑟头上的布条还未拆掉,依旧包扎得严实。
古侧阴沉着脸打量了他两眼,从脚到脸。
“还有脸露脸?”
他满口冷嘲热讽,阴沉的道了句。
那厌恶,不言其表。
不露脸,难道还找个地缝藏着,他钻的进去么?他能钻么?
古瑟低垂着眸子,抬起眼皮瞄了他眼。
“对不起,孩儿知错了!”
心有不满,但也只能顺着。
自己总归要依赖这府中生存,为让自己少吃点苦,还是顺着吧。
这样无情无义的父亲,他已经见识够了,不想再体会。
古侧于将自己儿子弄成这样,丝毫惭愧都没有,而是满脸嫌弃。
不过,古瑟突然更变的态度,让他愣怔了下。
面对古瑟软和的性子,他亦软和了一分。
打量了他几眼道。
“你跟我实话实说,你跟他,都发展到哪步了?”
闻言,古瑟心一惊,一痛。
这话,倒当真会问,问到他心尖上的痛来了。
——要不是他‘推澜助波’,他会变成现在这样么?
想到那夜种种,古瑟的身子莫名开始微颤。
他低着眸,宽袖下的瘦指紧握,握得骨节泛了白。
“父亲是不相信孩儿,还是希望孩儿被人怎样?”
他不答反问,努力让自己沉着平静,但说出的话,还是带着颤音,上心的人一听,就能听得到其中的哽咽气息。
然,古侧怎么可能会上心,他只听出自己孩子的埋怨叛逆的气息。
他倏地抬起手,愤怒的就是古瑟脸颊一巴掌。
“混账东西,说的什么鬼话,嫌不够丢人现眼吗?你,你那相好都找上门来亲口承认,跟你老子来叫板来了!”
什么混账玩意儿,那人也跟他耀武扬威,他也跟着叫板是吧?
当老子好忽悠,是摆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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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巴掌,不轻。
古瑟脸被打得歪了一旁,嘴角流了血来。
他感觉自己脑袋都被震得嗡嗡响了许,眼前视线飘忽了下。
如此,若他再下力三分,自己定又要失明吧?
顿了半许。
“呵。”
他轻笑了声,缓然转回脸来,无所畏惧的盯着他父亲。
“父亲可以再下几分力道,估计,孩儿就再次不用看父亲这张、因孩儿气急愤怒的脸了。”
闻言,古侧愣怔了下,不明所以的盯着古瑟。
“什么意思?——你以为我不敢?”
说着扬起手欲又是一巴掌。
然而,古侧却膝盖一软,踉跄的跪在了古瑟跟前,吓得他反应的往后跳了一步。
这把古瑟都整懵了。
就在古瑟纳闷之际,一石子滚落了两人面前。
望着石子顿了许,两人对视了一眼。
古侧从惊愕中回过神来,慌张爬了起来。
“好啊,还将人带来,一起整起我来了是吧?”
气愤的说着又扬起手就打。
古瑟则后怕的缩着脖子闭了眼。
“砰!”
一巴掌没落在他脸上,只听到身后窗扇蓦然撞开,屋内突然一物撞击的声音,紧跟着身边一风飘过。
他本能的眉头眼皮跟着紧皱颤了下,迟疑了许,才缓然睁开眼来,发现屋中蓦然多了一人。
那人不是别人,是若尘。
“你配为人父吗?动不动就只管打。”
若尘站在古瑟身旁,甚是不悦的冷眼盯着被他踢翻在案几下的古侧,愤愤不平道。
“他好不容易复明,你又想将他打失明吗?”
他瞟了眼身边的古瑟,又补充。
若不是他还算得上是古瑟的父亲,他早就将这人渣给灭了。
古侧一边苦不堪言呻/吟着爬起来,听到若尘的话,他立马就止了声音,诧异的盯着面前的两人。
顿了许。
“你刚才说什么?什么失明?谁失明?”
“哼,自己差点将自己儿子害得失明,你不知道吗?他今天才刚看得见,你就又这样待他,他是你儿子吗?”
若尘抱着双臂,冷眼瞪着他,愤然的冷哼了句。
周身的冷气,能冻死人去。
古瑟僵愣的站着,细细的盯着他父亲的反应。
他以为,他父亲多少会有点反应,没想冷漠至此。
面对若尘的质问,古侧冷眼扫了眼两人,不屑道。
“他不是没瞎吗?——这是我们的家事,请你走开,勿要多管闲事,还有,你谁啊?小心我去官府告你私闯民宅!”
若尘本想去教训的,但被古瑟拉了衣袖,朝他轻摇头制止了。
“若尘!……谢谢,你请回吧,这,是我的家事。”
若尘顿了下,垂眸盯了眼他手肘处古瑟的手,又抬起望了他两眼。
犹豫许,叹了口气,便调头从窗户越出走了。
屋内气氛一下子又沉寂。
古侧瞄了两眼若尘离去的窗口,确定人走了,他才回神,崴着腿走了过来。
“倒真长本事了,都交了些了不得的人物,了不得了?不把老子放眼里了?”
他围着古瑟打量着转了个圈,将他看的仔仔细细的。
当真一股子媚气,不但能吸引女子,还能勾引男人!
古瑟明明清俊秀美的容颜,到了他这里,却成了媚气低贱的样。
他绕到古瑟面前,嫌弃的瞟了眼,紧皱着眉头。
沉吟了许。
“只要你给我生个孙子,你在外面怎么风流我都不管,哪怕养男宠,那也是你的本事,可成?……还有,秋后科举,务必给我中举入榜,能做到,我就给你自由。”
他突然缓和了态度,认真说道。
终归他那些朋友他得罪不起,以他们那些人的架势,说不定弄不好把自己给做了都有可能。
他不能碰硬。
古侧的话,满兼着鄙夷嘲讽,但古瑟已经习惯。
科举入榜,不仅是他希望的,他不说,他也会努力。
至于自由,他都中举入榜能做官了,岂还是他能管的?
只是,让他现在就成婚生子,不有点那个……?
然,他这父亲突然转变的态度又是为何?
古瑟有点想不明白。
他蹙眉呆愣的沉吟了许。
“父亲是想让我娶谁?”
低问了句。
“暖栀,你的侍女。”
古侧毫不迟疑就回答了。
古瑟却身子僵硬了下,默了许。
“为什么?为什么要我取暖栀?”
他不解,如此急切他成亲,若是别家小姐说的过去,是为了攀附权势,只是这暖栀她,什么身份背景也没有……
也是,他父亲,怎么可能会替他谋取有身份的小姐呢,有身份背景的,怎么也轮不到他了,前面有那几个得势的儿子,又怎么会想到他这丫鬟的孩子?
古瑟蓦然清醒。
他父亲,肯定打着什么算盘。
古侧不耐烦的瞟了他眼。
“你得罪的人还少吗?你那特殊爱好已人尽皆知,你觉得你还能顺利科考?”
古瑟一僵,木讷讷的目光落在他父亲嫌弃的脸上。
也不知道是在看他父亲,揣摩他心思,还是只是蓦然失神。
让自己娶妻来‘欲盖弥彰’?澄清自己的污点?
失神了几许,他默默的后退了两步,缓尔的摇头。
“我不能取暖栀!”
他一口否定,似有着害怕与恐惧的表情。
他不能拿暖栀来当挡箭牌,她是无辜的。
他对暖栀没有那想法,他不想勉强自己,也不想勉强她。
“哼,由不得你!——你若不取,我就将她卖青楼去,你自己看着办。”
估侧不容古瑟拒绝,衣袖一甩,愤然道。
“来人,将公子关柴房去,让他好好反省!”
随即大唤一声,便有家仆进来,架着失神的古瑟就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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