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ata-ad-slot="6549521856"</ins
第64章
虞畫瀾的神色很是探究, 他甚至在這一瞬,不顧所有明面亦或是暗面的規則,張開了靈識, 又在頃刻間收了回去。
沒有。
他的靈識範圍之內,沒有虞別夜本體的存在,只有面前這個, 縱使以靈識也難以探出真假的替身傀。
若非他清楚地知道虞別夜絕無可能在任何人面前展露出自己銀發的姿态,恐怕連他都能騙過。
這就是替身傀嗎?
虞畫瀾再看向面前的銀發少年時,眼中已經充滿了與此前不同的、佯做平靜也難以掩蓋的炙熱。
“阿夜。”他的聲音甚至可以稱得上是輕柔:“你的本體在哪裏?在羅浮關外?還是在更遠的地方?”
合虛山宗裏,虞別夜與替身傀共享所有感知,替身傀的眼睛就是他的眼睛,但傀到底只是傀,不會做出那麽多細微的表情。
虞別夜甚至有些感謝此刻不是自己的本體在場, 否則他聽到虞畫瀾這樣的聲音,很難保證自己會不會當場妖化。
——他聽過太多次虞畫瀾這樣的聲線。
在有求于虞畫棠的時候。
有求于她,卻又在她回應了自己的請求後,将她按在身下淩虐的時候。
虞別夜閉了閉眼, 将那些畫面與更多的憤怒強壓下去,露出了一個完美的微笑:“滄魁山妖潮。你起陣, 我有問必答。”
他說得簡短直接,虞畫瀾卻已經明白。
其他人或許一無所知,但常年在畫廊幽夢之中的虞別夜對他布置過什麽,心知肚明。
“我可以不追究你去合虛山宗的事情。”虞畫瀾道:“你的本體在哪裏?”
“少和之淵外門弟子,按照門規, 可以随意去留。”虞別夜冷淡道。
“外門弟子?你所享受的一切資源, 哪一點是外門弟子的待遇了?”虞畫瀾的手指屈起,語速也開始變慢。
虞別夜當然知道, 這是虞畫瀾動怒的象征。
過去的他在看到這樣的征兆之時,便知道,自己恐怕又要直面一場骨肉刑罰。
但此刻,他卻笑了。
虞別夜看向虞畫瀾的眼眸,隔着替身傀,露出了一抹譏笑:“不然呢?我是什麽?”
虞畫瀾長久地沉默下去。
他的眼瞳落在油鹽不進甚至多少好似有些有恃無恐的虞別夜身上,像是看一個死人。
許久,他慢慢飲盡杯中茶:“我要一具替身傀。條件你提。”
虞別夜盯着虞畫瀾的眸子:“我提?你确定?”
止衡仙君笑吟吟地坐在一邊,一言不發,像是這一場交易的旁觀者,卻又在虞別夜說出這句話後,有意無意地落下了茶杯。
茶杯底與茶托碰撞出了一聲清脆。
像是在提醒自己的在場。
也像是在為虞別夜的這句話兜底。
虞畫瀾揚起下巴,目光落在面前的替身傀上,良久:“滄魁山妖潮,我解決。”
虞別夜一瞬不瞬地盯着虞畫瀾:“我還要望階仙君無恙回合虛。”
虞畫瀾正要開口,虞別夜的音調又加重:“我說的無恙,是指從頭到尾都不必出手,怎麽去的,怎麽回來,修為毫無損耗的無恙。”
這是強人所難。
望階仙君破關而出,修為便已經有損。想要達到虞別夜所說的這種無恙,除非虞畫瀾倒貼自己的修為進去。
更重要的是,這句話背後還有更多的含義:
望階仙君全盛狀态下還在一日,便沒有人敢對唐家下手,合虛山宗不會亂,他也不可能從凝禪手中強搶招妖幡。
虞別夜不等虞畫瀾做出反應,只起身向前,在虞畫瀾手邊放了一個空着的玉匣。
“虞掌門若是同意,就在這裏留下身體的一部分。”虞別夜語焉不詳地與他擦身,側臉看他,露出了一個短暫的笑容:“任何一部分都可以。”
那一日的交易進行了很長時間,止衡仙君拒絕在之後透露任何細節,虞畫瀾走後,他的臉上帶着十足的疲憊,認真打量了銀發的虞別夜
諵風
替身傀許久後,道:“得想個辦法也來一個。”
段重明抱胸在旁邊看得啧啧稱奇:“我師妹居然有這個手藝?”
凝硯悶在窗角,啥也沒說,但表情像是被姐姐遺棄了的小狗。
……還看到了姐姐新的狗。
不服,生氣,就算芥子袋裏還裝着新狗買的尋音卷也不行。
“內部價。十萬靈石。”虞別夜按照凝禪此前提過的數字對止衡仙君開價:“但要等這個做完。”
他邊說,邊舉了舉手中的玉匣。
然後兩個人都對着玉匣露出了頗為一言難盡的表情。
段重明好奇了一句:“裏面是什麽?”
虞別夜擰眉:“我覺得你不會想要知道的。”
段重明:“?”
止衡仙君不太想回憶,轉身去忙別的事情了,他還要安排後續的一系列事情,比如虞畫瀾雖然答應了要解決滄魁山妖潮,但跟進和善後都必不可少,此外還要告知望階仙君今日發生的一切,或許把這位仙君抓回去繼續閉關。
于是這玉匣裏的內容就變成了一個暫時只有虞別夜和止衡仙君知道的謎團。
直到這玉匣傳遞到了一覺睡醒的凝禪手上。
凝禪毫無防備地打着哈欠,擡手就要去開匣。
虞別夜驀地落了一只手下來,将她的動作阻住:“你要做好思想準備。”
凝禪愣了愣:“都說了哪怕是頭發都可以,他總不能搞點兒別的進去吧?”
虞別夜哪裏會說自己使用了什麽話術,他面不改色道:“是他自己覺得,使用的軀殼面積越大,替身傀實力越強。”
凝禪盯着虞別夜看了會兒,對方的表情若無其事,覆在她手上的手指卻悄然蜷縮了一下。
“你準備握我的手到什麽時候?”凝禪倏而開口。
虞別夜仿佛觸電一樣縮回手,卻被凝禪一把抓住,重新按在了玉匣上。
只是這一次,變成了他的手在下,凝禪的手在上。
“你來開。”凝禪說。
虞別夜沉默片刻:“不然我還是直接說裏面是什麽吧?”
“不,你直接打開,別跑。”凝禪不容置疑道。
虞別夜不得不慢慢移動手指,混着手背上凝禪掌心的溫度,将玉匣打開。
一股充沛的血腥味從匣子裏沖天而起,凝禪猛地捂住了自己的口鼻,飛快地按着虞別夜的手把匣重新合上了:“什麽東西!”
虞別夜回憶起這件事,都覺得有種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的感覺,他默默道:“他當着我們的面剖開了身體,從裏面抓出來了一塊據他自己說是人體非必要內髒出來,放在了匣子裏。”
當時的血流了整個茶室滿地,厚重的羊毛毯被染髒,縱使虞別夜在用醒靈之後,将周遭的一切都用術法清洗幹淨了,虞別夜和止衡仙君依然不約而同地覺得所有的一切都被弄髒了。
轉頭就全焚燒換了新的。
凝禪:“……”
凝禪懂了。
他媽的,這個變态,居然把闌尾掏出來給她了。
她要吐了。
凝禪當場就做了一個新的決定:“煉虞畫瀾的傀的時候,你來做最後一步。這東西我不想碰。”
虞別夜:“……”
虞別夜覺得搬起的石頭已經落在了自己腳上。
他沉默片刻,最終點頭:“好。”
他也不想讓凝禪觸碰這種惡心的東西。
這件事情确實理應由他來。
妖域和浮朝大陸是完全不同的地方。
從妖域通道到浮朝大陸并不是簡單的事情,一條通道的打通,總需要許多的犧牲。
對于妖族來說從來如此。
越低等級的妖族越擅長繁衍,因而妖族的數量總是繁雜龐大,這種數量和規模的犧牲也很快會有更多的後備力量補上,對于整個妖域來說并不會構成很大的麻煩。
小虎妖就是這樣龐大的後備力量中的一員,不同的是,它被夾在無數同類的屍首之中,幸運且全須全尾地活了下來,再被妖潮裹挾,還沒怎麽反應過來,就重重摔在了地上。
地面是它從未感受過的綠茵。
草地的氣息沾染在它的鼻腔,它有些好奇地站起身來,擡頭看向從未見過的藍天高空,看向第一次感受的綠野幽谷,眼中有迷茫,也有自然而然的好奇與喜悅。
它俯下身,仔細聞了聞腳下的草的味道,有風自長野來,将它身上的毛發拂動,它的毛很粗,很硬,風吹在身上就像是撓癢癢。
所以小虎妖露出了一個笑容。
只是它長相實在不怎麽可愛,這樣的笑挂在臉上,也沒有什麽笑的感覺,更像是妖獸露出了一抹猙獰。
随它沖入浮朝大陸的妖族還有很多,有的大妖心志堅定,已經開始向着四方而去,帶着撼天動地的聲嚣。
但更多的妖族則是和它一樣,帶着懵懂和欣喜地看向周圍,再帶着好奇地伸爪四處摸摸。
……嗯,摸摸的力道或許有些大,不遠處有山體的石塊滾落下來,在地上砸出一個巨大的坑。
這樣的事情在妖域太常見,小虎妖沒當回事,繼續探索自己面前沒見過的小花。
但它的眼角突然閃過了一道亮光。
一道很難形容的亮光。
它在看到那道光的同時就覺得不适,甚至有些恐懼。
小虎妖渾身的毛都豎了起來,下意識向着那個方向發出了一聲威脅的低吼。
随着它的這一聲,四面八方的妖獸都感受到了巨大的威懾,同時向着天地之間嘶吼起來!
那道光一開始只是一閃。
但很快就蔓延成了面。
将所有的妖獸、要這一隅滄魁山包裹、困死在內的面。
小虎妖不知道那是什麽,卻本能地開始戰栗和恐懼,它顫抖着俯低身子,腦中空白一片,只剩下了在來到浮朝大陸之前,妖皇對它們說過的話。
他說,它們要來做他的眼睛。
妖皇是一個很好、很溫柔的人,他的手撫摸在它頭頂的時候,很溫暖,很輕柔,小虎妖很喜歡它。
所以小虎妖沒有閉上眼,而是繼續看向四周,甚至不敢眨眼。
它的直覺告訴它,它可能快要死了。
它要在死前,讓它的妖皇多看一點這個人間。
直到它的後頸突然被提起,一只手将它舉了起來,提到面前打量片刻。
小虎妖的眼中落入了一張中年男人的溫和面容。
那張臉很普通,普通到在人海中四處可見,毫無特色,轉瞬就會被遺忘。
小虎妖知道這是人類。
它本能地呲牙,心底卻生不出半分反抗之意。
面前的這個人,比自己強大太多。
中年男人的眼角已經有了皺紋,眉眼溫和,他帶了點兒好奇地提着小虎妖,在自己面前轉來轉去地看了一會兒。
“你身上,怎麽有別驚鵲的味道?”
<span本站無彈出廣告,永久域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