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再这么打下去，敌人能不能挺住我不知道，兄弟们怕是支撑不住了。”
“撑不下去就去死，小兵死了军官上，军官死了老子自己上，务必要逼迫敌人退到大河对岸。”
朗宁不理会手下的诉苦，手下精锐大批死亡他何尝不心疼，仅仅半个时辰的冲击，他就折损了两千骑兵，放在平时这仗他早就不打了。
但是现在放弃，不要说他自己不甘心，就是大帅没藏止戈也不会放过他。
拿起麻布沾了把雪水，朗宁擦干脸上的血迹，再次披上战甲冲锋到最前边。
副将见自家郎将下了决心，一咬牙也赶紧跟上。
大河已经结冰，冰面上可以容纳步兵甚至是战马行走，金术可看着再次冲来的西夏骑兵，也有些不想再打了。
他的伤亡比敌人好一些，但是也接近两千，这些人可都是他的家底，一旦打光了，他在耶律洪元心中的地位也会直线下降。
“命令前军继续阻击敌人，边打边撤，后军将伤兵还有辎重尽快转移，等到了河对岸，我们就会轻松很多。”
金术可吩咐完，就加入到前军队列之中，此时敌人进攻势头很猛，需要他这位主将鼓舞士气。
没藏止戈听到喊杀声越来越近，终于将手从袖中抽了出来。
他们埋伏的这一块，正是大河转弯之处，由于地势阻挡，金术可看不到没藏止戈这些人，没他们也无法看到金术可。
不过听声音敌人的距离他们越来越近了。
“好了，既然都吃饱了，也休息好了，就准备好好迎接我们的敌人吧，本帅说过，这一次要让耶律洪元痛彻心扉，就一定会做到！”
十几架八牛弩在军士们合力下开始上弦，不过它们瞄准的方向不是敌人要出现的方向，而是大河的冰面。
没藏止戈似乎没有打算与敌人硬拼，只是想要将冰面击碎，然后再用杀伤力惊人的八牛弩，神臂弩射杀敌人。
再一次进退朗宁之后，金术可拖着疲惫的身子终于到了河湾之处，踩在还在结实的冰面上，金术可突然感觉到一阵心悸。
只是如今大军已经准备后退，他也没了更好的选择，只能咬牙坚持。
越过河湾处的山坡，金术可看到对面排列整齐的一众铁鹞军，只觉得心里冰寒一片。
没有给金术可任何思考的机会，十几架八牛弩开始第一轮齐射，三米长，手臂粗细的巨大箭矢，携带着巨大动能，直接贯穿如大河的冰面。
这些弩箭虽然没有对金术可造成任何伤害，但是看着不断开裂的河面，金术可知道不能再拖了。
“所有人，放弃辎重向着河对面冲锋，兄弟们，到了为王爷尽忠的时候了！”
金术可知道自己已经是回天乏术，面对神出鬼没的没藏止戈，他还是大意了，没有趁着狼羊起的时候赶紧撤退。
这一犹豫便要葬送上万皮室军的将士。
“咔，咔，咔。”
伴随着八牛弩不断射击，冰面再次发出咔咔碎裂声音，然后在某一时刻，原本厚重的冰面霍然裂开，皮室军骑兵连人带马一同坠入冰冷的大河。
看着士卒们穿着棉衣在河水里不断挣扎，最后慢慢沉没，金术可脸上已经满是悔恨的泪水。
“一将无能，害死千军，大王，金术可愧对您的栽培，这就以鲜血洗刷我犯下的过错。”
“诸君，请随我一同赴死！”
“愿意为将军赴死！”
整齐的咆哮声响彻整个河谷，就连远在高坡上的萧寒等人也听得很是清楚。
不过勇武在这个时候已经失去了意义，铁鹞军的神臂弩开始发威，这些弩箭看起来虽然没有八牛弩恐怖，但是惊人的射速与射程，造成的杀伤效果还要强过八牛弩。
不断有军士落水，也不断有人中箭，想要爬行着冲向对岸。
如此壮阔的战争场面，让一向冷静无情的墨藏止戈也是心潮澎湃，他似乎有些热了，脱下披在身上的大衣，亲自走到一架八牛弩面前。
床弩旁边几位西夏军卒看到大帅到来，有些局促的行礼，手掌不知道放在哪里是好。
“大帅，您有什么吩咐。”
“不用管我，我就是来看看，已经好多年没亲手摸过这东西了。”
墨藏止戈想起自己当小兵的时候，被父亲还有族叔逼迫着上战场的场景，不禁有些感慨。
父亲已经故去，族叔们也都老了，他也成了没藏氏的掌舵人，掌握着西夏数一数二的军队。
脑海中的思绪没有让没藏止戈停下手中的动作，他摇动着床弩的机关，巨大的床弩开始微微转动，箭头很快瞄准了金术可。
“嗡！”
一脚踩下床弩机关，只听得嗡的一声弓弦震动，三米长的弩箭飞速射出，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一下子穿透了金术可的身体。
金术可有些痛惜地看了眼胸口的巨大伤口，脑海里闪过一丝可惜，就被箭矢巨大的惯性带进大河。
“皮室军，为将军报仇，与西夏人拼了！”
“卫将军报仇，与西夏人拼了！”
金术可的身死，没有影响皮室军作战意志，这些人哪怕明知必死，依然义无反顾地冲向对岸。
没藏止戈也没想到自己只是随意一箭，就将对方主将射死了，有些感慨笑了一声，再次将手中收入袖中。
西夏军士们也被没藏止戈这一箭惊到了，各种马屁不断响起，听得没藏止戈很是得意。
“等战斗结束，让朗宁来见我。”
吩咐一声，没藏止戈似乎懒得去看单方面的屠杀，就那么背着手向着大营而去。
战斗持续了两个时辰，等到朗宁所部从后方冲杀而上的时候，皮室军最后几百伤兵围在一起，看着河对岸与身后的铁鹞军，眼里并没有太多畏惧。
“兄弟们，刚才咱们可是答应了将军，随他一起赴死，如今也该上路了！”
老兵说完，拖着一条断腿一头扎进了大河之中，追随金术可而去。
同一时间，皮室军最后的伤兵们纷纷跳水自尽，几百人慷慨赴死的场面，很是震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