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零四
金發男人的舉措把衆人吓得心肝一顫,連即将揮出去的武器都Duang得一下敲到了牆上。
發出了更大的聲響。
被福特抱住大腿的黑發青年愣了一下,有些回不過神。
他低下頭,拔了拔自己的腿,緩緩道:“我感覺我更應該害怕?”
研究生:“……別說,我現在也害怕極了。”
上帝!一個還帶着怪物的屠夫,突然滑跪抱着他們家大佬的大腿哭,這是什麽魔幻景象!
他們終于被異化得出現集體幻覺了嗎?
“重點不是這個!”
站在一旁的克萊拉女士眉心一跳,看到福特的瞬間就心道不好。
她拔出武器對着金發男人,冷聲道:“毫無疑問,這家夥是屠夫。”
“要知道,你們說得蓮是被帶去了特殊病房,而這個人卻是從外面帶着怪物沖進來的。”
“不要被他的詭計蒙蔽了!”
克萊拉算是卧底身份,不隸屬于屠夫陣營,因此她并不清楚詭異給屠夫具體發了什麽規則。
但毫無疑問,沒有屠夫抱着逃生大腿哭、還把自己情報洩露的一條——
這完全不合理!
然而放在福特這個腦子有毛病的人身上(克萊拉已經在林中小屋見識過了),什麽問題似乎都不意外了。
福特攪局的可能性不能忽視,她得盡快煽動衆人情緒把這家夥趕走。
克萊拉瞥了梁七一眼,心中暗松了一口氣,還好梁七沒有相關記憶,起碼不會偏幫……
(完全沒失憶的玩家:嘻嘻。)
聽到克萊拉的警告,受到驚吓的衆人瞬間緊繃了起來。
福特确實心急如焚,此刻才反應過來梁七也受規則限制并沒有記憶的事實。
他利落地從地上站起來,頂着衆人防備的眼神舉手後退。
“我是愛德格·福特,隸屬英聯邦特殊局,代號天使。”他道,“我覺得我們還有合作的可能。”
他望向警察:“你應該是知道我的吧?”
“哦該死,我只是個小警署的人物。”
警察嘟囔着,不情不願地道:“确實,赫赫有名的天使閣下——但你現在是屠夫。”
“這不影響我們合作。”福特啞聲道,“我得找到得蓮,他現在有危險。”
研究生“啊?”了一聲,瞪大眼睛:“你知道得蓮?”
“夠了!”克萊拉打斷他們的對話,冷聲道,
“你們還沒搞明白嗎?這是屠夫!得蓮是被針對的目标!”
“他借着你們去找得蓮的心思,還用得着猜嗎?!”
她在腦海中瘋狂diss詭異,質問它怎麽會讓福特肆無忌憚地出現在逃生者面前!
詭異也很絕望,按照出生來看,它只是個出生不到三個月的寶寶,只不過獲得了邪神碎片,才會能力大增。
它原本環環相扣的設定,從得蓮一拳打歪小餅幹那就開始跑偏,現在跑得十萬八千裏它都拽不回來。
[我能怎麽辦?我還能怎麽辦!]它說,[奧斯頓那個傻逼都快被得蓮玩成抖M了,該死,明明劇情不是這樣的!]
克萊拉被梁七創得有些PTSD的思維抓住了幾個關鍵詞:“被……玩”“抖M”。
她的臉色瞬間青了,在意識裏尖叫道:[他們到底在樓上幹什麽!你就不能搞點正常的人進來嗎!]
詭異:[原本應該由奧斯頓填寫特殊病例,讓護士把得蓮帶走解決,結果現在填寫人變更,我的規則便有了缺口,導致了福特在黑夜放了出來……你得讓福特安分點。]
克萊拉:[我現在不就是在做嗎!]
她已經快被這個傻逼詭異氣出乳腺增生了。
合作個屁啊,她都想反水。
克萊拉:[如果攔不住怎麽辦?]
詭異:[想辦法把他們引到三樓得蓮的病房,讓他們吃下去藥,然後按你口袋裏的按鈕。]
克萊拉冷靜地問:[告訴我會發生什麽?我不想陪你承擔那些要命的風險。]
詭異:[只要你不吃藥,就不會有問題。]
藥?是指他們剛才從病房中順出來的藥片?
克萊拉确實沒有吃,她剛剛将藥壓在舌苔下面,在沒人看到的時候便吐出來了。
她下意識伸手摸了摸口袋,藥片略微有些化……
突然,克萊拉感覺自己的手像是被什麽滑膩的東西蹭了過去——
是蟲子!
她瞬間胃裏一陣翻騰。
完全不知道它把自己陣營的人都惡心得想反水,詭異并沒有在這耽誤時間,他還打算去找邪神碎片再懇求一下。
慣偷看着女人鐵青得仿佛想要吃人的臉,下意識往護士那邊挪了挪,護士将他攬到後邊,像是對小寶寶一樣熟練地拍了拍他的腦袋。
“勞拉女士說的有道理。”梁七道,“這位福特先生,不管怎麽樣,我們還是分開行動吧。”
“不行!”福特打斷他。
他知道梁七的異能是什麽,有他在,得蓮的命就多了一個護身符。
比起晚了一步,福特更無比清楚地意識到,最殘忍的是,自己沒遲到但也改變不了什麽。
就像當年坐在大樹上,他發現了祖父的第一時間摔倒,所能做的也不過是撥打救護車。
而日不落醫療系統的效率,有時甚至不如烏龜爬行。
福特都明白,但他做不到停止譴責自己。
幼時的他只能選擇哭泣,而成年的他,學會了如何降低損失。
若能回到過去,他最應該做的應該是雇傭一個家庭醫生。
“我知道你跟得蓮是同伴,當時德侖茲號上的事情——你應該就是為了救得蓮才進來的吧?”
金發男人急切地道:“得蓮現在有危險,你的異能可以救他!”
“我……”梁七的話突然哽在了喉嚨裏。
他較翡翠更深的綠色眼睛裏掠過了略帶酸澀的情緒,嘴角的笑意逐漸被抹平,像是窺測到魔法快要結束、卻被王子挽留的辛德瑞拉。
被異化影響的精神此刻更顯恍惚,似有一股難以抵抗的吸力牽引着他往泥潭裏墜。
他的異能……
同伴……
“這可真是個難以承受的贊美。”
吊兒郎當的青年沒有将情緒表現出來,而是挑挑眉,神色如常地道:“我們本來就要去找他,有你沒你也一樣。”
“不能這麽說。”福特的五官糾結在一起,明明近一米九的大高個,卻像是個小媳婦一樣小聲道,
“他本來就是來找我的,把他牽扯進來,我怎麽也要道歉。”
“而且我的屠夫身份不是沒用,我可以協助你們!”
研究生小聲對旁邊的梁七吐槽:“他瘋了吧?得蓮怎麽可能進來找一個屠夫?”
“你們是朋友?”梁七平靜地問,“生死相托的那種?”
“是——”福特剛想回答,被梁七後面那句哽住。
他咬了咬牙,硬下心道:“是!他把我當朋友,但我在追求他!”
“噗咳咳咳!”
衆人下意識回過頭,發現咳得最猛烈的竟然是冷漠幹練的勞拉女士。
“你什麽意思?”她的聲音都在顫抖,劇烈地喘着氣。
“勞拉女士!”護士下意識去扶她,“你冷靜一點,這是急性焦慮症的症狀!來,跟我深呼吸。”
克萊拉咬牙切齒地在心中罵狗屎,深呼吸着:“我努力冷靜。”
護士心中有些詫異,急性焦慮症一般都有誘因,可剛才好像也沒發生什麽啊?
難道克萊拉也喜歡得蓮?她什麽時候見過的?
福特沒有理後面的紛亂,只是盯着梁七道:“我沒有說謊,具體發生了什麽,只要離開這個地方,你們就想起來了。”
“得蓮喜歡吃甜食,最喜歡的顏色是粉色,對毛絨絨的東西感興趣,他不喜歡在光線暗的地方,也很讨厭吵鬧……”
似乎急于證明自己确實跟得蓮認識,金發男人碎碎叨叨着将自己對得蓮的了解抖出來。
卻不知道他此刻的表現,像是在單身狗面前開地圖炮群嘲的憨憨,帶着陷入戀愛的酸臭味。
這下信與不信,知情與不知情的全沉默了。
原本被異化本就不太美麗的精神,此刻往更加不美麗的方向狂奔。
克萊拉抓着護士的手在微微顫抖,瞳孔都放大了。
又,又一個……
三角關系?
更恐怖的是,梁七也陷入了沉思:“聽你這麽說,我好像想起我朋友的一點事兒了,他也挺喜歡吃甜食的。”
福特連忙點頭:“對的對的!說起來梁七你在這,卡修應該也在——他在哪?雖然你們的記憶被屏蔽,但開始不是在一起的嗎?”
“卡修!”梁七呼吸一滞。
他道:“我想起來了,卡修是我朋友,他……”
福特:“對對對,得蓮也……”
“咣!”他們還沒說兩句,旁邊突然傳來了重物落地的聲音。
“勞拉女士!勞拉女士!”
護士大驚失色地扶着大口喘氣,出現了明顯過呼吸症狀的棕發女人:“你冷靜一點!”
克萊拉:“啊啊啊啊!”
她不能冷靜!
為什麽!為什麽啊!
這個詭異是不是也性取向不正常啊!
它放進來的都是什麽東西!
“所以卡修也不在?”福特的表情微變,“奧斯頓,你們碰到奧斯頓了嗎?”
“奧斯頓,誰?”警察問。
“另一個屠夫!”
“先走。”梁七看了福特一眼,“你跟着。”
原本緩和下來的氣氛瞬間緊繃,衆人不再多說,在梁七的率先行動下,往樓梯跑去。
從福特出現到加入他們,其實也就兩分鐘不到的時間,但這跌宕起伏的節奏,着實讓他們有些吃不消。
研究生看着表情從驚喜瞬間恢複冷靜的梁七,怎麽也想不通他的情緒恢複怎麽那麽快。
實際上:
接收到“梁七”傳來的震驚情緒,本體:關閉.jpg。
接收到“得蓮”傳來的無語情緒,本體:關閉.jpg
接受到“卡修”傳來的抗議情緒(他跟着怪物走結果中途打了一架迷路了),本體:關閉.jpg
接收到系統傳來的……關閉,關閉無效。
系統:[玩家!!!嗚嗚嗚!你怎麽舍得屏蔽我!你最可愛的小統統!]
玩家冷靜地控制着馬甲們走劇情,獨自用本體消化着那些炸裂的情緒。
不管是哪個馬甲,自從迷霧游戲開始到現在,他是第一次跟福特撞上。
這只大雞翅膀的天使說話的風格,真的很像開屏孔雀,換平時,楚在洲還會欣賞一下。
但,開屏的對象是得蓮。
玩家:[我沒屏蔽,你冷靜一點,我數到三,三……]
系統:[我冷靜了。金剛經循環.bgm]
兩秒後。
系統:[嗚嗚嗚,福特好純愛一男的,這婚事我允了。]
玩家:[……]
玩家:[你就不管我的死活嗎?]
系統:[那怎麽辦?]
楚在洲看似平靜地道:[等這件事情結束吧。]
他借着梁七的視角看了一眼,急得語序混亂的金發男人,心中嘆了口氣。
現實不是童話。
往三樓跑的路上,衆人交流了信息。
從藥房裏拿的藥都由各自保管,得蓮的藥則是交給了梁七。
他們已經服了藥物,發現異化反應确實減退了許多。
唯有勞拉女士的焦慮症愈發嚴重,坐立不安,落在了最後,她勉強道這是她自身原因。
福特則是将他能透露的內容說了個遍,重點便是規則的改變和蟲巢。
提到這個副本與蟲子有關,衆人大吃一驚。
警察恍然:“怪不得當時我打破那些怪物的膿包,怪物的攻擊就會緩下來,原來是被寄生了嗎?”
“寄生?”慣偷有些疑惑。
警察點點頭:“我一直在想,為什麽鐘聲一響,正常的護士就全變成了怪物。”
“我開始以為是類似寂靜嶺那般的表裏世界,但在二樓打鬥的時候,我發現那些怪物領口的名片和穿着沒變,就是那一批護士。”
“結合福特帶回來的那個病人,我就想到了,與其說是鐘聲讓他們變成怪物,不如說是鐘聲激發了那些人身體裏的蟲子,讓蟲子控制了他們的行動。”
研究生突然道:“這很像螳螂和鐵線蟲的關系。”
他說:“當鐵線蟲被螳螂吞噬,它的幼蟲會在螳螂體內發育,螳螂會産生無法吃飽的信號,便一直吃東西;等幼蟲成熟,鐵線蟲就會控制螳螂靠近水源,主動淹死自己。”
“而這時,鐵線蟲也就鑽出螳螂的腹部,重新回到水中産卵。”
“這是一個很神奇的現象。”研究生說,“寄生蟲能控制其他生物的思維,讓他們違背自己的本能,甚至去尋死。”
“……真可怕。”護士緩緩道。
他們此刻已經站在了三樓的樓道上,看到了敞開的鐵門,以及上面沾着的血跡。
這層樓格外安靜,連怪物活動的聲音都沒有。
旁邊便是陰雨綿綿的窗戶,窗戶是碎的,一地玻璃渣。
人們無法分清,是有人從這跳了下去,還是其他的原因。
“不管怎麽樣,先找線索吧!”
福特心急如焚,但在找不到人的情況下,也只能勉強按捺下心緒,心道起碼現在不是一個人無頭蒼蠅般亂竄。
他又看了一眼梁七。
收斂了吊兒郎當氣質的青年看着成熟又理智,他觀察着窗戶,似乎在思索什麽。
同樣沒有記憶,在詭異領域的表現也絲毫不弱于異能者。
學院的成員光是站在那,都是足以讓人安心的定海神針。
‘我應該更冷靜一點。’福特在心中對自己道,‘哪怕我不行,還有梁七他們,而他們還有師長……’
男人突然苦澀地意識到,自己似乎真的毫無優勢可言。
衆人分散開去找線索,梁七則是站在窗邊。
迎着微弱的自然光,他不動聲色地掃過衆人:
提着鋼棍的護士、正在糾結先開左邊門還是右邊門的研究生、穿着小裙子的慣偷……
異化、寄生、控制本能的蟲子……
他突然嗓子很癢,想要咳嗽。
梁七也确實這麽幹了,他背靠着牆,掩唇重重地咳了起來,咳得彎下了腰,那雙綠眸眯起,裏面氤氲出了一層薄薄的霧氣。
他仿佛聞到了一股甜膩的馥郁花香,和着外面濕漉漉的水汽,有種化作實體的堵塞感。
“你沒事吧?”正在糾結的研究生回過神,“梁七!”
“咳咳,我沒事!”青年勉強撐着身子站直,右手攥拳藏在身後,笑容有點勉強。
研究生剛想走過來細問,突然見窗外多了一個黑影,像是恐怖小說中驟然倒挂而下的吸血鬼。
那個黑影靠近梁七,而後者還背對着窗戶,朝他露出疲倦蒼白的笑。
研究生驀然瞪大了眼睛,驚呼卡在喉嚨裏:“七——”
黑影從窗外翻了進來,濕漉漉的雨滴順着他漆黑的風衣滑落。
那雙如翡翠般清透的眼睛清淡地瞥了一眼研究生,旋即挪開,周身的氣質給人的感覺,卻在瞬間由恐怖的吸血鬼化作了神秘的月夜紳士。
他從背後攬住梁七,抓住了後者握緊的拳頭,像是挾持了人質的劫匪,命令道:“張開。”
修貓(得意):這下輪到我在後面吓人了吧!
晚安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