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嘉霖凝着外面的天气,唇角弯着的弧度抿成直线。
阴天啊,他最讨厌这样的天气了。
放下手里的叉子,他盯着还剩下一小口的巧克力蛋糕。
胃里翻搅着,时嘉霖捂着嘴冲到垃圾桶旁。
店内的服务员吓了一跳。
忙要上前扶住客人。
时嘉霖反应有些大:“别碰我。”
被吸引注意力,不少用餐的客人们异样眼神落在少年身上。
穿着校服前一秒还温润舒朗的少年突然变得凶狠阴沉起来,服务员缩回自己的手,忙别开眼睛道歉。
时愿伸手扶住时嘉霖,遮住了落在时嘉霖身上的打量目光。
观察着少年的情绪,看到他不住的呕吐,时愿心下一缩。
温水和纸巾被递到眼前,时嘉霖修长浓密的眼睫垂着。
他缓了缓接过温水漱口。
后背覆着的掌心温柔轻缓,时嘉霖弓着身子不再干呕。
“姐,我们回家吧。”
少年眼中的阴沉消失了,整个人看着无精打采,翘起来的呆毛让他重新变得柔软温柔起来。
服务生担忧的看着时愿:“客人,店里的食品是没有任何问题的,这边是蛋糕的味道不喜欢吗?”
时愿看向服务员摇了摇头:“蛋糕他很喜欢。”
看服务员还想再说什么,时愿扶着时嘉霖:“麻烦您帮忙推一下门。”
服务员忙点头抬步去推玻璃门。
-
医生半个小时前就已经到了时家。
时愿给时嘉霖盖好被子,看着常榕给时嘉霖输液。
针管回血,常榕调整了下液体流速。
时愿摸了摸时嘉霖输液的手:“凉不凉?”
少年下巴缩在柔软的被子里,阖上的眼睛睁开看了看自己的手,有些赌气地闭上眼睛不说话。
他不想打针。
要不是姐姐一直在哄他,他才不会躺在这里打针。
针头扎进血管,好痛。
时愿又轻轻地碰了碰少年的手。
时嘉霖用输液在的手抓住时愿碰他的手。
时愿凝着他输液的手不敢用力,生怕让少年的手痛着。
软声开口:“别那么用力,会痛。”
时嘉霖松了手,自己把被子往上拉了拉,遮住了脸。
时愿拉开点被子:“我说的是你别用输液的手那么用力,你的手会疼。”
少年敏感的情绪被这句话安抚。
他脸蹭了蹭柔然的被子:“困了,姐姐,你不许走,看着我睡觉。”
时愿点头:“我不走。”
常榕环视着明亮的房间,少年房间没有遮光的窗帘,即使是白天,房间的灯也是开着的。
他看着少女坐在床边的地毯上,给时愿拿了张盖毯。
时愿接过毯子盖到膝盖处:“谢谢医生。”
常榕观察了下床上安静睡觉的小少爷,看到少年真的缓缓进入了梦乡,压低声音摇了摇头:“大小姐,这是我应该做的。”
“常医生,这里有我,您可以先下楼休息。”
常榕点头,轻轻地把房门带上。
看着已经睡沉了的少年,时愿把手缩到衣兜里。
手摸到盒子和药膏。
时愿单手开了礼盒。
盒子内是一枚全美方粉钻,钻石切面在光线下闪烁。
紫粉两种颜色,漂亮极了。
时愿看着戒指有些失神。
想到阎曜塞到她兜里时的那股随意劲儿,她把戒指重新放回盒子里。
戒指太贵重了。
室内暖气有些干,时愿把手伸到除湿器旁。
雾气勾缠着她的手,她趴在床边有些困顿。
液体袋已经换上了第三袋。
时愿意识渐渐有些沉。
梦中有两个小女孩在花园里捕蝴蝶。
大一点的女孩捉到了只白蝶,小一点的女孩噘着嘴:“安安姐,我要这只蝴蝶。”
她听到梦中的自己说:“好呀,我捉住的这只给你。”
场景一变,还是一样的花园。
不同的是,两个小女孩都长大了些。
其中的一个坐在了轮椅上。
陆珺和时柏瀚站在花园里,眉眼宠溺。
“安安今天新学了舞蹈,我们可是期待了一下午。”
站着的女孩穿着白裙,翩然起舞。
坐在轮椅上的女孩死死地掐住自己的掌心,眸中妒意和恨意浓烈。
画面又是一转。
“安安姐,我不喜欢看你跳舞,你不要学跳舞了可不可以。”
穿着白裙的女孩脸上虽然有失落,却还是宠溺的对妹妹点了点头:“好。”
画面一帧又一帧,像按了倍速的电影般。
“安安姐,你今天的衣服好漂亮,可惜我不能穿着这样漂亮的裙子站起来。”
“安安姐,今天爸爸说你画的很有自己的风格,你以后不要把自己的画给爸爸看了好不好。”
“安安姐,今天嘉霖说他最喜欢的人是你。”
“时愿,你好讨厌,我每天看着你都觉得要喘不过气来了。”
“时愿,你能不能不和我们去共享我们爸爸妈妈的爱。”
“时愿,你没有爸爸妈妈了,那不是我们的错,可是你抢走我们爸爸妈妈的爱是你的错,你不对。”
“时愿,你滚出时家吧。”
……
冰冷的湖水盖过鼻子,她挣扎着往下坠。
呛水,窒息。
气泡不停地涌出。
濒临死亡的恐惧裹挟着她。
时愿蓦地睁开眼睛,入目是温暖的房间。
她抱着双臂,心悸的感觉缓解了些。
床上的少年睡得很香,她放慢动作,轻轻地出了房间。
从卫生间出来,时愿听到了常榕喊她的声音。
抹掉脸上的水珠,时愿匆匆地赶到时嘉霖房间。
少年不知何时醒来,自己拔了针头。
看到时愿出现,他垂下头:“你骗人。”
带着控诉的话语,还有少年光着脚踩在地板上的脚丫,可以想象的到他醒来时没看到时愿想去找她的心切。
“我没有骗你,刚刚太想上厕所了,你看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试探着拉了拉时嘉霖的衣服。
少年没有排斥,只是站着固执地不看她。
时愿把时嘉霖带到怀里。
温暖的怀抱让时嘉霖嘴角弯了弯。
常榕无奈地看向时愿:“大小姐,小少爷刚刚针头拔得急,手还在流血,我们先处理下。”
时嘉霖非常排斥他,他能感觉得到。
他刚刚想去帮他处理伤口,少年直接避开他,不让他碰丝毫。
夫人曾和他聊过这个问题,小少爷从大小姐坠湖后进了医院后就特别排斥医生和医院。
时愿接过医生递来的棉棒和创可贴。
抬头看了眼还剩大半瓶的液。
时嘉霖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蜷了蜷脚趾:“我没有不乖。”
带了些哭腔。
时愿冰凉的指尖摸到时嘉霖眼皮,指腹压了压。
“我不会安慰人,你别哭。”
时嘉霖有些舍不得从姐姐怀里退开,但是他现在想看看姐姐的眼睛。
看看她有没有生气。
姐姐的眼睛很平静,只看一眼便能让他安定下来。
常榕看到小少爷对大小姐的依赖,眸光柔和了些。
有想依赖和能依赖的人,其实是很幸运的。
时愿看着少年小心看过来的眼神,眉心蹙了蹙。
“身体是自己的,希望你能爱惜。”
“如果你想找我却找不到,可以先给我打电话。”
她出去时把时嘉霖的手机放在了他的枕边,就怕他突然醒来,看到只有自己的房间会不开心。
少年的敏感和阴郁不曾在她这里掩饰过。
“如果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给自己五秒钟的时间,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想。”
“我知道这很难,但是这样会有效果,下次试试好吗?”
时嘉霖听着耳边姐姐温缓又带着奇异力量的声音,认真地点了点头:“姐姐,你别生气。”
时愿摇头:“我不是生气,我是在担心你。”
常榕收了药瓶,看着大小姐和小少爷眼里带了些笑。
大小姐的情绪真的很稳定。
下次他好像也可以试试这个方式。
自己给自己冷静的时间。
-
陆珺回到家时,天已经黑沉了下来。
时韫艺在学校把同班的女生关到了器材室,整整一上午。
而这样的事不是一次两次。
利用同学们的同情,故意把人骗到器材室关起来。
问她为什么这么做。
她说,因为不开心。
女孩的家长今天找去了学校。
学校这边对时韫艺的处理结果是退学。
陆珺看着暗沉的天色,终是没忍住,卸了全身力气,趴在方向盘上哭了出来。
哭了许久,女人擦掉脸上的眼泪,对着镜子补了补妆。
强打起精神,陆珺推开院子里的门。
厨房里,时愿把腌制好的鸡腿和鸡翅放进热油里。
时嘉霖伏在厅里写作业。
闻到鼻尖的炸鸡香味,他从卷子中抬起头。
看到刚回来的妈妈,他喊了声妈妈。
陆珺吸了吸鼻子:“好香。”
她把手里的食盒放到餐桌上。
时愿给陆珺和时嘉霖递上一次性手套:“尝尝看。”
一盘炸鸡,被母子两人吃得干净。
时嘉霖意犹未竟地舔了舔唇。
陆珺在时嘉霖的饮食上一直严格把控着,此时看着儿子脸上满足的笑,她看着桌上如出一辙堆放整齐的两小堆骨头笑出声:“以后想吃什么,妈妈都不拦着了。”
第二盘出锅,陆珺拉住时愿的手。
“厨房油烟太重,让舅妈来。”
陆珺进了厨房,把带回来的饭菜重新热了热。
吃过晚饭,时愿被陆珺推回了房间:“今晚不许等舅舅,太晚了,我们都早睡。”
陆珺眨了眨有些肿的眼睛:“在外面哭了一会儿,别笑话舅妈,舅妈内心不够强大。”
时愿张开手臂:“可以让你抱着再哭会儿。”
陆珺刮了下少女的鼻尖:“要是到最后咱们俩抱着对哭就不好了。”
房门阖上,时愿收了衣物去洗漱。
洗完澡出来,房间的桌上多了个红彤彤的苹果。
少年清雅的字迹留在黄色的便利贴上:姐姐,记得吃苹果。
裹着毯子在阳台吃完苹果,时愿咬着烟没点燃。
烟被重新放回盒中。
月色满地,整个别墅都很静谧。
缩了缩脖子,时愿拿了车钥匙下楼。
下楼时在手机上下单了份外卖。
-
外卖被送到,舒灿对着小冶招了招手。
小冶看着被砸得乱七八糟又重新变好的茶馆笑了笑。
他就说只要姐姐回来,一切都会变好。
最后一把木椅被修好,祁颂神色倦懒地抬头。
男人握着工具的手有些脏,小冶递了湿巾过去。
舒灿捧着茶递到他眼前。
祁颂顺势坐在了地上,接过湿巾,仔细地擦了擦手:“喂我。”
热茶递到唇边。
少女穿着单薄的低领毛衣,软黑的发用木簪松散的簪着,随着弯下身的动作,他窥到一闪而过的春色。
鼻尖是熟悉的清冷檀香,祁颂喉结滚动,眸色渐深。
小冶不舍地看着姐姐。
舒灿揉了揉小姑娘的头:“进屋,外面冷。”
王小冶看着姐姐身边的男人,想到丢下他们的姨姨眼睛有些红。
“姐姐,你还会经常回来看我吗?”
舒灿捏着小姑娘的脸:“说什么傻话,你们在的地方就是我的家,我不经常回家我去哪里。”
小冶认真地点了点头:“爸爸不是在生你气,他是生气我打电话你。”
姐姐学业和兼职本就忙,爸爸最怕打扰到姐姐。
拎着手里冻硬的馄饨,舒灿跟在祁颂身后。
车内暖气流动。
舒灿把棉服拉链拉了下来。
祁颂侧眸,瞥见舒灿的动作:“热?”
舒灿点了点头。
“去我那?”
舒灿看着男人握着方向盘的无名指上那圈银戒,似被烫了下,挪开眼睛。
暗昧的车内,银戒随着男人的动作隐隐带着冷质光泽,显得男人禁欲又清冷。
祁颂漫不经心地踩下刹车。
他解了衬衫第二颗扣子将舒灿拉到怀里:“吻我。”
密闭的车厢内,少女仰头,在男人唇上轻轻一吻。
祁颂轻笑:“再吻。”
唇瓣相贴,祁颂掌心摁住舒灿后脑,不满地加深了这个吻。
勾缠着的吻,让车内热度攀升。
舒灿被吻得浑身发软。
祁颂将舒灿的手扣住,距离紧贴,密不可分,每一寸缝隙都填满。
舒灿试着挣脱了下,没挣脱开。
祁颂掀开眼帘:“这样吻,学会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