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姝斐眼眸微闪,笑靥如花:“我便猜到你是来予我送药,所以哪怕这几日眼前黑暗,也从未担心过。”
蒙面人被她脸上的笑意刺到,垂下眼眸低声道:“不久你便要嫁人,我不会再来,你珍重。”
顾姝斐笑容一凝。
屋内原本喜悦张扬的气氛一寸寸冷淡,许久之后顾姝斐带着哭腔的声音响起:“那你可否告诉我你的名字?”
“你总是对我避之不及,我受你恩惠数十年却连名字都不得知……如今我马上要跳入火坑,你也舍我而去。”
顾姝斐故作可怜,眼眸含泪:“你明明知道,我喜欢的是……”
“够了。”
蒙面人猛然出声打断顾姝斐:“我照顾只是受人之托,不肯告诉你姓名是为了你好。”
“你只是受苦太多,便糊涂将我当做意中人,三王爷品行端正,文采斐然,样貌出众,你会喜欢上他的。”
说罢起身要走,顾姝斐忙不迭拽紧他:“是情是恩我分得清!我不是傻子!”
“什么三王爷,我根本瞧不上,你就算不肯接受我,可给我留个念想也不可以吗!”
顾姝斐再次示弱,眼泪大滴大滴落下,溅起一小片水花。
终于,蒙面人微微叹气:“偃师。”
一听就是假名。
顾姝斐心底吐槽,面上却喜极而泣:“偃师,偃师,真是个好名字。”
她缓缓松开手:“我会永远记住的。”
偃师似乎有些不解:“你难道半点瞧不上三王爷?”
“他在京中风评一向甚佳,并无任何恶评。”
顾姝斐苦笑一声:“我算什么,我瞧不瞧得上有什么关系,左右三王爷厌我至深,以后成亲也不过苟且混日罢了。”
对面陷入了沉默。
直到香气彻底消散,都没再说一句话。
顾姝斐呆呆坐着,突然叹了口气。
还以为能指望偃师退了这门亲事,没想到他倒是很看好三王爷。
心情郁郁,顾姝斐索性打开药瓶研究那药的成分。
果然,药中有一股独特的药味,顾姝斐从未见过。
倒出一粒服下,双眼涩痛立即减轻不少,也让顾姝斐越发怀疑偃师的身份。
她心里默默梳理着这几天发生的事情:楚漾惨死,祠堂失火,高手异香,偃师……
看似答案都摆在台面上,内里却是云遮雾绕,至今连证据都找不到。
顾姝斐盘算着,门却突然被撞开,翠烟气息慌乱:“大、大小姐,三王爷来看您了!”
顾姝斐神色刹那间空白了。
反应过来,她有些难以置信:“谁来看我?”
这一次翠烟没有回答,反而是一个清冽的声音:“是本王来看你了。”
顾姝斐再次一呆。
不过她很快回神,脸上挂上温和笑容:“原是王爷,臣女真是受宠若惊。”
“只是你我尚未婚嫁,如此单独见面只怕于礼不合吧……”
陆时衍瞥了一眼翠烟。
这一眼清凌凌却让翠烟浑身一抖,忙上前凑到顾姝斐耳边:“小姐,三王爷还带了一位大夫来。”
顾姝斐笑容一僵,随即镇定自若的起身:“三王爷,大夫请坐。”
陆时衍却抬头环顾这屋内。
果然简陋至极,勉强算家什的只有一床一桌,屏风也褪色陈旧。
再回想方才萧索狭窄的院落,雪下了大半个月却连条像样的路都未走出来,屋内更是冰寒刺骨。
顾姝斐似乎察觉到他到处打量的目光,轻咳一声吩咐道:“翠烟,去将炭盆点起来。”
翠烟忙应声离去,很快就提着一个浓烟滚滚的炭盆进来,陆时衍和大夫眉心紧蹙,呛得直咳嗽。
“大小姐眼疾严重,万万不可熏着劣碳,快快端出去!”大夫咳得眼泪都流出来,忙吩咐翠烟道。
翠烟闻言,又手忙脚乱的端出去,屋内的人这才缓过一口气。
顾姝斐神色哀伤难堪:“原想着屋内寒凉给二位取取暖,反让你们看了笑话。”
她垂下头,细长白皙的脖颈弯出一个脆弱优美的弧度。
大夫长叹一声:“小姐受苦了。”
顾姝斐当即露出一个坚强柔弱的笑。
大夫越发不忍,轻声让顾姝斐伸出手诊脉,片刻之后轻“咦”了一声。
顾姝斐道:“可还有得治?”
“治倒是可以,只是小姐眼睛并不像被烟熏的,到更像是中毒!”
哪怕早就知道这个结果,顾姝斐还是佯装惊恐:“中毒!大夫您可知道是何毒?!”
大夫道:“瞧着似乎是烟障之毒,不过并不是很厉害,老夫给您开一帖药,按时吃着约莫三个月就好了。”
顾姝斐微微颔首,想到偃师给的药只需一月,倒是比这大夫高明许多。
“那便有劳大夫了。”顾姝斐感激一笑,大夫看在眼中又是一叹。
他行医多年也见过不少世情人伦,好端端的丞相大小姐却中了毒,其中龃龉也岂是他一个大夫能知晓的。
最多是多放点甘草,让药不那么苦罢了。
病已经看完,顾姝斐便打算送客,却没想到陆时衍却开了口:“你先去开方,我有话和顾大小姐说。”
大夫恭敬的应了,顾姝斐心却提了起来。
她不动声色笑道:“不知三王爷有何话要与我说?”
又高声吩咐翠烟去泡茶来。
“若你还是想故技重施,故意弄些粗茶来赶我走,就不必费工夫了。”
陆时衍清淡低沉的声音响起,如同玉盘落珠。
顾姝斐嘴角微挑:“王爷养尊处优,却不知道对你来说的劣碳粗茶,已经是我的最优之物。”
陆时衍挑眉,幽深的眼眸审视着顾姝斐:“你的处境我早有了解,我来看你也不是为了看你扮可怜,装无辜。”
“那王爷是来看什么?”顾姝斐心中越发警惕,面上却更加无辜纯良。
“我来,是想知道我的未婚妻,”陆时衍不知何时悄然走近,冰凉有力的手指抬起顾姝斐的下颌,迫使她抬头仰望着他。
“还是我的未婚妻吗?”
顾姝斐笑容微淡:“我不明白王爷的意思。”
纵使看不到,顾姝斐也鲜明感受到一道摄人的视线牢牢锁定自己,仿佛被蛇盯上的青蛙。
“那本王便换个说法,顾姝斐,还是顾姝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