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呼吸变得粗重了,这玩意儿也太神奇了。
石离把混着两种液汁的杯子拿走,放在远处,用东西盖上,房里的香气慢慢消失了。
接着石离用手沾着树根的汁液,涂满整个瓷盘,等了一会儿,树液干了,乳白色的汁水和和白玉般的瓷盘融为一体,根本看不出有什么异样,石离接着用手沾着果液,涂在一个骰子的“一”面,然后放在瓷盘上,那“一”面贴着盘子,大概三秒钟后,一股香气飘了起来,淡淡的,并不浓烈,石离看向三人,问道:“可曾闻到?”
三人点头,石离用骰盅盖住骰子,那道香气更弱了,石离让张巧云后退几步,张巧云吸了吸鼻子,说道“微微一点。”
石离点点头,让她站着别动,把那枚骰子拿开,又用果液涂了另外两个骰子的“一”面,贴着盘子放,迅速扣住骰盅,不一会儿,一股香气散出,抹了树液的盘子边缘也有香味传出,张巧云说道:“闻到了,很清晰。”
石离不动,过了一会,又问张巧云道“还有没有?”
“弱了。”
又等了一会,张巧云说道:“没有了。”
众人看懂了,这种香水挥发极快,石离拿着刚才那杯混液过来,果然混液的香气也淡了很多,几人都明白了过来,只不过没人开口说话,因为这时的赵德伤心欲绝,泪流不止,众人不忍再说些什么。
良久,赵德平静了下来,让石离解释一番。
“这是我们楚东的一种果树,叫‘离省树’,这种树不多见,我在楚国游历多年,只见到有几个地方有,但都是稀稀疏疏,没有哪里会有一大片。这种树的果子,吃下去味道非常苦涩,一般人只要吃了一口就会扔掉。”
赵德拿起一颗果子,用牙磕破果子,脸都扭曲了,叹道:“果然!”
陈曦问道:“你是怎么发现这个秘密的?”
石离脸上现出悲呛之意,语调哀伤:“我们那里,有两个孩子曾经死在我怀里,他们就是吃这些死的……”
几人诧异不已,这玩意儿还有人吃?
“那一个村子遭了灾,人人都饿着肚子,即使我师尊带着我们送了一些粮食,终究杯水车薪,无济于事,他们就到处找东西吃,连这种果子都吃下去,更有几个孩子挖了树根来吃,树根……更是苦涩异常!”
石离眼泪涟涟,那两个孩子平时跟他很亲,这一惨状始终历历在目,难以忘怀。
陈曦几人很是震撼,果子都这么难吃了,还拼命去挖树根,真是饿疯了。
“那两个孩子死之前,竟然说那树根好香!我把他们掩埋后,就把离省树的树根挖出来了剁烂,闻来闻去,根本没有气味,我不甘心,去很远的地方找了一只鸡回来,强塞给鸡吃,鸡吃了没事,我把一长条树根全部吃了,除了苦涩以外,人没事,果子我倒是不用吃了,那些人吃了果子都没事,我师尊怀疑是不是树根和果子一起吃了,人才会死,就让我把果子和树根放在一起捣烂,准备喂给鸡吃,结果就闻到了这股香气!我用来喂鸡,鸡果然死了……”
石离哽咽了,陈曦和赵德脸色悲戚,张巧云泪流满面,心疼不已。
几人沉默了一阵,陈曦开口问道:“既然清怡拿着这个来行诈,为什么金爷会不赢反输?最离奇的是他每次来的那张赌台,总数是亏的?”
几人回到了这件事上,石离问道:“每次他来,都是清怡摇骰?”
“没错,他只认清怡,每次来之前,都使人先来确认清怡在不在。”
张巧云也问道:“那不是可以找别的人,在别的赌台赢就好了?”石离也点头称是,用这玩意儿行诈赢定了,金爷输,别人在别的台赢就好了,陈曦却摇头说道:“他们不敢。”
赵德也点头道:“确实如此!”
石离和张巧云大惑不解,赵德解释道:“如果别的人也使这一招,肯定暴露,因为我听市里的女子议论过,那种香味,市面上根本找不着是哪种香料,我等也想着,应该是楚国一种特制的香料,就没怎么在意。”
战国时没有香水,女子带的是香囊,里面放香料。
石离也醒悟了过来:“如果别人也用,博市里就会留意到,而且如果一闻到这种香味就有人赢,就是有鬼!”
分析到这里,几人更是头赤,明知道了秘密在哪,就是解不开。
陈曦想了又想,脑子里闪过一句话:“好香的美人儿!”
他灵光一闪,拍手说道:“邻桌?”
“邻桌……邻桌!”
赵德手一拍桌子,噌的站起往门外冲,张巧云摇着陈曦的手臂,急切道:“快说快说!”
陈曦脸现激动之色,正要开口,又顿住了:“还是等他回来罢,不知道猜的对不对。”
张巧云拿大白眼砸他,恨恨的掐了一下陈曦的手,陈曦和石离坐不住了,起身拿起那副赌具,仔细研究了起来。
半晌,赵德回来了,进来后慢慢关上门,脸上表情复杂,走路都有些摇摆了,他对着陈曦弯腰鞠躬:“还请公子明解!”
陈曦慌忙扶起:“不敢不敢!嗯……兹事体大,还是实验一遍吧。”
几人来到桌子边,陈曦先让张巧云走到几米外,手里拿着一杯刚挤出来的果子和树根的混合液,让她站定,陈曦说道:“假设她就是金爷身边的女子,我们三人是金爷的人,坐在邻桌,可以很清楚的闻到她的香味。”
几人点点头,过了一会儿闻不到了,陈曦让张巧云回来,叫石离充当庄荷,按他说的做。
陈曦让石离拿出一条毛巾,用果液浸湿,接着让他用手指按了一下湿毛巾,沾上果液的手指抹在了骰子的“一”面后摆好,“一”面朝上,没有碰到瓷盘,瓷盘事先用另外一条沾满树根汁液的毛巾抹过了。
“盖住骰盅,摇骰,放下,再摇骰。”
陈曦说道,石离依言动作,陈曦等了一会,叫道:“开盅!”
盘子里三枚骰子,一枚5,两枚2,没有香味,因为1面和6面相对,要是6面朝上,才是1面贴盘。
石离重摇,还没开盅,就已经有香味飘出,石离开盅,两个6一个3,这时就是两个“一”面贴底,只要一闻到香味,就押注在“6”这一面的“三军”即可,若是开出一个6,就是一赔一,两个或是三个就是一赔二、三,稳赢。
实验完毕,几人坐了下来,陈曦说道:“金爷来了12次,有输有赢,他和清怡本身没有行诈,隔壁那一桌或两桌在行诈,那两名女子的香味很是浓烈扑鼻,即使后面香气消失,邻桌的骰盅那里散发出香气,众人也以为是余香,不以为意,而且两名女子还可以继续放出香气,以迷惑众人,如此一来,不管金爷的邻桌赢多少,都没有人会想到香气这上头,用来行诈,一点问题都没有。”
赵德长长叹了一口气,说道:“没错,庄荷使用毛巾作为工具,还真是天衣无缝!博市的摇骰人,每人都会在赌台下放置几条毛巾,用于擦汗、给骰具清洁等等,干的湿的都有。”
陈曦问道:“清怡一开张就在这里摇骰,那别的庄荷……”
“唉……”
赵德摇头叹息:“清怡是庄何的头,很多庄荷原是庆利的,跟随清怡留了下来,那班人平时勤快老实,我等都很满意,谁承想……难怪当时庆利会因为亏损而倒闭!”
陈曦问道:“赵行首,为何我适才一提到邻桌,行首如此激动?”
“每次金凯一来,邻桌就大赢特赢,我等拼命探查,根本找不出任何蛛丝马迹,我等跟踪过赢的人,每次都会莫名其妙的消失不见,然后再换上新的人来赢,公子一提到邻桌,我立马就醒悟了过来!”
众人感叹不已,这个局设计得很是精妙。
“难怪金爷出场阵势如此轰动!众人全被吸引,这时,庄荷就可以进行相应的准备了,最关键的就是这种行诈,即使抓在当场,即使再加上清怡指认,说他与金爷合伙,金爷也可以推个干干净净!”
石离苦笑说道,几人细思极恐,这个局不管任何一个环节,根本不关金爷的事,哪有人行诈,自己反倒输钱的?
赵德惨然一笑:“的确如此,金凯这个局确实设的妙!枉我赵德自诩高明,却让金凯这帮狗东西在眼皮底下……这局设的,匪夷所思,匪夷所思啊!”
赵德失态了,大喊大叫,眼睛通红,满是疯狂之色,看得众人唏嘘不已。
片刻之后,赵德缓缓起身,对三人一鞠到地,陈曦连忙扶起,赵德噙着热泪说道:“赵德拜谢几位公子救命大恩!”
“行首无须客气,我等也是顺手为之,倒是我这兄弟立了大功!”
陈曦指着石离笑道,石离摆手谦谢,这时有人来报:“秉行首,金爷已起身,赢得一百二十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