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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32章
    第32章

    殿內燭火搖曳,光影朦胧。到了晚間,窗牖已經阖上,擋住了外面的清涼月色,也隔出一室安寧靜谧。

    拔步床上的帳帷尚未放下,蕭衍還沒有開始入睡。他靠坐在床柱旁,一腿平放,一腿支着,手肘架在支起的膝蓋上,手掌虛握成拳,以手背抵着自己的下颌。

    冷白色的眼皮微垂,面色平靜淡然,黑眸卻一錯不錯地盯着躺在他旁邊被窩裏的郦妩。

    果然沒一會兒,那看起來暫時睡得乖乖巧巧的姑娘,忽地擡腿,一腳踹開了蓋在她自己身上的薄被,然後慢吞吞地爬坐起來。

    醒酒湯的功效終究是慢了,而“蓬萊春夜”的後勁也着實大。因此這會兒郦妩臉上還帶着因為醉酒和沉睡而起的紅暈,一雙眼迷迷蒙蒙,目光慢悠悠地四顧了一番,最終才将視線定在了蕭衍的身上。

    她朝蕭衍挪過來,學他一樣,靠在床頭坐着。可能是後知後覺地感知到耳朵上的不适,下意識地擡手想要去撓。

    “不要碰你的耳朵。”蕭衍及時地捉住了她的手。

    “為什麽?”郦妩偏過頭看他,不解地問。

    蕭衍耐心地提醒:“今日才穿過耳洞,你忘了?”

    郦妩眨了眨眼睛,混沌的腦子遲鈍地思考了一會兒,才想起了這事,“哦”了一聲。

    她看不到自己的耳朵,便不自覺地去看蕭衍的耳朵。

    蕭衍的左耳當時就被郦妩咬出了血,這會兒已經結了血痂。他也沒有處理,此刻看起來,他的耳朵反而比郦妩的耳朵還要慘。

    郦妩看着他耳朵上的血痂,迷迷糊糊中意識到這好像是自己咬的,于是小聲地問道:“殿下的耳朵還疼嗎?”

    蕭衍道:“不疼。”

    這倒也不算假話。雖然耳朵确實是人身上最脆弱的地方之一,被咬出血了,說完全不痛那也是不可能的。但經歷了沙場喋血的人,這麽點小傷小痛,确實不算什麽。

    郦妩點了點頭,目光卻又盯向了蕭衍的另外一只耳朵。

    “你今天将我兩只耳朵都弄疼了,我才咬了你一只耳朵……”醉醺醺的人,還懂得斤斤計較這個。郦妩看着蕭衍另外一只完好無損的耳朵,低喃道:“……我還要咬你另外一只耳朵。”

    “……”蕭衍又好氣又好笑,卻還是好脾氣地道:“行,你咬。”

    總歸是他親手刺穿她的耳洞,是他讓她受了痛,她要咬回來倒也無可厚非。

    郦妩于是又朝蕭衍挪過來一些。

    像是怕他亂動或者逃跑,她的一只手還搭上了他的肩頭。

    幽香襲近,少女穿着入睡的薄袍,披着一頭長發。直起腰,湊到了身前,耳邊是她清甜軟綿的聲音,“我這次咬輕一點哦,不會讓你太疼的。”

    蕭衍嗓音微啞:“嗯。”

    郦妩這次咬得很小心,沒有破皮,更沒有出血。

    但她溫熱的鼻息噴在蕭衍的耳側,讓蕭衍忍不住偏了偏頭。

    “你別動呀。”郦妩松開蕭衍的耳垂,擡起頭,伸手摟住他的脖頸,對他的亂動表示不滿。

    “嗯,孤不動。”蕭衍喉結上下滾動了一下,目光盯着她,嗓音暗啞,“你還要咬嗎?”

    兩人此刻的距離,近得有些過分,仿佛連鼻息都糾纏在了一處。

    郦妩看着蕭衍更加幽暗了幾分的黑眸,頓時像是敏銳的小獸,本能地感知到了危險,連忙豎起防備。她松開他的脖頸,往後仰了仰,連連搖頭:“不、不咬了。”

    “不咬就繼續睡覺。”蕭衍拉過薄被蓋住自己的腰腹,然後示意郦妩繼續躺回裏側,“抱着你的枕頭,不要再湊過來。”

    郦妩看了他一眼,總覺得他此刻的樣子有些奇怪。

    不過她還是乖乖地挪到裏側,拉過引枕,抱着枕頭躺了下去。

    蕭衍依舊坐在那裏,保持着之前一腿支起一腿平放的姿勢,身上搭着薄被。

    直到看着郦妩再次沉沉睡去,他才揚手滅了燭火,放下帳帷。

    大概是後半夜酒意徹底發散,郦妩困意沉沉,倒也沒再鬧騰了。

    一夜無事,到了早間。

    蕭衍向來醒得早。除了最初新婚前三日,因為郦妩睡在外側,他為了不擾她,也起得較晚以外,這幾日蕭衍睡在外側,又重新開始了以往卯時初刻就起的習慣。

    他睜開眼睛,習慣性地朝裏側一望。

    卻沒看到郦妩那毛茸茸的腦袋,而本該是腦袋的地方,卻露出一雙白嫩的腳丫子。

    蕭衍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這個姑娘半夜也不知是怎麽睡的,竟然前後完完全全地掉了個頭。

    此刻她的腳又蹬掉了被子,露出纖細的腳踝和小巧的腳丫。

    那腳踝纖白細弱,仿佛一截精致漂亮的玉雕。而那兩只纖足,則像是在晨光裏盛開的兩瓣兒白玉蘭花。

    雖然往日裏在外頭,所有人都衣冠整齊,鞋襪齊全,不會随意見到彼此的腳。

    但蕭衍在邊關呆了兩年多,許多時候野外紮營,将士們在溪水邊洗臉洗腳都是常事。

    他也不是沒見過別人的腳,甚至還見過女人的腳,比如穆書雅的。

    穆書雅性格大大咧咧。身為女将軍,跟将士們雖然分營別住,但是行事不拘小節,沒有男女大防。也一樣跟着他們在野外毫無顧忌地除去鞋襪,在溪流裏赤腳沐足。

    蕭衍自然也是見過女子纖細的腳與男子粗犷大腳的不同,只是從來都不知道女人的腳會好看到這般地步。

    細白小巧的腳踝,圓潤可愛的腳趾。白膩膩,嫩生生吹彈可破的肌膚,再在晨光的映照下,襯得那一雙纖足像是用暖玉精心雕就而成,讓人只想握在掌心裏把玩,想象那該是怎樣的光滑綿軟……

    而那纖細完美的弧度,則在暗示着那是多麽地柔若無骨,只讓人看得眼熱,揪得心都緊了。

    不是親眼所見,怎樣也無法想到,會有女子僅憑着一對玉足,就能令人百看不厭……

    蕭衍只覺得自己的呼吸完全亂了,黑眸裏一簇簇火星冒起,瞬間燎燃一片。

    他就那樣盯着看了一會兒,然後不自禁地伸手過去,手掌懸在其中一只小巧的腳丫上,猶豫了半晌,終究還是握了上去。

    觸手如凝脂暖玉,掌心只覺一片柔嫩細滑。

    蕭衍慢慢地收攏五指,克制不住地越握越緊。

    那腳的主人卻似乎不樂意這樣被緊緊地捏着,使勁地掙了掙,掙不脫又開始踢,最後兩只腳都踢蹬了起來。

    蕭衍不得不松開手。

    醒神過來,只覺得自己剛剛仿佛是魔怔了。

    這般失控是他從來沒有過的體驗。

    看着那安分下來,卻又兀自張揚外露的一對白嫩嫩的腳丫子,他磨了磨牙,最終只是拽起自己的被子,甩過去,遮住。

    蕭衍坐起身。

    看向躺在另一頭,抱着枕頭睡得正香的郦妩。

    感覺自己着實還不如她懷裏的一只枕頭。

    他探身到床尾,擡手輕輕捏了捏郦妩因為酣眠還帶着紅暈的細嫩臉頰。卻見她不悅地蹙起眉頭,抱緊枕頭,又轉了個身,背對着他,面向裏側繼續睡。

    蕭衍又氣又笑。

    這個姑娘,鬧的時候就只管跟他鬧,碰卻不讓碰。比他還要像個祖宗。

    大概是因為喝了酒睡得沉,郦妩睡了個飽覺。

    早上起來,她的耳洞居然真的不痛了。

    琉璃和玲珑給她梳妝的時候,看着她的耳洞,也都抿嘴直笑。琉璃道:“等太子妃耳朵完全恢複好了,到時候戴些好看的耳珰,肯定更漂亮。”

    郦妩左右轉了一下腦袋,看了看銅鏡中自己的兩個耳洞,也對自己戴着耳珰的模樣有些期待。

    痛雖然痛了,可是過了那陣痛,然後一覺醒來之後,感覺倒也沒什麽。

    而且,終于再也不用羨慕別人,自己也可以戴耳珰啦。

    為此,郦妩一整天心情都很不錯。

    用完早膳,蕭衍又用酒給郦妩擦了一遍耳洞,重新換了新的茶梗。

    中午又再重複一次。

    傍晚時分,郦妩跟太子去坤寧宮給容皇後請安時,容皇後一下子就發現了郦妩的耳洞,很是新奇:“你不是怕疼麽?誰給你穿的耳洞。”

    郦妩瞄了太子一眼,堂而皇之地告狀:“是殿下非要我穿的。”

    容皇後瞪了蕭衍一眼,嗔道:“胡鬧。”

    蕭衍笑了笑:“她也咬了兒臣的耳朵,已經報了‘仇’了。”

    容皇後看到蕭衍耳朵上的血痂,也覺得有些好笑。

    太子向來儀容端方,這耳朵上破了個口子,倒還是第一次見。

    不過看着這一對小兒女氣氛看起來似乎是少有的融洽,容皇後又是詫異又是高興,說了蕭衍一句:“以後不要再亂來了。”

    這事便就此揭過。

    在東宮呆了數日,郦妩漸漸開始悶不住了。

    她央着德福,帶着琉璃,開始在宮城內四處走動。

    中午回到東宮時甚至錯過了時辰。太子早就從書房回來,都已經坐在桌前,就等着郦妩回來用午膳了。

    蕭衍看着郦妩紅撲撲的臉頰,眼裏還有未散的飛揚笑意,于是問道:“今日玩了什麽,這麽開心?”

    郦妩在琥珀端來的水盆裏淨了手,坐下來說道:“今日去了湖心泛舟,還在榕園蕩了秋千。”

    “秋千?”蕭衍不緊不慢地道。“你若是喜歡,孤讓德福他們在東宮後面的庭院裏也弄一架秋千。”

    郦妩先是笑着應了一聲:“好啊。”

    接着又猛地想起什麽,臉急遽地一紅,連忙擺手道:“……不、不用了。”

    但太子卻仿若未聞,似乎只聽進了她前面那句話。

    次日,德福就領着東宮的宮人,開始在後面庭院裏的海棠樹下紮起了秋千。

    郦妩:“……”

    蕭衍:我堂堂一國皇太子,居然天天羨慕一只枕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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