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一
四目相對。
銀朱:『為什麽臺詞都是我說?強烈抗議。』
卡修無奈:『本體暫時沒空幫我打小抄。』
路希還在騎馬(俞林:?)趕來的路上呢。
兩個馬甲相顧無言,各自凹着造型,心道另一個“自己”到底要鴿多久。
再不來就沒戲接了!
路希:『快了快了,稍等一下,我現在有點撐。』
邪神的滋味真不錯啊!
兩人:『呵!』
還能怎麽樣,只能原諒自己,繼續對戲呗。
社畜的疲憊此刻非常的真實。
旁人眼中,這對久別重逢的師生對峙着,帶着外人難以插手的冷凝和悲傷。
于天和又一次聽到了與卡修搭檔相關的事情。
上一次,還是通過顏璐的“夢境。”
在“夢境”中,卡修形單影只站在同伴面前,承受着他們狂風驟雨般的指責,卻始終沒有解釋一句。
那件事情與現在所進行的,有着一種奇異的重疊感。
黑發青年依舊不打算解釋什麽,自顧自想要通過自己的行動,達成他認為最好的結局。
那個A級詭異……于天和想,到底是什麽樣的困難程度,才會令卡修寧願承擔同伴的犧牲和誤解,放棄任何辯解?
目前曙光內部和萬界論壇收錄的A級詭異,還都處于隔離封鎖的狀态,于天和也無法想象到,其中到底有多麽恐怖的東西。
卡修的記憶也是在那次詭異事件中受損的?
畢竟,如此準時準點地清空記憶,絕對不是一般的健忘。
半晌,卡修語氣壓抑:“別說了,銀朱。”
“老師,不要提那些事情。”
銀朱面上的冷色也收斂了幾分,變得格外複雜。
她低聲道:“你可以動用他的能力逆轉領域,把所有人都救下來。”
“那麽——為什麽不先治好你自己的傷?”
詭異領域內的天并不會變化,白霧彌漫,陰陰沉沉,但這個地方卻好似突兀被暴風雨裹挾了一般。
悶雷在衆人間炸開。
為什麽?他們瞳孔一縮,想到,無非是想要節省能力,以及——贖罪?
那句在療傷時被卡修吞回去的話底下,隐藏着多少無法釋懷。
卡修扶着桌子,因用力過度而被刀片劃破的手指,難得有了幾分顫抖。
兩人一高一低站着,但銀朱擡着頭,仿佛想從卡修的瞳孔中看到答案。
她嘆了口氣:“那件事情還在調查……但不論如何,他的死不是你的錯,你沒必要苛責自己。”
“可是。”卡修沉默片刻,開口道,“在找到真相之前,我已經快忘記他了。”
在某處突然破了口子的記憶,便開始永遠嗚嗚漏着風,他什麽也留不住。
哪怕寫在本子上,一字一句記得清晰,他也無法拼湊出那鮮活的過去。
只記得有一個特別特別模糊的身影……
他向來不愛穿學校的內部制服,常年穿着一件棕色夾克衫,吊兒郎當的,絲毫沒有正經樣。
他喊人的語氣也是時常帶着調侃的意味,卡修規規整整、甚至難以更加親昵的名字,在他口裏就變成了。
“卡修兒。”
“打架放手幹,反正有哥在後面呢。”
“……”
青年閉了閉眼睛,睜開時只能看到在一旁噤若寒蟬的一行人。
他低咳了兩聲,終究不想與他們對視,便低下頭,不再說話了。
這一片寂靜,等待一個勇士率先打破僵局。
這個光榮的任務,最終在一堆人的眼神亂飛中,塞到了柯奇手裏。
主要是某白姓隊長的眼神威壓。
柯奇:翻譯器為什麽那麽沒有尊嚴!!
“所以——”忍辱負重的柯勇士望着詭異新娘,英勇就義般道,“現在要怎麽解決?”
銀朱将傘收起來,緩緩說:“我能暫時把整個領域封閉,屆時可以留有足夠的時間去尋找俞林。”
這是在不動用終極殺器的情況下,最好的解決方式。
而且有着中央異能學院的老師在,哪怕是叛徒的陰謀,想必也沒那麽容易得逞。
衆人對此沒意見。
然而就在銀朱朝俞小魚招招手,打算動用能力将她帶走時,領域內突然傳來了一陣空靈的鈴铛聲。
“鈴鈴鈴……”鈴铛聲由遠及近,帶動着陸天手中的那顆鈴铛也開始震動。
俞小魚的動作突然停頓,她幾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猛地朝鈴聲響起的方向看過去!
“哥哥?”她不可置信地喃喃道。
四年前,俞家父母因疲勞駕駛車禍亡故,親戚只願接手俞林,不樂意帶俞小魚這個拖油瓶。
俞林毅然拒絕了親戚的收養,獨自帶俞小魚生活,他放棄讀大學,打工供養妹妹讀書。
俞小魚也很争氣,她考上了國內頂尖的一所大學,并在俞林生日當天,親手做了一對鈴铛送給他。
俞林的鈴铛上繪着參天大樹,小魚依戀地繞着樹暢游。
“哥,我不在你身邊的時候,你想我就搖搖鈴铛!”
女孩的思想還帶着浪漫和幻想,顯然是被賣鈴铛的地方的說辭蠱惑得不輕,全然沒想起來打個電話就能聯絡的事情。
俞林哭笑不得,他粗糙的指腹摩擦着光潔的鈴铛,嘟囔着:“我一個大男人帶這個……”
然後小心翼翼地放進了自己的懷裏。
循着那方向望去,只見不遠處,一個裹着黑袍的身影坐在屋檐邊,他手中輕輕搖着鈴铛,從黑袍下露出的面容蒼白年輕。
與俞小魚有着五分相似。
……
于天和臉色一變:“喂!”
還沒來得及給他們反應,一直站在角落的鬼新娘伴随着簌簌而起的風暴走了出來。
她一步一步地邁進,身下的鮮血在紅毯上留下潮濕的水窪。
她越來越瘦弱,風一吹,能看到她衣服下凹陷的身體。
“小魚!”銀朱皺着眉,喊了她一聲。
理智在崩潰邊緣的新娘,強行停下步伐,她咬着唇,牙齒都在打顫:“銀朱老師,不要阻止我!”
她乘風而起,踏在瓦片上。
所有人的神經都緊繃起來,卡修從口袋中拿出一張缺了個豁口的手帕,皺着眉裹到傷口上,重新握緊了刀。
銀朱則是看向了白景珩:“白隊。”
“嗯。”後者定定應了一聲。
他目光凝重地望着屋檐上的兩個身影,察覺到俞林身上的氣勢也不同尋常。
“不要擔心。”白景珩想起什麽,頓了頓,輕聲補充。“一切,交給我。”
銀朱的動作一頓。
玩家:“噗——!”他還沒揪着十個字呢,現在怎麽這麽自覺?
旁邊的柯奇露出了驚悚的表情,他家白哥被鬼上身了!
……
高到不正常的哥哥,眼睜睜地看着瘦到不正常的妹妹朝他走來。
他們互相期望對方變得更好,最終什麽願望也沒達成。
甚至在死後才以怪物的形式再次相見。
場面帶着一種令人心悸的荒誕。
“小魚。”俞林停下搖鈴的動作,怔怔看着她。
妹妹瘦了,瘦得像是一張紙,疾病在她身上留下了無法抹去的傷痕,那雙清澈的曾經望着他的依賴眼神,此刻變成了一片死寂。
裏面有着濃濃的委屈和怨恨。
俞小魚停下步伐,冷冷地看着他:“俞林。”
“俞林!”她的聲音愈發尖銳。
俞林渾身一顫,那麽高的個子,此刻卻如同風中搖曳的火苗,無助地等待着暴風雨的來臨。
他不知道要怎麽面對她。
哪怕他早已知道了真相,哪怕……他也是受害者。
俞林想,為什麽這種事情會發生在他們身上?
他穿上了超人的披風,卻永遠也變不成妹妹的超人。
在遇到執念後,詭異的本能根本無法自控,整個領域都變得壓抑起來,白霧彌漫。
俞小魚的眼眶中流出血淚,她的身影瞬息消失在霧裏,下一刻出現便是在俞林的眼前。
她修長的指甲嵌入俞林的脖頸,鮮血瞬間噴湧而出。
異能者們的臉色一變,陸天反手拿出了靈能槍,毫不猶豫朝俞小魚扣下扳機——他無法看着任何人在他們面前被詭異傷害。
然而,射出的子彈卻被張開了一道裂隙擋下來了。
白景珩收回手,道:“別急。”
“你——”這次沒等其他人開口,柯奇就條件反射地道:“我知道你很急你先別急!白哥真的沒有任何惡意!他只是不會講話!”
放屁!剛剛跟銀朱說話不是很正常嗎?
陸天狠狠翻了個白眼,這一刻,他跟于天和統一戰線了。
周圍的霧在瞬間有了潰散的征兆,緊接着裏面傳來了俞小魚崩潰的聲音:“你為什麽不躲!”
俞林捂着脖頸上汩汩流出鮮血的幾個洞,幹巴巴地朝俞小魚笑了笑。
“你看……”他磕磕絆絆地道,“小魚,我們一樣了。”
兩雙沒有眼白的黑色的眼眸相對着,已經從銀朱那了解基本常識的俞小魚如遭雷擊。
“你——”她臉色慘白,手裏的鮮血被她胡亂塗抹在衣衫上。
她猛地捧住俞林的臉,近乎失控地道:“你怎麽死的!告訴我!”
女孩身上揚起的淩厲氣勢,一時間格外駭人,完全将面前高瘦青年壓制住。
俞林手足無措:“我……”
他想,路老師說的苦肉計好像是有作用,但是他妹妹怎麽變得那麽厲害了?
苦肉計完了他後面要說什麽來着?
就這時,他衣領上別着的擴音器穿出了青年溫潤的聲音。
“很感人的重逢,小林同學,你的妹妹比你想的還要關心你呀。”
路希突兀打斷了這緊繃的氣氛。
他的聲音依舊是一絲不茍的溫柔,溫柔得像是模板裏刻出來的。
只有跟他貼身相處的人,或許才能察覺到一些他的真正情緒。
俞林捂着漏血的脖子,呆呆地想,路老師為什麽生氣?
難道因為妹妹真的差點把他捅死?
也是,如果他死了,就沒有價值了。
“俞小魚同學。”迫不及待想跟自己對戲,路希才會那麽幹脆打斷兄妹相見的戲碼,主打一個沒得感情的速通。
他語氣輕快:“你哥其實死的比你還早,但他連自己死了都不知道。”
“甚至說,他到死都感到慶幸——他終于可以治好你了。”
俞小魚抓着俞林的肩膀,不可置信地咬住嘴唇。
俞林緊張地道:“路,路老師!可以不用說了。”
路希輕笑一聲,繼續道:“他在黑拳場打黑拳給你掙醫藥費,在被打死後,也重複着這一行為,一致在那個笨豬老板說在給你治療的時候,他毫不懷疑。”
俞小魚:“醫藥費……”
“至于你,小林同學。”路希咋舌道,“你妹妹在死前,還聽到你謝謝那老板的照顧。”
“這只能怪你笨了,不是嗎?”
俞林渾身顫抖,他感到自責:如果不是他識人不清,俞小魚也不至于懷着怨恨而死……
路希左一言右一語,好話反話都雨露均沾,直直将兄妹倆說得原地自閉。
俞小魚看着自己手上哥哥的鮮血,一時間也不知作何感想。
她的執念還在叫嚣着她下手,将唯一愛她的、她愛的人殺死。
但是她做不到。
詭異新娘的眼中滿是掙紮,感性與本能在不斷糾結,令她痛苦。
反倒是俞林的身形逐漸單薄,他的執念就是找到妹妹,此刻願望達成——
“俞林,你的願望我幫你達成了。”路希溫和的聲音響起,“其餘的,我給你選擇的機會。”
俞林的目光瞬間變得清明,新的執念在他的心中萌芽。
“不……”他緩緩道,“路老師,我的想法,不會改變。”
他的靈魂已經交托給了溫柔的魔鬼,并且甘願與之沉淪。
他只是不知道怎麽面對小魚。
俞小魚不知道哥哥口中的“路老師”是誰,但這個稱呼,讓她很難不聯想到銀朱。
難道他們來自同一個地方?
但銀朱的态度友好,骨子裏卻依舊會因為她的詭異身份避而不談。
“小魚。”俞林張了張口,一時間不知道怎麽勸妹妹做選擇。
他抿着唇,一字一句地道:“我們,不是人了。”
“我……不想那麽快死。”
“死在那些人手裏。”
俞小魚下意識擡頭,她望着俞林,頭一次從他的眼中,看到了仿佛找到目标的光芒。
那個路老師……
說時遲那時快,在俞小魚即将松口的時候,一點寒芒自霧中飛射而出!
與之配合的,是一個散發着恐怖氣息的黑洞。
俞林條件反射後仰,下一刻就被俞小魚直接拽着領子往旁邊一扯。
他衣領上的擴音器應聲而碎!
“路老師!”俞林手足無措地捧着破碎的擴音器。
“啪啪!”
霧中傳來了清晰的掌聲,一個身影若隐若現,随着俞小魚散去迷霧變得清晰。
銀發青年坐在灰色的屋檐上,雙腿輕晃,腳踝上的一截銀鏈簌簌作響,他的衣領上也粘着一個圓形的擴音器,手不緊不慢地拍着。
『路希:你們動作能不能慢一點,我差點打飽嗝了!要不是我機智鼓掌!』
『卡·餓肚饑演戲·修:呵呵。』
『銀朱:有發現嗎?』
那自然是有的。
不久前才跟邪神“親密”接觸,路希這個馬甲一進來,就察覺到了這個領域的不同尋常。
有一處地方,祂的氣息格外濃重。
但那個地方有點偏,如果按常規的操作衆人引導過去,就會顯得太生硬。
不過問題不大,路希可是個看着溫柔實則熱衷搞事的樂子人(重音)!
玩家心思千回百轉,新一套劇本瞬間成型。
本體的意識流通,劇本到了馬甲手裏。
感受到卡修怨念的情緒,白毛狐貍心虛地搖搖尾巴,心道自己難道是那麽小氣的人嗎?
好像還真是。
“我還以為你們的實力退步到這種程度呢——還要別人配合。”
他異色的眼眸輕輕眯起,掃過冷若冰霜的白景珩,笑着道:“倒也真是一折不錯的戲目。”
“……”白景珩瞳孔一縮,竟察覺到一種難言的壓力。
“怎麽樣,卡修?”銀發青年收回目光,居高臨下地望着卡修,“作為主演,你對這場戲滿意嗎?”
卡修面沉如水,他還未說話,一襲紅衣就擋在了他的面前。
“我不管你搞什麽詭計。”銀朱笑唇不改,眼神卻冰冷至極,“但在我這個班主任面前,你想對我學生做什麽?”
在高鐵上肝一章!這章給大家抽20個小紅包!
之後的走向跟前版不同咧,大家可以先對自己來個一忘皆空!
昨天山東地震,北京的高鐵全都晚點了,我估計十點十一點可能才到家,所以明天零點的更新又雙叒叕亂了,我啥時候寫完就啥時候發,努力在日更範疇orz。
說起來這次作者大會!真的認識了好多厲害的作者太太,被各種親簽特簽淹沒的快落!但是i人真的好不了一點,我感覺我就是個社恐的小雞仔掉到了鶴群裏QAQ。
還跟好多太太玩了狼人殺,天地良心我第一次玩,就知道個女巫的技能,抽到狼牌演了一波裝傻,愣是忽悠成功了——結果第二把她們就把我當裝萌新的大佬票了出去(可惡!)
點名批評顏顏,她太會了!火茶和霧十太太的分析一套一套,還有糖中貓太太她們,一個個的,我都不信她們是真萌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