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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9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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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1章

    少和之淵。

    “你說什麽?人被祀天所帶走了?!”虞畫瀾的聲音帶着暴怒:“什麽時候的事情?你們都是一群廢物嗎!”

    下面的幾個人噤若寒蟬, 連頭都不敢擡起來。

    虞畫瀾手邊的茶盞已經和殘茶一起碎成了一片狼藉,他的臉色極差,哪裏還有半分平素裏溫文的模樣。

    只是事已至此, 他發再大的火也已經于事無補。

    強忍努力,甚至有些疲憊地擺了擺手後,虞畫瀾的目光落在了一道厚厚的帷幕上:“出來吧。”

    他坐在高高的純黑玉座上, 而從深紫色帷幕之後走出來的人,有着一張絕美帶笑的臉。

    正是祝婉照。

    她的步履依然如此前一般輕盈,一如臉上的笑容,是讓人可以短暫忘記當下的煩憂,無論如何也會彎彎唇角,回應一個笑容的輕快。

    “你都聽到了?”虞畫瀾居高臨下地看過來:“凝硯被祀天所帶走了,而如若你說的是真的, 凝禪已是無極境,那麽除非我自己親自出手,又有誰能将她帶到我面前?”

    祝婉照笑容不變:“自然是有的。”

    虞畫瀾看了她許久。

    這位此前歸屬于合虛山宗的女弟子已經在他身邊有一段時間了。

    雖說此前在少和之淵初見那一面之時,他便已經對她有了一些不同尋常的好感, 但他更情願将之歸咎為見色起意。

    ——是的,虞畫瀾對此很坦蕩, 并且覺得這并沒有什麽錯。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他雖入無極,卻也依然是人,沒道理他不能愛美。

    直到祝婉照親自站在少和之淵門口, 說請見虞宗主。

    這些年來, 想要接近他的女修很多。

    有的是愛慕虛榮,有的是渴望權勢, 有的是別有所圖,也有的聲淚俱下,請他幫一點忙。

    太多這樣那樣的目的,有大有小,但對于他這般已經立于修仙界頂點無數年的人來說,都是小。

    他不是個吝啬的人,也喜歡居高臨下地聆聽一些贊美。

    所以他向來不會拒絕。

    就像是他笑着迎接了祝婉照的到來一般。

    但祝婉照到底與其他人不太一樣。

    不是說那張實在貌美的臉。

    臉他見了太多,涅音仙子的臉,亦或者龍女畫棠的臉……看了太久的美不一定會免疫,但一定不會那麽輕易再被驚豔。

    而是說,祝婉照直截了當地站在他面前,告訴了他所有自己知道的有關凝禪和虞別夜的情報,甚至對于他想知道的、有關合虛山宗內部的消息,但凡她知曉,都知無不言。

    這很有趣。

    他饒有興趣地看着祝婉照:“告訴我這些,你是想要交換什麽?”

    祝婉照勾起一個完美的微笑:“素聞畫棠山高,而我想登山看一場夢。”

    虞畫瀾看了他片刻,沒有說好,也沒有說不好。

    祝婉照也沒有再問過,而像是某種奇異的默認般,就這樣在虞畫瀾身邊留了下來。

    直到此刻。

    虞畫瀾陰晴不定地看着她,突地笑了:“什麽辦法?”

    “您之前問了我許多合虛山宗的事情,那些都不是問題,只是在試探我說的到底準不準确。”祝婉照神色平靜:“您在合虛山宗,想來必定是有眼線……亦或者說,合作方的。”

    她擡眼,對上虞畫瀾的眼瞳:“讓他出手。”

    滿屋燈火都被殺意激起,于是火色搖曳,宛如殘燭。

    凝禪一手還拽着那位殷家黑衣人的頭發,将他的臉硬生生拽了起來,仰面朝天,連着拍了幾個術法在他身上,卻到底回天乏術。

    她沉默片刻,掌心再凝出一個術法。

    卻被虞別夜攔住:“搜魂術乃禁咒,并非正道,不如還是我來。”

    凝禪想要拒絕,轉而又想到了虞別夜到底是應龍,再大的孽力反饋到他身上恐怕也只是滄海一粟,于是話到了嘴邊又轉了回去,默默起身站去了一邊。

    更何況,她現在情緒不算穩定,施展搜魂術并不合适,容易被反噬。

    剛死之人的魂不難搜。

    只是黑衣人這樣的殺手,本就走在生死一線,手上沾染的血多了,身上沾染的因果自然更多,想要搜他魂的人實在衆多,他自然被迫服下了對抗搜魂的靈草。

    對抗搜魂,并非不能搜魂,而是死後魂魄自然不全,搜出來的東西,便也是斷斷續續的。魂魄潰散殘缺,對于施展搜魂術的人來說,負擔也會更大,弄不好,反而會将自己變成傻子。

    考慮到這樣的風險,在探知到黑衣人服用了這種東西後,大部分人都會放棄。

    這也是大部分殺手組織保持秘密的辦法。

    虞別夜自然也感知到了這件事。

    但他掌心的搜魂術的靈法光芒依然穩定地亮了起來。

    搜魂術施展過程不能被打擾,凝禪自覺立在一邊起了結界,為他護法。

    她剛剛站定,尋音卷突然亮了一下。

    平時聯系她的人其實不少,大多是想要求一具替身傀的,消息堆積過多,她大多時候懶得看。

    但這一刻,她莫名有點想要看一眼。

    是不知道什麽時候加了好友的人發來的一條沒頭沒尾的話語。

    【即将來找你們的人是少和之淵的內線。】

    凝禪目光一凜。

    她長久地注視這句話,回頭看了一眼緊閉雙眼,眉心微皺,還在搜魂的虞別夜,然後低頭打字。

    【你是誰?】

    想了想,她又将這三個字删掉,重新打了兩個字。

    【收到。】

    對面是誰,她并非沒有猜測。

    祝婉照。

    與她目的相同,但手段不同的人,此刻在少和之淵的人……這兩個簡單的條件疊加起來,也只有一個祝婉照。

    凝禪的手指不自覺地摩挲着尋音卷,神識已經下意識散開。

    她确實猜測過合虛山宗有少和之淵的內線。

    這也不稀奇。

    事實上,每個門派裏都有各式各樣的內線,這世界上從不可能有真正密不透風的牆。

    但值得祝婉照冒着理應極大的風險,來發出這樣一條訊息,那麽這個內線,至少品級不低。

    更甚者,這個人或許便是她此前猜測的,推動望階仙君出死關,推動整個唐家滅亡的幕後黑手。

    他前世成功了。

    前世的這個時候,唐家下一代希望的唐祁聞早已死在了靈犀秘境中,望階仙君已經隕落,唐家也成了一片散沙,逐漸淹沒在了世家的行列裏。

    這一次,雖然不知道這個人在背後已經做了什麽,但起碼在這件事情上,他暫時還一無所獲。

    望階仙君雖然還在閉關,但依然活着。

    活着,就是唐家的定海神針。

    也是這一系列針對唐家陰謀未能成功的象征。

    這個來的時機也很巧妙。

    或者說,目的一目了然。

    他應當是來抓她的。

    畢竟凝硯被祀天所帶走了,而少和之淵肯定也想要知道他們姐弟兩條四方脈的緣由。

    如果是前世,在做成功了針對唐家的一系列事由後,虞畫瀾極有可能無法再使喚動此人。

    但這一次不一樣,這個內線,定然會抓住一切機會。

    無論他的目的是也想要覺醒兩條四方脈,亦或是,在望階仙君隕落後繼任宗主,又或者兩者兼備。

    這個人都一定會來。

    凝禪的手慢慢落在了永暮上。

    淵山距離合虛山宗并不遠,無論來的是誰,只要想來,林林總總,也用不到十炷香時間。

    天色已深。

    淵山滿地血腥。

    還未來得及收拾的血味在精神格外擊中的時候更加明顯且刺鼻,凝禪眼中的神色越來越冷,因為她的靈識裏,确實感知到了來自合虛山宗的靈息。

    而這道靈息,她并不陌生,甚至可以算得上熟悉。

    但她的眼中并沒有任何意外之色。

    理應是他,也只能是他。

    前世望階仙君隕落後,合虛山宗群龍無首,在祀天所和少和之淵開戰,整個修仙界大亂的那些日子裏,合虛山宗自然也還是有人主持大局的。

    之所以主持了大局,卻沒有位臨合虛掌門之位,那人對外只說如今局勢未定,他不過代行一些事務,并非貪圖虛名。

    她當時不太在意,半信半疑,反正這事兒也與她無關。

    但如今想來,她驀地意識到一件事。

    合虛山宗的掌門,歷來都不純粹是各峰頭選出來的。

    除了各峰頭以多勝少的投票,更重要的是,要得到掌門之印的認可。

    這世上沒有人願意代行掌門而不願成為掌門。

    除非他不能成為掌門。

    凝禪推開門,夜風将她的長發吹起。她一手按在永暮上,未熄滅的籠火将她的臉和面上的笑意盎然照得明亮,她的眼瞳也正倒映出了自合虛山宗而來,落于虛空的淵山大陣之外,正友好地散發出靈息,看起來只是想要普通地拜訪她一場的那人的身影。

    止衡仙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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